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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章二十六 萧氏复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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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太子的劝谏才刚刚过去几天的功夫,就听说他出了事。虽然并不是件大事,不过是给十三还在阵前的时候,太子送了一个宫女给他,这个宫女好像还是宜妃宫里的。我不知道这件事的原委,我只知道今天玄烨宣了太子,还知道,他们现时现刻正在说着这件事。
所以我没有得宣,就穿着燕燕长裙去了乾清宫,并且无视了旁侧的召见处,径直就去了东暖阁。阁前的侍卫当然是把我拦住了,而我只是对着他们笑了一笑,只这几乎不可见的片刻怔忪,我已经入了阁。
所见的景象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太子跪在地上,额上已经见了汗,而玄烨的脸色也带着隐怒。
太子叩了一个头说,“送十三弟宫女的事,左右时儿臣做差了,儿臣自请处罚。”
我盈盈的在太子的身边,也朝玄烨拜了下去,魅音轻启,“臣妾给皇上请安。”
顾问行就在我的身后,我可以想见他现在一定吓得半死,但是玄烨只是对着我说,“平妃啊,你怎么来了?”随后又朝太子摆了摆手,让他起身。
太子起身的时候我也顺着一道起身,反正他摆手了,尽管我知道那是对着太子的,但也没人可以这么确准,我已经起了身,依着玄烨的性子,不会自扇耳光的再叫我跪下。
感受到了太子感激的目光,然后我轻轻的吟出了一路上已经编得很顺口的话,“臣妾近日害了相思病,便治病来了。”
玄烨屏退了顾问行,指了指他身旁的座儿,朝着我道,“坐了说话。朕才得了宣妃的红豆饼,怎么你这也要与朕什么么?”
我想他一定是故意说起宣妃的,明明知道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恩怨。
但这个时候我却不计较他说任何女人,撩裙而坐,笑得益盛,“嗬嗬,臣妾可没有那份手艺呢……最多,一曲雀舞罢了。”我又看了眼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太子,笑而面向玄烨,“不过臣妾,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呢?”
这个时候,太子听出了我的意思,捡着我的台阶就下了去,行了一个跪安之礼,“儿臣改日再来听皇阿玛圣训?”
玄烨默然没有做声,然后就让太子退下了。待太子的身影在东暖阁消失以后,他突然就走到了我的身侧,一把将我抱起来,移到了对面的暖榻上,笑着问我,“怎么着,你今儿个擅闯东暖阁,是为了给朕跳舞?”
我顺着他的动作就揽上了他的肩,笑吟吟的道,“非也非也,臣妾不是说了么,害了相思病,治病来了。夜难入寝,恐怕容颜失色,讨不得陛下垂目了呢。”
他揽着我的腰身,直探这我眸底的深色,“寂寞了?”
我才要开口,他却继续接了说,“朕也寂寞了。”
我想到九年前的那个初秋,我说他会寂寞难耐,他回答我说“朕不会寂寞难耐,朕会杀人”,然后他给了我一巴掌。
而现在他问我是不是寂寞了,然后对着我说“朕也寂寞了”。
我轻啄着他的唇,犹如在告慰着自己一般,你看,我当时没有说错,玄烨,你说你寂寞了。可其实,我更怀念你那时说着你不会寂寞的样子。这样我就不会觉得,年华在流逝。
我宽慰着他说,“高处不胜寒,自古君王诚如是。不过……陛下有臣妾相伴,是否可心有一隅呢?”
他老了,大概我也老了,我发现我已经没了十多年前的飞扬跋扈,不知不觉原来我已经爱了他这么多年,又这么深。已经从爱,变成了一种习惯。
玄烨接下了我的柔情与温热,复着有缱绻了好一阵,方搂着我,轻轻的在怀中晃了晃,“是啊,高处不胜寒,可寒有寒的好处……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让你列众妃之首么?”
