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终于开窍了》唧唧木猫

2、第 2 章

　　芦城是个中州的边陲小地，非物产富饶之地，非繁荣昌盛之城，只是城内有一条水运，顺流而下，可比陆路更快抵达周边县城。
　　这城内都是中州国的领地，城外的千里荒漠原本是大齐的领土。

　　但三日前，这片荒漠也被割让给了中州。

　　中州和大齐积怨已经，从芦城出发穿过荒漠，就是大齐的塔旦。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习俗，塔旦的将领总喜欢隔三差五来芦城下挑衅一番，中州建朝一百多年以来，塔旦和芦城之间的小战就接连不断，时有发生。

　　后来，芦城的守城将领便上奏天听，将城墙往上加筑至十丈之高，自此芦城城防无比牢固。

　　所以自这铜墙铁壁般的城墙建起之后，只要是有点谋略的将领，都不愿来攻打芦城。

　　但偏偏这次大齐的皇帝失了智，在大齐东境一共派出二十五万大军，分了十五万大军来围攻易守难攻的芦城，留了十万大军至易攻难守的龙首山偷袭。
　　他们想要硬攻下芦城之后，经水运绕至龙首山后来个合围。

　　但这十五万大齐军队还没出现在芦城守将的视线中，扬起的遮天蔽日的飞沙就已经暴露了行踪。

　　原本从九陵出发，准备前往龙首山驰援的长公主收到消息，亲率八万大军改道芦城。

　　到达芦城的第一晚，长公主稍作休整就立即部署拦截，可怜那大齐军队刚出现在沙漠的地平线上，就被埋在暗沙中的火药连人带马炸翻了两万。

　　这一场仗打得飞沙走马，昏天黑地，城外黄沙都险些染成了红的。

　　只是打到第四天晚上时，龙首山那边的齐军却先一步奉上了降书，大齐皇帝亲口诺言割地赔款，进献珍宝牛羊。芦城外的这一片荒漠就被划成了中州的领土，荒漠中的每一粒沙子都改名换姓，成为江家的了。

　　虽然在芦城，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大齐军队落荒而逃，但中州的损失也不小。

　　最严重的损失就是中州长公主身中一箭，命悬一线。

　　芦城关外，烽火狼烟未尽，寒鸦群起而啼，中军帐内一片死寂。

　　虚空中，江烟面前的浓雾突然散开了一些，浮现出一小片像是电影幕布般的景象。
　　隔着虚空，她看见一位身穿中衣的长发美人正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奄奄一息，看模样正是刚消失的长公主。

　　美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胸前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可饶是如此，还是有点点血迹透出来，可想而知，那伤口有多深，有多痛。

　　看着那点点血斑，江烟眼中像是渐渐聚起两簇小火苗般火热。
　　能想象到，一定是异常锋利的刀尖才能割开金丝铠甲，戳破层层衣物，贴上肌肤，划开细嫩的软肉，挺进骨骼，溅开血珠。

　　想到凝雪般的肌肤上绽开如红梅般的血迹，江烟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蓦地抬手捂在自己的胸口处，仿佛那疼痛已经提前传到了她的身上，引起一阵战栗。
　　心跳得太快，不能再看下去了！

　　她不知道这一阵心悸是因为发了病，还是因为神识收到了那具身体的吸引导致。

　　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之间，她眼前的景象消失不见，烟雾氤氲的虚空也诡异消散。

　　时间到了。

　　——

　　中军帐内，走进了两个人。
　　先进来的是一位身穿红白铠甲的女将军，她身量较一般女子更高大一些，所有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她撩起帐帘，侧身将身后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袍老人请进帐中。

　　那长袍老人只略一点头，径直走到床边将自己的药箱放下，拿出一方巾帕覆在江烟的手腕处，这才搭上手指开始号脉看诊。

　　只见他越听，眉尖聚得越近。

　　女将军看得揪心，挪到他面前，微微躬身道，“王太医，怎么样了？”

　　“哎，”那王太医收回手，长叹一声，摇了摇脑袋。

　　女将军看太医分明有话，却不愿直说，焦躁得指尖微颤，只好来回踱了两步，将心中的不耐烦略微驱散一些，这才压着脾气再次开口，“您有话直说，公主到底怎么样？”

　　“全靠那千年参汤吊着一口气。我再给公主施一针，且看今夜，要是到明日一早，公主还不能醒来，那就...”

　　后面的话，王太医避讳，没有说下去，但女将已经明白了。她脑中嗡的一声，一阵耳鸣，连账外又走进来一人也没有察觉。

　　江烟能听见声音的时候，正是女将在对进帐手下再次问询的时候。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念真呢？”

　　“孔...孔将军原本清点了抓到的人之后，正要往军营赶来，半道听闻那铁匠死了，只好折返回芦城大牢了。”

　　一阵急促地踱步声传来，闹得江烟刚苏醒的意识又有些发昏。

　　“简直荒唐！早就说了，抓了人吓唬吓唬就好，怎的就真闹出了人命了！不行！你赶紧回去告诉孔念真，这件事情一定要封锁消息，不准走漏半点风声，到底是谁下的毒手，让她在公主醒来之前查清楚！否则...”

