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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棋子 ...

  •   顾泱听着,突然发现,这是一张网。
      从南山到南鸢,从遥北到曲州,南国被牢牢地牵制在其中。
      翟修远重重地咳嗽起来,他咳得太厉害,几乎站不住,顾泱伸手扶了他一把,才勉强止住。
      “这是?”
      翟修远摆了摆手,他脸色苍白,清瘦的身躯仍在微微颤抖,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无妨。”翟修远用帕子擦去唇角的血迹,“蔡柏。”
      “在,大人。我们可趁夜色赶路,加快脚程的话,马上可以走出曲州里。”手下轻扣门窗,“大人?”
      “嗯。”
      顾泱问:“杨平安呢?”
      蔡柏没反应过来,顾泱解释了一句:“跟我一起的那个。”
      “闹着要跑,我们没办法,只能把他打晕了。”蔡柏指了指马旁边躺着的那个人,“将军莫要见怪。”
      顾泱说不妨事,抬脚走向杨平安。
      杨平安睡得死,人也沉,顾泱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弄到马背上。
      “往东百里有个客栈,我们到时再休息。”翟修远低声喝道,“打起精神来!”
      四处空荡,只有马蹄扬起的黄烟散漫。

      温长卿正守着城外搭起的粥铺,远处有几个黑影移动飞快,他眯了眯眼,握紧了放在身侧的剑,让士兵们先把百姓安顿好。
      马蹄重重踏在地上,尘土漫天。
      顾泱别过头去咳嗽,顺便拍了拍杨平安,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杨平安一辈子还没骑过马,又是以趴在马背上的姿势,说不出来地难受,脚一沾地就哇哇吐。
      最后吐完了还顺手拿顾泱衣服擦嘴。
      顾泱:“……”
      “这是哪儿?”
      翟修远道:“长葛州外。”
      “什么人?”温长卿看清来人,出鞘的剑又收了回去,他快步走到顾泱身边,“你——受伤了?”
      顾泱从自己被用来擦嘴的衣服上抬眼,直直看去。
      在曲州时,宋莘文虽然经常来给他上刑,但会嘱咐杨平安来给他上药换衣服,加上他如今穿着玄衣,所以旁人应该是看不出来他受伤的。
      但他没显出一点来,只是冲温长卿摇了摇头。
      这些百姓虽然是宋莘文的棋子,但是顾泱没办法做到赶尽杀绝。
      “带我去见沈鹤白。”
      顾泱翻身上马,紧闭的城门悄悄开了一条缝隙,容他们通过,在千万百姓涌进来之前落锁。

      见到顾泱的第一眼,李淼差点跪下,他凄凄惨惨地喊了一声:“公子!”
      那声音真真是凄惨,余音可以绕着长葛州转三圈。
      顾泱:“……我还没死。”
      铜墙铁壁之中,每一步路都是死,却有人为他硬生生破开了一条生路。
      温长卿快步上前,卷起顾泱的袖子。
      顾泱下意识要躲,却被他牢牢按住。
      胳膊上大小伤口交错,有深有浅,触目惊心。
      温长卿轻声说:“连胳膊上都这样。”
      那你得多疼。
      也许是因为一日回家,素衣上斑驳的血痕吓到了顾潋,也许是玄衣在夜色中更加隐秘,也许是因为顾钦那句“一旦你有了伤口,这就成为了你的弱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泱开始穿玄衣。
      起初只是为了方便,最后成了习惯。
      在南山时,温长卿不小心把墨水洒在了他身上,他开玩笑地说:“我就没有一件衣服不带污渍的。”
      而黑色,可以掩盖一切。
      包括伤口。
      沈鹤白转头吩咐:“去拿点盐来。”
      李淼:“?”
      “这么大人了一点记性不长。”沈鹤白骂骂咧咧,“多给他撒点,疼死他。”
      顾泱:“……”
      他收回手,笑着坐下来:“沈叔,医者仁心啊。”
      沈鹤白重重咳嗽一声,回归正题:“发生什么了?”
      顾泱的胳膊被托着放在桌上,温长卿拿着药膏轻轻涂在伤口处。
      “我去了曲州,走的密道。先进了太守府,宋莘文让我看了百姓的生活,然后把我打晕关起来。”顾泱顿了顿,“曲州没有水患,没有疫病,城门外的那些百姓也是他的眼线,后来是翟兄救我出来。”
      “说真的,我有点动摇。”
      沈鹤白皱眉:“动摇什么?”
      “我在想,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正确。”
      沈鹤白听不明白:“什么?”
      “皇城相府歌舞不休,百姓田中颗粒无收。平民的孩子只能是平民,王侯的子孙就是王侯,生来就是云泥之别。那么世间宣扬的公平又向何处寻?”顾泱垂眼,目光落在手上,“算了,准备攻打曲州,那些百姓,能到放过就放过,不必滥杀无辜。”
      沈鹤白:“?你放的什么屁?说打就打?”
      翟修远这次倒是出声:“我也赞成,放任起义兵壮大,只会越来越难收场。”
      从翟修远把顾泱救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时间,宋莘文寻不到顾泱,一定会加快计划。
      顾泱受的伤不轻,只是他精神太过紧张,以至于忘了这一回事,现在突然卸下了防备,迟来的疼痛从四肢百骸开始蔓延,席卷全身。
      他皱了皱眉。
      “传令下去。”
      李淼不敢耽误,当即通知了军中所有人。
      裘太守喘着粗气从花园里跑过来,几步路硬生生被他跑出了五万里的架势,还差点撞在沈鹤白身上。
      “将军!”裘太守大喊,“要开战了吗?”
      “嗯。”
      “那可禀明皇上了?”
      “不曾。”
      “那是要丢命的!”裘太守眼睛都直了,“掉头的!”
      顾泱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转头对温长卿说:“现在去找根麻绳,把太守捆起来,记得松一些,皇上若是问起来,太守就说是我把你绑起来了你没法阻拦便是,一切责任都归我。”
      温长卿:“……”
      裘太守脸都绿了。

      宋莘文嘴边长了好几个燎泡,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吃东西也总是抽抽地痛。
      这支军队是临时组建,除了原本归在曲州军中的人,其余都是从家中抄了把菜刀锄头就来参军的百姓,不懂规矩,不知道什么招式,空有力气。
      顾泱必然会带着正规军来攻城,到时候他们这支杂牌军将会一击即溃。
      夜半,好不容易睡下的宋莘文就从睡梦里惊醒,身边的妾室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想拉着他重新躺下。
      宋莘文甩开妾室攀上来的胳膊,穿衣起身。
      “大人去哪?”妾室娇声问,“大人?”
      宋莘文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低声喝道:“闭嘴。”
      妾室被吓了一跳,缩回榻上。
      宋莘文跑上城墙,他的扣子胡乱扣着,风一吹,衣衫便在风中舞动。
      他双手颤抖着扶住城门上的砖头,站直身体,哆哆嗦嗦地朝下望去。
      城下空无一人。
      他几乎站不住,直直滑坐下去,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但夜色掩护下,一切都在悄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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