众妃之首?我有些不明白他所谓的众妃之首是什么意思,至少宫中还有密贵妃王琅嬛和珍贵妃董忆芸是和我平级的,哦,如果加上我赫舍里的身份,那倒确实是高她们一点点,但是这只是私下里的,我向来蜗居在延禧宫中,倒是珍妃笼络了一批人心。
但是我想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应该是他与我的宠爱吧。然而这个时候,我却突然不想知道他的理由了,因为我怕我会很失望。
所以我“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故意岔开了话题,“莫非是,皇上爱臣妾爱惨了?”
“朕惨了?朕看今晚上是你惨了。”他说完就翻身压在了我的上面,解了我的衣带,玩味一般的笑起。
我欲推还就,眸色垂在眼上,迷蒙见长,软软的置开了笑,“臣妾在‘惨了’之前,还想请陛下给个恩典呢。”
玄烨暂缓了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有停,笑中更是蕴了得意,“说来听听,不过再求什么恩典,也解不得你今日之困。”
“萧浅歌。”我只吐了三个字,而后也没有了下文,含笑而视之。
我想我这辈子一共只求过三件事,第一件事是为了太子,第二件事是为了萧浅歌,第三件事则是为了我自己。这三件事,一件成功了,令我失宠半年,一件正在做,一件还没有开始做。
我并没有告诉珍妃我会用这种方式去解救萧浅歌,但这是我一贯的做法,诚如上一次为了太子那样,也许我会因此而受到牵连,可绝对是最有效而直接的,因为我很了解玄烨。而为了这一天,我等了两年之久,期间珍妃或多或少也来给我提过醒,不过我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过回应,日子久了,她也就不再递信来了。我想她大概以为我也无能为力吧。
玄烨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迷离,只是在听到我的话时,有那么一瞬间蹙起了眉,“好好的,你提她做什么,败兴。”
我笑靥如花,将头轻轻的倚在他的 ,却是直言不讳的道,“五年,尚不够么?臣妾看着,都心伤呢。况且臣妾还挺中意她的呢。”
玄烨的心思并不在上面,这件事其实要比之前太子的事容易多了,毕竟萧浅歌原来也只是一个常在而已,所以玄烨只是草草的打发了这事,“都随你去,别在这个时候搅朕的兴致。”说完,他在我的明媚的眼神下就从我的额上一路吻了下去,如大抒胸臆一般的把我的鬓发也给弄得散乱了,直到额间的数缕发丝都沾上了汗渍,这才笑着停了下来,而后枕在我的身旁,“朕可解了你的相思之苦?”
见着如此,我也就不再言它,毕竟事情已经成了一半,若是再这般计较,恐怕只会得不偿失,于是我笑着接过他的情欲,环臂露出雪白的肌理,美色流离于床第之间,“药到病除。”
之后的旖旎与销魂,还是那样的激烈和缠绵,我觉得玄烨这个人可能真的是天纵英才,他已经在千秋功业上留下了英武的一章,而在深宫后帏之中,又虏获了多少女子的心,这一点,我想没有人比得过我的玄烨。
然而我并没有在芙蓉帐里忘记我的使命,所以我在他朦胧的睡意里不断的说着萧浅歌,他终于觉得烦不胜烦,在帐中就对外面守着的顾问行道,“顾问行,萧氏着复答应位,去罢。”
我如愿以偿后,在他已经沉沉入眠的时候,唇点其下颚,不着片点的痕迹。
第二日天开始下起了小雨,轻轻的把暑气给压了下去。
我回到笑忘殿里换了一身衣裳继续补眠,直到晚膳前,天开始放晴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彩头,所以就准备带着三儿去御花园里赏赏夕阳景。
才堪堪走到庭院里,一个女子的背影在无意间就闯入了自己的视线,细细的看了过去,忽而就笑意上扬了起来,“惠妃今日,不赏竹桃?”
惠妃转过了身姿来,浅施了一礼,笑动的柔和之中含了几分清冷,“平贵妃这儿的竹桃,别具一格,岂有不赏之理?”而后,她静静的看了我片刻,状似无意的说,“可是我记差了,那会子宣妃居延禧宫的时候,给连根拔了?”