　　否则，非得被公主扒了皮不可。

　　她出身寒门，为了在这乱世中谋生存，学会了一些鉴貌辨色的眼力。在长公主手下做事这些年，她了解江烟脾气虽不好，但最是讲究公平公正、赏罚分明，无论出身门第、男女之别，只要有功，都能在她手下得到奖赏。

　　在江烟庇护下，孔念真能在及笄后逃过家族阻碍入伍领军。如罗瑾那样出身寒门，也能凭自己一身高超的武艺，在江烟手下谋得官职。

　　但是，若是做了错事，惹恼了长公主，革职罢官不说，丢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此次，芦城守军中出了内奸，与大齐里应外合，这才致使长公主身受重伤，孔念真遍寻内奸而不得，而坊间对长公主不利的留言四起，她毕竟也是个从小娇养的千金，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便想要抓一些人来杀鸡儆猴。

　　只是，她就算再跋扈，也不至于残害无辜百姓的性命。这次恐怕又是被奸人钻了空子，一是要离间孔念真与公主，二是毁坏公主的名声。

　　自从通传士兵退出军营之后，周围便安静了下来。江烟很想动一动，出个声表示自己已经醒了，但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终于，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她又晕了过去。

　　此时天色渐暗，那通传士兵刚出了营，只闻得如鼓点般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扬起的沙尘遮掩了天边的暮色。他有些警觉地站在了原地，后又想，瞭望塔中没有响起示警声，大约不是敌情。

　　思及此，他不再做停留，飞速往城内掠去。

　　片刻后，一队人马到了军营外，收鞭勒马。为首之人一身皑皑铠甲，跳下马时，气宇轩昂，身后随风扬起的披风上用黑线绣了一个端正的“顾”字。

　　因常年习武，他的身形较寻常公子哥高大不少，身量颀长，穿出了那身铠甲的凛然之气。甲胄一身纯白，少了点江烟军中服饰的海棠红色，更像是雪山之巅嶙峋峭壁，只看他一眼，扑面而来的便是满满的凌冽和肃杀之气。

　　罗瑾已经等在帐外，远远望见来人，却不敢朝来人面上细看，便带着身后众人半跪行礼，“臣罗瑾参加王爷。”

　　“参加王爷。”

　　顾景策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亲兵，略微扬了扬手，卷着还没收起的风尘跨步上前，不做停留，“起来吧，带我去见公主。”

　　-

　　等江烟再次醒来的时候，随军太医正将银针收了起来。
　　帐中人影绰约，却没人注意到床上美人那颗微小红痣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这次，江烟神识归位，第一感觉就是胸口处传来剧痛，直如撕心裂肺般，比之前她刺伤自己的任何一次都要疼上百倍。

　　她下意识蹙起秀眉，闷哼一声，想要抬手抚上痛处。但是她才刚动了动手指，下一秒，整只手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包围圈。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公主醒了！公主，您终于醒了！”

　　江烟的思绪被疼痛扯得有些迟钝，紧闭的双眸中，眼珠转了再转，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就是刚才那个女将军的。

　　手腕处铺上了一方丝帕，随即有太医搭了手，上来探江烟的脉搏。

　　“公主的脉还是有些细，但跳动已经明显多了，这应是气血不足导致，只要在这之后精心修养，我再开几服补气的药方进服，不日便可康复。”

　　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江烟耳中，她咬着牙，费力地将眼皮撑开一条缝，朦胧中看见眼前聚集着几道身影。只是忽见的光亮太过刺眼，江烟受不住，又只好将重新眼睛闭上。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罗将军，替公主在眼帘处遮一遮。”

　　声音是从距离江烟耳旁较远的地方响起的，低沉、清冷，像是命令大军前行的军鼓，声音不亮，却底气十足，能传进每一个听号令的士兵耳中。

　　江烟感觉到眼前暗了几分，应该是有人在她的眼睛上方横了只手，她再睁眼时，便没有了光刺进来的难受。

　　帐中一片安静，只有噼里啪啦火星子迸溅的声音，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着床上人的反应。

　　直到江烟渐渐适应了光亮，轻轻呜咽了一声，眼前的手才适时地移开了。这次，江烟总算是看清了，屋内乌泱泱站了不少人。

　　她的目光从离得最近的身边人脸上逐渐扫过，环视一圈。

　　江烟在娱乐圈混迹多年，见多了身边的人情冷暖，是察言观色的好手。此时，围在她身边的人有翘着眉头，垂着眼尾真心实意担心的；也有碰见江烟的目光，便闪烁着躲开表示畏惧的；还有抿着嘴角，颤着眉睫紧张不已的。

　　江烟心中暗暗叹气，在虚空中，长公主虽然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个大概，但是那些名字和眼前的这些人并不能对上号啊！

　　正想着，她却在垂眸看向床尾的时候，猝然被一双深邃的眼眸给吸引住了。

　　她原本蔫儿着的心猛地空了一拍，那双眼就像是一汪圆月下泛着银光的海，乍然一见，闪着细碎又迷人的光，诱人深入，却不知那光亮之下隐藏着的，是吃人的汹涌的猛浪，还是送游船上岸的有序的顺流波涛。

　　那眼神江烟见过，是她在这个世界里为数不多的熟悉的人的。

　　摄政王，顾景策。

　　他不是该在二百里之外的龙首山整顿军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