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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章二十五 君无戏言 ...

  •   好像每一次要风起云涌之前,都会迎来一场异常的平静,比如之后的三年里,皇宫里几乎一切都安好着,而我也一直走在我的荣宠在身的岁月里。尤其是在四十二年玄烨的五十寿宴之后,宫里已经再也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和我一争上下。
      那场寿宴,其实除了富丽堂皇和混乱之外,已经找不到其他的说辞来说了,我很少出入这种宫宴,玄烨也并不时常诏我去,只是那一天他亲自来延禧宫,带着我去了。我没有去后妃福晋该去的偏殿,而是跟着他在正殿里。那天除了我以外,只有已经垂垂老矣的太后、珍妃和宣妃在正殿里。
      当然,我和宣妃的战争一直都还处在各种针锋之中,从来没有真正消止过。
      而我之所以在那场寿宴上大放异彩,是因为在太后的允准下,我跳了一支舞。我说过,我的舞技并不比我的二姐,可是她毕竟已经死了,再如何惊若翩鸿,也会被我取代。我跳的不是她当年跳过的那支雀舞,而是一曲月姬,那一夜,我又名动京师了。
      四十四年五月,我被册为了贵妃。
      同时,珍妃也被册为了贵妃,玄烨也给了她一个孩子——皇二十三子胤祁,当年的惠贵人纳兰氏,也被册为了妃。
      不过事实上在之前的半年里,我几乎没有见过玄烨。四十三年的腊月,乌雅翎飒死在了东直门外的官道上。从那一天开始,玄烨就一直有些伤感,虽然面上他还是英明神武的皇帝,但是我知道,他很伤心。
      乌雅翎飒在三十八年的时候便回到了京城,后来他和纯禧公主,也就是栖桐成了婚,做了额驸,于是,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大学士。然后又随着玄烨去了两江,他为自己博得了一个好彩头,便留在了那个富饶之地,做了封疆大吏。然而当他终于重新位极人臣时,他却没有那个命去享受。
      玄烨总说,翎飒这个人,很高傲,很轻狂,他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大清朝而已。如果他没有那一份傲气,也许他就不会有那么多年的蛰伏。然而当玄烨看到了没有棱角的乌雅翎飒时,他终于开始彷徨,他要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臣子。或许他得到了一个干吏,真正是失去了一个朋友吧。
      所以,玄烨才会在乌雅翎飒死了以后,显得那么的悲恸。

      于是我在被册封为贵妃以后,延禧宫一下子就变成了门庭若市的地方,看着那些谄媚的面孔,我连猜一下的心思都懒的懂,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她们在那里卖笑,而我在那里喝茶,或者赏花,实在无聊的紧,就会假寐。
      不过我想,珍妃那里应该比我更热闹才是。说起来,这一点我从来都比不过珍妃,她一直都比我会做人。
      这种情况,一直到六月份荷花都开了满池满池时还没有消止,所以我干脆让三儿去正殿挡着,自己躲到了偏殿去偷一时之闲暇,只吩咐着她,如果太子来了,便请来偏殿。
      没过几天,太子就真的来了,那时我正在棋台前自弈,黑白分明的棋局上缠斗不已,互有攻守,我不是没有制胜的法子,但是自弈有自弈的痛苦,就是不论怎么样赢的都是你,但同样的,输的也都是你。
      太子冲我拜倒而后行了三叩礼,“儿臣胤礽恭贺姨母晋贵妃位。”
      我拈着长袖摆,对他的行李不以为意,就像是没有看见一半,眼眸依旧盯着棋局,扬音唤他过来,“来看看这局棋,多日未接,该如何是好呢?”
      他在棋局旁看了一会,但却也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取起了一颗白子落在左上角的空片上,“莫拘泥于一时得失,大势要紧。姨母以为呢?”
