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风之迹》井汐

8、冰火两重天

　　“这只青蛙可真够傻的，尽胡说八道！他只配蹲在水潭里，和其他青蛙一起呱呱叫，怎么可能做人的好朋友呢？”
　　——《格林童话•青蛙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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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桦地，难道本大爷最近看起来很可怕吗？”
　　“叮咚叮咚叮叮咚——”
　　“……”

　　对迹部景吾来说，活到这么大所遭遇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亲眼见到唐老鸭并被他冷嘲热讽可以排在第一位，总能在那个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女生风见悠花眼中捕捉到见鬼似的惊恐的情绪可以排在第二位，而第三位，则是在午休时间，桦地的手机突然响了。

　　“叮咚叮咚叮叮咚——”

　　迹部从不过问桦地的隐私，但还是感到好奇，这个时间段会是谁给他打电话呢？
　　要是他父母的话，手机铃声应该是《宇宙战舰大和号》的交响版主题曲才对，这种不华丽的“叮咚”声摆明了是他电话薄里没有存的人。
　　所以说，真的很好奇啊。

　　“喂。”

　　迹部很干脆的抬头望过去，只见接起电话的桦地那副面无表情的沉稳模样和平时无异。室内好像有无数只沉默的妖精在飞舞，即便他竖起耳朵，也无法听见听筒那头到底在说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偷听（？）的欲望，一向懂事（……）的桦地非常给他面子的几步走过来，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

　　“唔……”
　　迹部愣了一下，随即迅速领会了桦地的好意。
　　距离近了，终是听到了另一头传来的，似乎是有些耳熟的声音。
　　就像坐在靠窗的位子专心听课时，突然有什么重物击碎了身旁的窗户，周围的沉默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沉默更令人焦躁的——

　　【也就是说，你果然是讨厌迹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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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到这么大，我第一次产生了想把一只鸭子亲手勒死的冲动。管他是用来烧着吃的还是叫唐纳德……总之我真的好像把他勒死啊啊啊！
　　“喂！迹部君！请别误会！我……”
　　“嘟嘟嘟——”
　　尽管飞速的抢回了手机，但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那一声声挂断的短音搅的心湖一片冰凉。
　　鼻子也酸的很，大概是我预见到自己今后的命运一定悲剧的感人肺腑，所以提前做好了被催泪的心理准备。
　　“臭——鸭——子——！”
　　已经没有叫他MR.唐纳德的欲望，无聊的礼貌在黑暗的压迫下土崩瓦解。我拽起他的后领，一个拳头敲到他的头上，“快去向迹部君道歉！快去！”
　　铜管声在心中响起，一串一串的划破耳际，大提琴用沉重的音调诉说起死一般的鬼魅，长笛撕拉撕拉的扬起通往地狱的帆，砰咚砰咚连番轰炸的鼓声压得我快喘不过气。只是一瞬间在脑海中形成的音乐，伴随着唐老鸭丝毫不忏悔的表情令我几近哭泣。
　　“OH……我不能出现在迹部的面前，否则他会找你算账的，你知道。”他蓦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白纸，在我面前晃动着，“而且我答应过风见小姐，我一定要遵守约定。”
　　“……够了！”
　　我懒得理会那张纸的内容，开始拽着他使劲摇啊使劲摇，恨不得把他从唐纳德摇成米奇，大概，我也只敢对一只鸭子这样了。若对象换成是人，估计立场可以马上换过来。比如就像不远处突然出现的那位……
　　“够了！我要把你！……呃……”
　　如果把得罪迹部归结为这阵子遇到的最倒霉的事件第一名的话，那么此刻的遭遇一定可以与其并列。
　　怪不得唐老鸭被我摇成这样也没反应，敢情又是在装玩偶！注意到不远处有人的时候，我差点吓呆了……更可怕的是，那人还是一名老师。
　　“唔……”
　　望着被冠以网球部监督以及国中部一二年级的音乐教师称号的榊先生，我整个人彻底僵住。而之前晃动在唐老鸭手中的白纸刚好在下一刻随风吹向了榊先生，并且不偏不倚的吹到了他的脸上。
　　那支在我脑海中瞬间成型的死亡挽歌于这一瞬间再次奏响，甚至还加入了小提琴协奏出的悲壮鸣泣，我便犹如置身在这犹如汹涌波涛般的不安中，一动不动的看着榊先生在将那张纸从脸上拿开、并将目光锁定在其上之后的一系列严肃中透出惊悚的表情变化。
　　然后，他向我走来。
　　只几步的距离，却让他的脸在靠近的同时像是雨后的春笋般急速上升到了我看不见的位置。
　　他很高，应该大于180公分吧。没准他才是网球部的NO.1，毕竟迹部再怎么说也是归他管的。
　　所以，我不出意外的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很逼真。”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如同一颗巨石砸到我的脑袋上。
　　“啊？”
　　我愣了一下，不自觉的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的话是对我手中拽着的唐老鸭说的。
　　要知道唐老鸭现在正大张着他橙黄色的鸭嘴，并且嘴里还不间断的冒出一股鳗鱼饭团的气味……我想，这已经不是逼真可以形容的了……
　　“对……对不起！”
　　意识到他将视线转向了我，我连忙道歉，“非常对不起！那个……”
　　好像时常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道歉道到一半的我突然想不起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于是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只剩下风声在耳侧拂动，映衬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是你写的。”他突然开口。明明是没有一丝起伏的陈述句，却震的我浑身一颤。
　　“啊？”什么？
　　“这个。”
　　食指和中指优雅的夹着那张“罪魁祸首”的白纸，拎到我眼前，“是你写的？”
　　“诶？”
　　在他转变为疑问的语气的笼罩下，我看清了面前的这张……根本不是白纸，而是……

