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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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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次家门口不欢而散之后,薛潼就没有再见过林壑清了。
当然,这在他们名存实亡的三年婚姻里,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那次朋友将他出轨的事实捅破后,还装虚做假劝过她,“男人都是这样,你要是跟他计较反而落了下乘。比起大吵大闹把人推远了,不如咬牙忍下来,把人和钱攥在自己手里。”
在这短暂而又仓促的婚姻中,薛潼慢慢领悟出一个道理。倘若两个人之间没有爱,她未必能如此决绝果断,好死不相往来。
她爱他,所以她无法容忍任何一丝对爱情的亵渎的念头。
在没去经历过之前,很多事在人的脑子中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譬如离婚,她在决定离婚前特意空出了几天时间,完整细致地将离婚这个词拆开分解,得出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义务和关系的结论。
舍得吗?她问自己。
十年的情分转眼逝去,一砖一瓦都是他们亲手打造。
当然不舍得,但那又怎么样,她已经痛苦到无法与他再继续下去。
面包会变质,爱情也会变质。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时间如同潺潺溪水一般冲刷掉所有残渣,再美好的记忆都无法做到永存。
没有在记起,那便是遗忘。
所以当林壑清再一次毫无预兆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除了诧异以外剩下的情绪只有可笑。
“潼潼。”他从树下走出来,神色晦暗,眼下一片乌黑。
公寓楼下绿植茂密,将照明的灯都遮掩的七七八八。她和慕杭生嘴里聊着彼此的口味偏好走过来,被他打断。
夜色掩藏他的身形,公寓楼下一片冷清,若不是他主动走出来,他们也许会直接路过他。
薛潼站定,隔着距离去望散发着寒气的男人,不明所以。
“你怎么在这?”
他往前走了两步,凌厉冷峻的轮廓逐渐清晰,身上的灰黑色外套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毛躁。
很眼熟,薛潼一眼就认出这是她从前送他的礼物。
很多年没见他穿过了,原本上身浮现的少年气转变为如今男人成熟的味道,少了一分稚嫩多了一分沉稳,同样将这身衣服穿得很有型。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双幽深的黑眸盯着她身边同样止步的慕杭生,里头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片刻,他开口,“潼潼,不介绍一下么?”
气氛紧绷得奇怪,薛潼回头看一眼慕杭生,那张时常带着温隽的脸此时也一如往常,见她看来,眉梢微不可闻地挑了挑,挡在了她的前面。
薛潼的大部分视线被他挺拔宽阔的肩背遮了个遍,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听他说:“我是薛小姐的朋友,您是?”
他身上的清幽的男士香水味霎时充斥鼻腔,隐约间,还带着股淡淡洗衣液的味道。
林壑清冰冷低沉的声音传来,“我是她丈夫。”
薛潼听得愣了愣,脚步一转从慕杭生背后走出来,“客观来讲,应该是前夫。”
林壑清心口猛缩了一下。
他在薛潼那里有过很多种身份:同学、男友、老公、爱人,从来没有一次被介绍为“前夫”,不过两个字,就像硬生生把他在她那里的存在连皮带肉般撕扯了下来,迫不及待地要和他撇清关系,令他难以自抑地升出一阵无措恐慌。
他没想过,一个称呼竟会这么伤人。
他向前几步拽住她的胳膊,眉头紧蹙,忍不住自欺欺人提醒道:“薛潼,我们还没有离婚。”
他失控的力道令薛潼痛得皱了皱眉。他立时察觉,正要懊恼地松手,下一秒手就被旁边的男人甩开了。
“松手。”慕杭生护着薛潼退了几步。
林壑清那只手就暴露在空气中,虚握了下,掌中的温度转瞬即逝。
“……潼潼?”他看向薛潼,他的妻子站在其他男人的身后,被其他人守护着。
慕杭生几乎遮住了她半个身子,双方身高差将薛潼称得更是娇小,却又那么合衬。
画面深深刺痛了林壑清的眼睛,他从收到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起,心慌就没停下来过,直到看着他俩站在一起时刻达到顶峰。
“让开。”他眼中戾气横生,锁定慕杭生,垂在腿边的双手捏紧成拳。语气中携着冬日的刺骨寒凉。
