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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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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潼和他说,回不去了。
林壑清脑袋里浑浑噩噩,一时间竟分不清身在何处,又该回到哪儿去呢?
他感觉到无限的冷,明明在炎热的天气里穿上了见并不合适的外套,他还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凉从地上钻了出来。
故事的最初是美好的,他努力回忆,明明后面的发展也不错,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蓦地,他想起了母亲和妹妹的车祸。
罪魁祸首被逮捕的时候,还在声嘶力竭地吼着林氏有罪。双手被警察扣在身后,衣服都要被扯烂了,他的灵魂却像是要挣脱出来。
“你们林氏不得好死!我们要你们偿命!!你以为你们命大逃过了吗?!报应还在后面等着你们——”
他气红了眼,要不是薛潼和陈珂抱住他,他早就一刀捅在他身上了。
他不相信报应一说,事在人为,他认定只要自己足够强大,除了意外任何事都能掌控在手中。
他与薛潼的婚姻也是。
他以为他能掌控住。
回头看看,那千疮百孔的感情大楼早已崩塌,只是他和薛潼视而不见,装作无事发生,一直咬牙坚持着幸福的幻象。
薛潼不过是先一步清醒过来罢了。
在来之前他见了白一梦一面。
女孩希冀地望着他,妄图从他同意见面的决定中挖寻到一丝被在意的证据,她眼中包着泪,“壑清,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他空泛地看着她,一直没有出声。
女孩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忐忑又坚定地向他靠近,似乎像要触碰他。
他从她的眼中看见了胆怯、勇气,还有卑微。
终于在她即将碰到他袖口的时候,他漠然开口:“你这样不像她。”
砰——
女孩的手霍地摔在桌面上,红肿了一大片。
她的脸色瞬间灰败了下去,睁着一双大眼,悲不自胜地与他对视。
她颤抖着,“你……不能这么对我……”
这对话听着多耳熟,他透过她的身体,似乎看见在薛潼面前同样祈求一丝松动的他自己。
爱情中很不幸地存在卤水点豆腐的定律,一物降一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在这里耀武扬威恃强凌弱,转身到了薛潼那儿,又心甘情愿被践踏进尘灰里。
气氛僵持了许久,她在等待他是否会露出几分不忍心抑或是死灰复燃的可能。
但怎么说呢,他在薛潼那儿不也一样没得到任何好结果。
他没有搭理她的情绪,只是问她:“你去找过我太太?”
白一梦没吭声。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重要,他已经知道了。手中的钢笔转了转,他冷冷地看过去,“你们谈了什么?”
其实多数时间里,他将她视为薛潼的时候,态度都是温柔且纵容的。少有的冷待都是这段时间内才开始,她不愿去细想原因。
女孩的身躯又抖动了起来,她大口地喘着气,许久红着眼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壑清,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上次我是去找她了,不过我什么也没做!我知道,她已经不爱你了,没事,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这样的话,是从前薛潼常常挂在嘴边的。
林壑清有一瞬的失神,但转眼又听到那句刺耳的“她不爱你”,心头翻涌的火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凉意彻骨。
钢笔掉落在桌面上,他脸色一沉,阴鸷地盯住她,“白小姐,这是我与我太太之间的事情。”
言下之意,与你无关。
白一梦挣扎道:“但是你们……要分开了,而且我……”她低下头去,像是用尽了全力,“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真心?
真心在他们这个阶段,已经不值钱了。
况且他从未怀疑过她的真心,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要罢了。
她如果能安分地当个听话的替身,他或许还能高看她一眼。
毕竟她眼下所求所做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倘若她追求物质和地位,他未必不能满足她。
“我是不是给了你什么错觉?”他撑着额头,神情冷淡。
她泪眼婆娑,“……什么意思?”
“如果我给过你什么不该有的错觉,我道歉。”他字句清晰,毫不留情,“但事实上,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
轰——
白一梦惊愕地抬起头,面若死灰。泪水簌簌从眼睫上抖落下来,淋湿桌面一片。
这么锥心的话……利如刀刃。
她单薄的身体仿佛下一秒就会垮了去,攀在桌上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呜咽声终于禁不住闯了出来。
桌前的男人巍然不动,作壁上观。
情债难偿,这会儿坐着的如果是其他的男人,也许无法看着对方泣不成声,早就坐立不安了。
但林壑清却并不认为自己有亏欠于白一梦的地方。
他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爱你,这并不是我的责任。我和你之间是场明码标价的交易,在最开始我就将规则给你讲过了。”
她是自愿入局的,如今觉得委屈,只不过是因为欲壑难填,想要破坏规则得到特权最后失败罢了。
在他眼中,如同没有得到糖果而哭闹的小孩一般。
白一梦神色恍惚,“……你将我们之间比作交易?”