这个惠妃,我觉得她有些逐年的放肆了,和我的放肆不同,她是真的有恃无恐,因为我放肆是因为我有放肆的立场和本钱,我不知道她有的是什么。纳兰氏也不过就是出了一个负有才名的纳兰容若,连玄烨似乎也挺喜欢容若的词,可是光有才名有什么用,官场上似乎还轮不到纳兰氏来说话。明珠混了大半辈子,也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官,直到很多年以后,明珠的二子揆叙才位极人臣,像极了当年的乌雅翎飒。
当年因着夹竹桃的事,我基本上是和她结下了梁子,或者说只有在惠妃上,我和宣妃是同一个阵营里的。但是我并不是有意要和惠妃过不去,她自己闯进了我的局,泼她脏水的又不是我,她耿耿于怀至今,我也只好说,她是嫉妒我。
而后宣妃在延禧宫成为主位的短短岁月里,她就把夹竹桃给都毁了。那件事我并没有出声,任着他们去做,反正竹桃的原主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我只是可笑宣妃的这种行为,如同失了玩具的小孩,非要毁干净了才开心。
我点唇而轻笑,“那惠妃该去承乾宫问宣妃呢,本宫不知道。”
我刻意强调了承乾宫的宣妃,其实只是善意的提醒她——不要随便来招惹我,我呀向来没什么怜美之心。当年的我可以让宣妃怎么趾高气扬的来,就怎么愤懑无比的走,如今的我对着一个惠妃,还有什么做不了的么?
然而她的笑意却不减,冷冽也不曾有变,扬眉笑曼生,“正主都不问,落得个越俎代庖之嫌,反是不好。何况,世殊时异,又何必去事事寻根究底呢?”
奇怪,我很想问她一句,寻根究底的似乎是她而不是我?以及,她似乎总对我的话不置可否,她总是要认为夹竹桃是我养的,我觉得其实我还是很冤的,我不过是把玩一番前主人的遗物而已。
于是我索性不理会她语中之色,执着长扇就移步到她的身后,摆着衣袂而语,“确实,事事追根究底着实无趣的很。只不知道惠妃今日此来,究竟为何意呢?嗬嗬嗬嗬,不是赏景来的,那是……赏人?”
她扬着袖子轻拂了衣间的褶皱,哂笑道,“赏景,亦赏人,确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过景不在,人在,也是足矣。”
我将柔荑抵在她的肩上,笑语轻而魅,“如此,甚好。本宫倒不知,惠妃竟有这般雅致呢。”
我的手指抵到她肩膀的一瞬,她便不着痕迹的侧开了身,任由风吹百褶开,又闲步了几许,然后说,“偏安一隅,未尝不好。”
她的话,我是越来越难懂了,兴许她这个人就和常人不太一样,于是我的笑容里也带上了她最喜欢用的哂意,“惠妃言的是启祥宫,还是延禧宫。”
她淡漠的看着我笑,佯作着不明,“哪里不重要,唯在你心。难不成……贵妃连启祥宫的主也欲一并作了?”
我突然很想上去撕了她这张淡漠的脸,我不是很在意旁人的人,但是我却十分厌恶自作聪明的女人,宣妃虽然可恶,但尚且知道一个进退维度,现在我想我终于明白了宣妃为什么要处处针对于她了——果然是有可恨之处的。
但是我告诉自己我不应该和她去争一场口舌之辩,所以我只是说,“惠妃,你逾矩了。”
她的襟袂迎着风,用了一笑来回应我,“矩在我心,既为贵妃,有些主自是作得的。旁的,可就不知了。”
我不知道她实际想说的是什么,也许她另有所指,但我并不满意那“矩在我心”四个字,我想如果我要用这个四个字来害她,不久以后,我就可以看见她的尸骨。
扯了半分的笑意,不做声的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言,“那么,惠妃可以回宫做主去了。或者,本宫便做主,于延禧与妹妹共进晚膳。”
说完,我转了身子就回了笑忘殿,打消了我之后赏园的一切游兴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