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贝尔托特bg]月光》榴狸

92、番外（27）

　　贾碧和法尔科、柯尔特一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座水晶高台之下。

　　那个坐在她右边几步之外的女人有着一双楚楚动人的碧蓝眼睛和一头闪亮耀眼的金色头发。阿尔敏喊她“希斯特利亚”——这个不常见的名字，再加上她明明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却在这地狱的中心幸存下来的事实，都明白无误地指出了她身份的唯一可能性。但即便如此，贾碧还是很难把眼前的这个被包裹在白色长袍中的娇小女子和帕拉迪岛的女王陛下联系在一起。

　　而在对面更远地方坐着的，则是她恨之入骨的艾伦·耶格尔。说实话，在今天之前，贾碧还从未好好看过他真正的样子。

　　即便是在那个她毕生难忘的夜晚，她所看见的也只是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始祖巨人而已。为了杀他，她连性命也不要了，一路追上了帕拉迪岛的恶魔们所驾驶的飞艇。但还没等和艾伦·耶格尔打个照面，就被一群人按住手脚，五花大绑，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再然后她和法尔科越狱、逃亡，遇到布劳斯一家，又在异国他乡隐姓埋名，蹉跎了整整两年时光。这段时间里，她时不时会从报纸上或者别人口中听说一点那个她视为一生之敌的男人的消息，让她不至于忘记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但当那个人真正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又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像自己曾经以为的那样恨他了。

　　毕竟他现在的样子是那样的狼狈——在她的记忆中，莱纳哪怕在最消沉的时候也不曾如此落魄——当然，也许莱纳只是有意在自己面前藏起了那一面而已。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显已经连装都装不下去了。凌乱的黑发盖住了他的眼睛，长长的胡茬则又占领了剩下面庞的大半——饶是如此，还是没能掩饰住他那一眼可见的憔悴轮廓——而贾碧清楚地知道那不完全是因为巨人纹的缘故。他的呼吸并不显得粗重，但却相当急促，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同伴身上，若非如此，一定早就倒下了。

　　这就是簒夺者耶格尔吗？

　　阿尔敏正坐在离艾伦和那个被他称作“三笠”的黑发女子一步之遥的地方，担忧地望着那两个人。

　　更远的地方则站着利威尔兵长——他双手各持一把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的刀刃，脚下则摆着一杆细长的枪——那是他第一时间便从柯尔特手中没收的反巨人□□。作为现场唯一一个站着的人，他大部分时候都在用警惕的目光来回扫视天坑四周，剩下的时间则不时低头确认俘虏们是否在搞什么小动作——不论对贾碧他们还是艾伦·耶格尔，都一视同仁。贾碧甚至暗暗觉得，他对艾伦·耶格尔的防范之心甚至尤甚于对他们几个马莱军人，虽然她也拿不准到底是否真的如此。

　　她不敢和那双犀利的眼睛对视，又看腻了死气沉沉的艾伦·耶格尔和帕岛女王，结果就是尽管她有意回避，但百无聊赖的目光最终还是投到了那堵巨大的水晶墙上。

　　墙对面的烟雾正在逐渐消散，而太阳也已开始西斜，将墙对面那些畸形的巨大身影映照得更加清楚。

　　五六个无垢巨人正在站在半透明的墙壁对面。虽然贾碧看不清他们的面庞，但仍然清楚地知道它们的目光正紧盯着这边；而更让人无法忽视的则是它们的手——怪物般的手掌都紧贴在墙上，来回细细摸索，一定是正在寻找可以抓握踩踏的凸起，好翻到墙这边来。

　　要是它们的智商再高一点，就会像刚才那个无垢巨那样，从天坑西面的斜坡上到地面，再从坑沿上绕路到墙的这边，跳下来，然后在落地的瞬间被利威尔兵长一刀削掉后颈肉——从这个角度看，很难说到底哪种无垢巨人比较聪明。

　　而即便是人类，也并不见得就比无垢巨更加明智。

　　莱纳他们离开之后，有一伙帕拉迪岛的士兵曾想趁虚而入。

　　两个人负责发射雷枪，另外三个人则希望在爆炸烟雾的掩护下抢攻到艾伦·耶格尔身旁。

　　贾碧和法尔科都第一时间卧倒在地——这种刻入骨髓的战场本能很好地保护他们未被爆炸波及，但相应地也让他们不曾有机会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几声短促的惨叫过后，不管是偷袭的人还是掩护的人，都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而贾碧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搞清楚了对方的具体人数。

　　贾碧忽然想到一件事——现在她所看到的的，是否就是现在天坑中所有的无垢巨人了呢？

　　它们都集中在墙壁对面，不再离开——那是否说明，墙的那一边，现在已经……一个活人也没有了呢？

　　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但果然什么都听不到——无论是说话声、脚步声，还是惨叫声、呻吟声……不知什么时候起，四周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再响起属于人类的动静了。