“不是吗?”他反问。
即便是为了一时的好奇,那在下场后她也有数不清的机会选择暂停游戏。他没有强取豪夺的嗜好,假若她不适应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他会尊重她的意见。毕竟在某些方面,他只接纳你情我愿的戏码。
她的眼泪跟流不完似的,捂着脸,有种万念俱灰之感,“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一言不发。
她哭了一会儿,想起什么,扯了扯唇角,“你对你太太也这么残忍吗?”
他拧了拧眉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他总是这样,让她扮演着林太太的角色,却十分谨慎地从未让她介入到他们两人之间。
“凭什么……”她迷惘道,“凭什么……明明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是相同的……”
林壑清蹙眉,“什么?”
“我们是相同的——”她声调高了起来,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自己,“她不也是这样才得到你的吗?她、她只不过是比我早一步……你说我们之间是交易,那你和她难道就不是了吗?”
林壑清从她杂乱无章的语句中提取到一两点信息,双眼慑住她,“你胡说些什么?”
白一梦已经慌乱到口不择言,“那个、女人跟我说的,说林太太也是从她手中抢走的你……我只不过是干了和林太太一样的事,你又何必厚此薄彼……”
人心生来就是偏的,沉浸在臆想中的她并没有意识到,感情这件事永远不可能公平。
更何况,她在这条路上一开始就走错了。
室内的温度犹如冰天雪窖,空气中氤氲着昏昧的表象。一切如梦初觉,某些阴暗的、污浊的、无从下手的企图缓缓浮出水面。
林壑清神色愈冷,等到她断断续续抽抽噎噎说完那段话后,才凛凛开口——
“哪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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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公寓的夜晚。
薛潼推开公寓大楼的玻璃门,慕杭生还站在大厅里等她。
他单手插兜,脊背笔挺,眼神落在墙上的装饰画上。装饰画被金框裱着,似乎是哪位名家手下的复制品。他见她回来才转过身,嗓音带着倦色,“这幅画做得……太粗糙了一点。”
他晏然自若,仿佛对她脸上的泪痕毫无所觉。
薛潼没想到他还在这里,扯出一个笑,“久等了。”
耽搁这一会儿,好像半个夜晚都过去了一样。外头昏天黑地的,视线可视范围仿若被缩减了许多。
“没有。”他唇边喊笑,和她一起走到电梯间,“正好留了点时间给我想事情。”他悠悠带过,当真没有一点放在心上。
电梯门敞开,里面镶嵌了一面反光的黑色玻璃,淡金色光线柔和均匀。
薛潼心不在焉地走进去,也没注意看就伸手按楼层键。等到触到冰冷的按钮时,手背上方也覆上了层温热的触动。
她抬抬眼,率先收回手。
“抱歉。”他低垂看手的睫毛动了动,指尖依旧停在按键上,直到屏幕上亮起了目标楼层。
薛潼摇摇头,“没事。”是她神不守舍的,主动占了别人的便宜。
十二楼说高不高,在这栋动辄四十多楼的公寓里,还算是个低楼层。
屏幕上的数字不停在增长,电梯里连空调的运作都是静悄悄的。等候的时间被无限地拉长。
薛潼经过刚刚那场小意外,脑子有点绪不上之前的事了,反而对眼下沉滞的气氛有些在意。
她悄悄瞥一眼身边人,他站姿板正,目不斜视,不知为何能让她看出几许疏懒味道。
“你……”她启唇。
“叮——”电梯抵达楼层。
门自动张开,楼道的灯霎时间溢了进来。墙壁的瓷砖反射出晃眼的晶光。
慕杭生脚步一止,微微侧身,“怎么了?”
电梯门停顿了一会儿又要阖上,被他一伸手抵住缩了回去。
她敛敛眸,咽下口中的话,“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