事实上在那次车祸后,他逐渐清醒的时段里,他心中就已经认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他和薛潼这辈子绑在一起,死亡才能将两人分开。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失去薛潼,正如他从没想过两人的婚姻会以失败告终。
他的安全感来自于对这段感情的自信,即便他开始不回家,即便他故意躲着她。但他知道不管他去了哪里,她就在那儿等他。这是他自以为是的有恃无恐。
陈珂说他做错了,说薛潼可能不会原谅他。林壑清想,还有机会的。
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事。他与薛潼之间,不该有第三个人的出现。
慕杭生背对着薛潼看不清表情,捏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听见对方的警告并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了一步。
正打算说什么,后面突然被拉了一下。
他回过头,离得很近,漂亮的浅色瞳孔在灯光下晶莹剔透。
对上薛潼的视线,慕杭生沉默了会儿,看懂了她的意思。
作为邻居,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
薛潼站在路灯下,仰头看面前的慕杭生眼中涌动的情绪慢慢褪去,某些复杂看不真切的东西转化为了浮浅在表面的关心。
“我到里面等你。”他走之前再次看了眼林壑清。
等到人走进楼里,林壑清再次抓住了薛潼的手臂,刻意控制的力道既不会太重,也不会轻得能让人挣脱。
唯有皮肤的直接接触能让他感到安心,他注视着她,压下心头的不安和空洞,“潼潼,我是不会离婚的。”
薛潼任他拉着,甚至垂眸看了一眼他握在她身上修长的手指,她曾经对这双手爱不释手,走到哪都要牵着。
她对他今日出现的目的心知肚明,“你收到协议了?”
律师是请示过她同意后才寄出的文件,她对整个进度都心中有数。
他手紧了紧,眸中晦涩,“我扔了。”
他额发长长了许多,垂在眉眼前,看上去既多情又脆弱。
薛潼避开他的目光,“如果你不想协议离婚,那我们就走诉讼。”
林壑清眼睫颤动,呼吸间都带着寒风的凛冽,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
诉讼离婚如同一记闷棍敲在了他的头上,将他敲得心神俱震,就像被架在悬崖边,没留半点退路给他。
“因为白一梦?”他陷入短暂的迷茫,语气很轻,听上去更像是自言自语。
仿佛在他心里,这个理由不足以将两人分开。
薛潼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嘲讽。
早在白一梦出现在薛潼眼前的时候,她就自虐般地看着侦探传来的照片、将这个名字在心里行刑过一万遍了。
女人无论表面装得如何心平气和,深埋心底的怨恨还是会被某一个特点的按钮给勾出来。即便理智上她知道错误不在她身上,甚至于在那场与白一梦的短暂会面过后,她以为自己能渐渐放下,其实不然,她再一次被狠狠中伤。
她嘴脸肯定很丑恶,冷笑质问,“难道出轨在你眼中算不上错误?”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拽着她的手,像拽着唯一的伐木,“你知道我对她没有感情。”
他那么坦然,那么不以为然。
薛潼听得却想发笑。
他一句话就将她所有的痛苦和挣扎全部抹杀掉。
她说:“你对她没有感情?”
“那这算什么呢?壑清。”她讽声问,“你为她三天两头不着家,给她提供优质的物质生活,不拒绝与她的亲密接触……那这些,都算什么呢?”
“——你在做慈善吗?”
他瞳孔急缩,看着眼前步步进逼却脸色惨白的她,心脏也跟着泛出剧烈的痛感,像是有人伸手在撕扯一般。
半晌后,他低下头,闭了闭眼,克制说道:“潼潼,不要这样,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
他点头,忽视她语气中的讥嘲,嗓音微哑,“对,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你要怎样都行。”只要别离婚,他暗道。
树影婆娑,月色下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薛潼低下头,穿过两人相交的双手去看排列有序的地砖,线条直来直去,构成一个又一个简单整齐的图案。
你看,即使到了现在,她还是轻易地就被他挑动起激烈的情绪,在他反复无常言语和行为中来回折腾。
她唇角毫无温度地勾了勾,“为什么要道歉?”
林壑清抿抿唇,“……我想要得到你的原谅。”
她却往后退了一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
他身形一滞。
“做了就是做了,即便得到了我的原谅,就能当事情从未发生过吗?”她抖动着双唇,抑制住心中的刺痛。
哽咽着,冰冷地宣判结果,“壑清,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