　　“他们……都死了吧？”说话的是帕拉迪岛的女王。有那么几秒钟，贾碧还以为她是在问自己。但回头一看，才发现她仍然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好像是在对在场的所有人说话，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都是……因为我吧？”她就那样坐在那里，拢在宽大袖子中的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几百人……都……”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反问她的是三笠。“这一切本来都不会发生的，不是吗？如果你不到这里来的话……”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希斯特利亚喃喃地说。

　　“是吗？所以你又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三笠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希望他们毫发无损地夺取艾伦的巨人之力吗？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他们说不定已经成功了……”

　　“不……三笠，你不明白吗？”希斯特利亚终于抬起了眼睛，“那是我的责任啊！”

　　“责任？”

　　“拥有那样的力量，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不管那种力量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都不会改变整件事的性质——对不对，艾伦？”她话锋一转，空洞的目光缓慢地转向三笠身后的那个人。

　　艾伦·耶格尔好像浑身触电般地震颤了一下，然后有些僵硬地慢慢抬起头来，回望着希斯特利亚——贾碧这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那双绿眼睛里好像有许多想说的话——贾碧也很想知道，他到底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什么样的辩解——然而艾伦·耶格尔只是略微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王血是责任，始祖巨人也一样是责任。”代替他说下去的仍然是希斯特利亚，“艾伦想要放弃自己的责任，但我不可以。”

　　“什么狗屁责任？”贾碧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你们所谓的‘责任’，就是发动地鸣，毁灭整个岛外世界吗？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好像做出了多么伟大的牺牲似的……你们以为自己就是最悲惨的了吗？和被你们杀掉，和即将要杀掉的人比起来……说真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委屈啊！”

　　“你是马莱的士兵，对吗？”希斯特利亚好像终于发现了贾碧的存在，“来自海的那一面，对吗？”

　　“对！但那又怎么样？海的对面有许多的人，和你们一样的人！要论人数的话，比这座岛上还要多得多……”

　　“真好啊……”希斯特利亚竟然对她笑了起来——她笑起来更美了——即便是此时，贾碧仍然忍不住这样想，“我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也没见过你们那里的一切呢……”

　　“所以你就可以事不关己地擅自决定把素未谋面的人都杀掉，是吗？”

　　“我啊，从小生长在一个牧场。牧场虽然很大，但如果你被迫只能生活在这里，一步也不许踏出去的话，那再大的牧场也仍然不过是个牢笼罢了……”希斯特利亚一点也不生气。说实话，她好像反而有些高兴的样子——似乎是为终于有人肯听她诉说而感到欣慰不已。“稍微长大一点以后呢，玛利亚之墙被破坏的那一天，我的爸爸杀掉了妈妈，我自己则被送去了开拓地，再然后成为了士兵。”

　　“你干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啊！”

　　“后来，城墙再次被破坏了，很多人都死了……我自己也差点死在一座废弃的高塔之上，然后又和调查兵团的同袍们一起莫名其妙成了逃犯……”她依旧那样微笑着看着贾碧，“虽然这样说起来，好像净是些痛苦的经历……但对我来说，那却是生命中最值得怀念的一段时光。在那短短的几年里，我终于知道了牧场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知道了被人需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甚至差一点，我爱的人就要带我回去她的家乡，去看看那更广阔的的天地……”

　　她一定是疯了。贾碧想。所以才不理会三笠的问题，反而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么多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这也难怪她……看到那么多人因自己而死，大概很少有人可以无动于衷吧？

　　“然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好像是这座岛上的最后一个王血，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女王。再然后……有人和我说，只要我继承了野兽巨人，就可以配合艾伦，用地鸣威慑全世界，为帕拉迪岛争取到发展的时间。我说，好，我会这样去做的。”

　　贾碧决定不再和她争辩什么了，反正她也不会听。何况如果自己真能在不久后回到故乡的话，那现在听到的一切，也算是宝贵的情报吧？

　　“可惜野兽巨人并没有如约来到这座岛……在那之后，又有人告诉我，追赶岛外的科技是相当困难的，我们不能拿帕岛的生存和未来去赌……而我是帕岛的女王，有责任向我的人民保证一个百分之百安全的未来。”

　　“所以……”贾碧还是忍不住问了她，“你到底打算怎样啊？”