      下棋这种游戏玩玩的时候也就只是一种游戏,但毎毎和其他什么事并在了一起,就显得寓意无穷了。尤其是在宫里下棋,都是要步步为营的。
      我细细看着他的招数,是一招制胜的险招,我想到过很多种方法,但却没有想过这要走,因为实在太过险了一点,稍有差池,就是山河尽失。笑意漾在唇边,击掌如乐,欢快若二八少女,“果然好棋呢,我便若何没想到,真真当局者迷。太子棋道精进了,与你皇父怕是不分伯仲。”
      胤礽的唇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姨母过奖,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皇阿玛终究上了年纪,儿臣若再不长进,岂非辜负了皇阿玛的一片心思?”
      “太子说的是呢,确实长进了不少,倒不似十年前的模样了。”我指了指几案,施施然而言,“听说毓庆宫现在热闹着,人丁兴旺呢?”
      而他确实哂笑了一番而说,“姨母取笑了,不过添了四位阿哥,一个格格。儿臣都是过了而立之年的,再不添些子嗣,怕是皇阿玛也要催着儿臣。”
      我一步一婀娜,轻扬着衣袖到旁侧的位上去坐,笑颜逐展,“站着做什么,坐吧。”垂手端了已微凉的茶盏,微启唇而饮,凝眸而观,“你皇阿玛自然催呢,江山岂可无后?”
      胤礽落了座而笑说,“姨母知道宁寿宫的事了?”
      玄烨最近很上心修建宁寿宫的事,我想他应该是动了退位做太上皇的心思,但他没有和我说过,我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有这种心思,兴许是乌雅翎飒的死让他萌生了退意,又兴许是他已经厌倦了皇子之间的争斗。
      我扣杯而低笑,回眸却言,“不知道。”
      他见我不说,便也不再说此话,转了口风便说,“儿臣前些时日得了一匣南珠,又去淘换了三柄上好的翡翠如意,送与姨母,算是儿臣一点心意。”
      我盈盈的目光流转于那一匣南珠和翡翠如意,抚着手边的长扇笑谓,“翡翠?嗬嗬……那,可是好东西呢。太子有心了,不过本宫这儿,可没什么‘东西’可赠你呢。”
      “终是自家人,姨母何须与儿臣客气?”
      “是呢,你呀……可是赫舍里氏的骄傲。”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眼下儿臣宫内有姨母照应,心里也安了。”
      我动了动裙摆,理了理垂落下来的青丝,“在延禧的一隅笑笑的图个清静罢了,照应……什么呢?恐怕,将来是本宫,让太子照应着才是呢。”
      他突然就站了起来,然后在我的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姨母言重了,姨母待儿臣如同己出,儿臣心间有数。但有一日,儿臣能有所出息,姨母便是儿臣的皇额娘。”
      我想我不是没有一点点心动的,就算我是个淡薄名利的女人又怎么样,这么多年的深宫岁月,谁不想实至名归呢?只是我知道,玄烨是不会给我的,他已经给了我很多,我的荣恩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姐姐,我的家族也非常满意我为赫舍里所作出的一切。
      淡淡的看着他的动作,眼底的魅色之笑却未散去,殿内烟熏似有些许的重,我起身步到熏香燃处,指尖拾起长柄点去,不多时,侧身又步回了太子的身侧,携着衣摆而附身在他的耳边笑,“好啊,我记下了,爱新觉罗……胤、礽。君、无、戏、言。”
      他震了一下,然后十分郑重的答道,“儿臣若背此誓,天地难容。”
      他这样的郑重,我突然有些觉得悲凉了,因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可以等到那一日,至少我还不可以想象,没有玄烨的我,会是一个怎样的我。我也不知道那些成为皇太后的女人,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于是我开始有些沮丧起来,可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所以我只是将他扶了起来,用着我难得显露的庄重而言,“太子身份尊荣,如此,可是失仪了。同根相煎多如是,当留心处莫有遗。……听说,九贝子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呢。”
      我看似随意的又加了最后的那句话,然后就背身入了内殿。我虽然是个深宫的女人,但我不关心前朝的事,不代表我不知道,阿玛总是派人进来告诉我外面发生的一切,而我的任务,只是提醒太子,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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