　　“我不知道啊……”说出这句话，希斯特利亚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毕竟，我连小队长都没有做过，却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几十万人的王……如果像一开始那样，只是一个挂名的女王，也罢了。但不知怎么搞得，在艾伦他们从雷贝利欧回来之后，我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争相拉拢的对象……所有人都说，要听女王的，然后私下里来求见，希望我可以支持他们的主张……可是我既没有继承到记忆，不清楚一百年前的王究竟为什么做出了退守墙内的决定，也从没学习过要怎样成为一个王，如何去治理一个国家，更不要说我们到底能不能追赶上世界的脚步，又要怎样去追赶这种事……明明有那么多聪明能干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我来做出这样重要的决定呢？只是因为我碰巧拥有王血吗……尤弥尔曾经希望我能够挺胸抬头地活下去，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做到啊！”

　　她边说边一点点哭了起来，哭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知所措——除了贾碧。

　　这才对嘛。贾碧想。她的笑容是假的，眼泪才是真的。她说了那么多，就是想痛痛快快哭一场——你们都没看出来吗？

　　“我只是……不想让身边的人失望而已……然而现在看来，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一部分人失望，让很多人失望……毕竟从一开始，应该做出决定的人就不是我。”希斯特利亚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让决定得以执行的钥匙而已。真正需要做出决定的，是艾伦才对。只是因为艾伦迟迟不愿做决定，所以才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不是吗？”

　　她并没有抬头看艾伦·耶格尔，但那哀怨的言语却如同沉重的石头一般，把后者的头压得越来越低。

　　“艾伦啊……”希斯特利亚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是真的。贾碧能感觉到。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感觉，但她就是知道。“那天你来找我，说你不会让我生下只是为了充当岛上牺牲品而诞生的孩子，然后持续上演亲自亲子互相吞噬的戏码……那个时候，我真的非常感动……你说为此不惜让充满憎恨的历史连同文明一起从这世上消失，又说为了让我能够挺胸抬头地活下去，可以修改我的记忆……”

　　等……等等！

　　所以你们就打算这样使用始祖之力吗？

　　不但要发动地鸣，而是甚至就连一点点最基本的罪恶感都不想背负，是吗？

　　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然而贾碧已经懒得再去生气了。

　　疯子，都是疯子！

　　没有别的解释了。所以也没必要再和他们争辩什么。

　　她唯一想不通的，只是为什么偏偏让这样的疯子，拿到了那样强大的力量呢？

　　“而我，虽然明知那是错的，但内心深处却有一部分，忍不住暗暗希望你可以那样做……也许就如你所说的，我是世界上最坏的孩子……为了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我大概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没有底线……说不定就是这样的吧……”

　　“不！”艾伦·耶格尔脱口而出，声音意外地年轻——贾碧这才发现，自己也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总之，现在活在世界上的所有人里，你是我最不希望让其失望的那个人……我的的确确，存了那样的私心。”希斯特利亚的声音变得更加坦然了，“然而那是不对的，所以我们都遭到了报应，被逼到了绝境。”

　　“不，你没有错！是我……你所有的决定，都是……都是我……在我的引导下做出的！”艾伦·耶格尔有些语无伦次。在这一刻之前，贾碧完全想象不到他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靠私心去做出决定的人，最终一定会遭到反噬的。”希斯特利亚平静地继续说下去。“虽然拥有始祖之力的你，拥有比常人更多的选择，但那也只是推迟了绝境的到来而已，但不可能真正避免那种事情的发生。艾伦，你心里其实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吧？所以才迟迟不愿做出选择，对吗？”

　　艾伦·耶格尔没有回答。

　　“今天你可以选择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去杀光不认识的人，那就注定了下一次选择，必将发生在你所在乎的那些人当中——你必须从中间选出谁是对你更重要的，然后为他们牺牲那些不够重要的，并且一再重复这样的取舍……直到无论选择哪边，都绝对无法原谅自己的那一天。”

　　“不……”艾伦·耶格尔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

　　“之前你还有‘发动地鸣’这样看似完美的选择——只需要你一个人付出一点点所谓的‘良心’的代价，就既可以保全帕拉迪岛，也可以保护我。”她又开始笑了，但这次的笑容让贾碧觉得有些不舒服。“然而当你们没能成功从雷贝利欧带回吉克·耶格尔之后，你就不得不面对那个迟早都要面对的现实了——在我和帕拉迪岛之间，必须做出取舍。”

　　冷笑？嘲笑？贾碧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希斯特利亚脸上的诡异表情。对于事关她自己命运的重大抉择，她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对艾伦·耶格尔，也对她自己。

　　“虽然你拒绝去选择，但‘不做选择’实际上也是一种选择。所以你看，今天死在这里的这几百人，就是你选择的结果。呵……当然，也是我选择的结果。多残酷啊，是不是？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的。它不会因为你拥有始祖之力或者王血，就放过你。实际上，你越想逃避，它就只会越发残忍地戏耍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希斯特利亚笑得更大声，也更疯狂了。

　　“喂！我说过要保持安静吧！”那笑声好像让利威尔兵长也听不下去了，于是厉声打断了她，“就算是你也一样！女王陛下！”

　　“艾伦，我很感谢你至今为止为我所做的一切。”希斯特利亚慢慢不笑了，“但你有个很不好的毛病，就是永远一厢情愿地以你自以为的方式去对别人好。其实也不只是我，哪怕三笠和阿尔敏——哪怕一次，你曾问过我们吗？你真的知道我们内心深处，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艾伦·耶格尔有些惶惑地抬起头，先看了看阿尔敏，又看了看三笠，但最终还是不知所措地，渐渐垂下了目光。

　　“不，你不知道！”希斯特利亚代替他给出了答案。“阿尔敏今天所说的那些话，但凡你之前曾有一点点了解，我想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吧。”

　　“陛下……”阿尔敏见缝插针地开口，似乎想抓住机会，代替艾伦接管这场奇怪的谈话。

　　“不，阿尔敏，”然而希斯特利亚并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你今天所说的一切……确实是之前从未有人和我说过，我也从未想到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认可你的主张。”

　　“那个，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随时可以为您做更加详尽的解释……”

　　“别误会，我并不是认为你说得不对，或者不够详尽。事实上我也很希望，你真的有办法可以让这个世界有朝一日变得不那么残酷……但是……”她再次深深地叹气，“如我之前所说，我并没有能力去分辨啊……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到底是真正可能变成实现的未来，还是只是出于某种我所无法设想的目的，所编造出来的精致谎言……不好意思，这些年来，我听到了太多的主张，每一种都言之成理，每一种都信誓旦旦……每一个人都承诺必将给所有人带来光明的未来，但每一个人的口中的未来却又是那么大相径庭……”

　　虽然希斯特利亚说着这些泄气的话，但却偏偏在此刻，她所散发出来的气场第一次让贾碧觉得，她确实是女王——一个真正的女王。

　　“不，陛下……”

　　“事实上，将要做出决定的也不是我，而是艾伦。所以你只要说服艾伦就好了。”她以王者的端庄姿态对阿尔敏微微一笑，“我只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拖下去了。所以，我已经做出了我的决定。”

　　什么意思啊？到底要不要做决定啊？贾碧被这自相矛盾的话语绕糊涂了。她扭过头看看阿尔敏，发现即便是他——那个既聪明果断，又熟知艾伦与女王的阿尔敏——也只是一头雾水地望着希斯特利亚，好像希望她可以就所谓的“决定”做出更多解释。甚至就连艾伦·耶格尔本人也一脸茫然——虽然从贾碧见到他起，他好像一直都多少处于茫然之中，但现在无疑更加困惑了。

　　然而希斯特利亚已经不再开口，只是低下头去，继续盯着地面，脸上保持着那种似笑非笑的微妙神情，双手拢在白色长袍宽大的衣袖里，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好像在等待什么，又好像陷入了沉思，让人不敢贸然打扰。

　　贾碧与身旁的法尔科对视一眼——他当然也搞不清当下的状况。总之虽然很莫名其妙，但这场对话就这样结束了，是吗？贾碧想。于是她只好继续穷极无聊，靠研究水晶墙那面的无垢巨人来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破碎的引擎声开始自远方慢慢响起——虽然比之前听到的要嘈杂得多，一听就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毛病——但贾碧还是立刻认出了那辆冰爆石车运行时所产生的独特声响。

　　“利威尔！”天坑上面响起了韩吉团长欢快的呼喊，“来看看这是谁啊！”

　　贾碧还未来得及看清远处走下车来的那个人的面目，利威尔兵长已经像一支箭矢一样，笔直而迅捷地向那里飞去，不带一丝犹豫。

　　“真好啊！故人重逢……总是那样激动人心。”希斯特利亚女王的声音从她背后幽幽传来，“最后时刻，幸好收获的是好消息呢！”

　　最后时刻？

　　那个小个子女子已经站起身来，好像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似的。她的脸上保持着漂亮的笑容，双手背在身后，面朝着艾伦和贾碧她们，一步步后退。

　　“记住，艾伦。需要做出决定的是你，而你也必须做出决定——这，就是我的决定。”

　　“等等，希斯特利亚！”阿尔敏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惊呼出声。

　　然而已经太晚了。

　　希斯特利亚举起了双手——她的右手中，拿着一个空空的针筒。

　　“艾伦，还记得第一次使用始祖之力时的情景吗？”她微笑着说，“只要是王血，其实无垢巨人也可以的吧？”

　　电光刺目，雷声响起。

　　必须阻止她！

　　这是贾碧心里唯一的念头。

　　她不知道艾伦·耶格尔将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能让世界冒那样的风险。

　　不能让地鸣发生！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刚才利威尔兵长所站的位置，捡起那支反巨人□□，瞄准那个金发无垢巨的脖子，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