　　“呃，这个……”

　　一切都是唐老鸭搞的鬼。
　　为什么会把我写的谱子带出来，还偏偏是这首在遇见他那天写的《I wanna be rich》。
　　由一堆一堆的超短乐句叠加而成的……失败作品。

　　“……是，我的。”
　　思索了半晌还是决定承认，“请问……老师觉得如何呢？”
　　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连我自己也觉得惊讶不已。大概是榊先生身上的正直与高贵和我曾经遇到的老师完全不同吧，那些曾颠覆了音乐在我心中圣洁地位的老师们……
　　“很混乱。”似乎是早就想好的台词，脱口而出。
　　“唔……这样……”
　　不知为何，明明这并不是什么夸奖的话，却让我一瞬松了口气，“谢……谢谢老师指导。”
　　“不客气。”

　　或许我还该感谢唐老鸭，能让我和榊先生有了第一次的交流。
　　原来，这并不是和得罪迹部并排的可怕事情。

　　“Yuka.K。”
　　走了两步，他又转过身来，而且竟然还叫了我签在乐谱下面的名字，“你可以试着从第六乐句开始将节拍提升至两倍。”
　　他的表情依旧严肃，声音镇定又冷冽，像沉静鸣奏的苏格兰风笛。

　　“也许到时候，这只曲子就可以改名为《I am rich》了。”

　　……

　　…………

　　………………

　　“MR.唐纳德……我刚才好像心跳加快了……”
　　“哼，这个榊太郎，只能说他比迹部景吾要稍微好一点！”
　　“喂喂……”

　　虽然榊先生的身影已经彻底的在视野中消失，但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说不清这是怎样的感觉，因为以前从没有这样过。
　　我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异常的快，像明朗的军号。

　　明朗……
　　这……真的是前所未有！
　　让我差点忘记了眼前需要立即解决的事。

　　“唐老鸭……你刚才是不是真的给迹部君打了电话。”
　　用另一只手翻找着手机上的拨通记录，上面的确显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OH，这当然不是真的。”
　　他突然动作灵活的挣脱开我，又跳到了身侧的石墩上，“不会是真的！那可不是迹部的号码！我才不会给他打电话！这会降低我的档次！”
　　“诶？”
　　这简直是霹雳以后的晴天般的消息啊！不过我可以相信他么……
　　“请相信我！可怜的风见小姐，我只是气疯了……我以为你写了一只充满爱意的曲子给迹部，所以我行为失常了，OH……请谅解我。”
　　“呃……”
　　你什么时候没失常过了……大概只有现在，看上去稍稍有那么一点正常吧。
　　“那，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刚才拨的是谁的电话呢？”
　　“当然是我的朋友。”他一边仰望着天空一边说，“一个可怜的朋友，他太正直也太单纯，被迹部害惨了。”
　　“……”
　　还是收回我刚才说的那句关于正常的话吧。
　　估计只有等到他别再提迹部的那天……
　　“唔……暂时相信你。”
　　心里想着估计是他随便乱拨的电话的我，甩开了不久前的受到的惊吓情绪。
　　在这里不得不感叹一下榊先生真是厉害，好像只要一想到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以及当时的神情，我的情绪就不再那么压抑了。

　　于是整个下午，我都在难得的轻松之中度过。
　　唐老鸭在我的苦苦恳求下终于答应回家，而迹部也没再派人来说什么“有人叫学姐你去一趟学生会室”。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了，就像我不敢再面对迹部一样。

　　这么看来，昨晚弹的那首曲子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奇怪。
　　我的心里还是存在着一丝反抗的，并不是一味的逆来顺受。
　　譬如就像我按照榊先生的说法将《I wanna be rich》从第六乐句开始以两倍速弹奏，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他所说的又穷到富的转变，反而更像是被一种急速而激烈的，犹如被燃烧的火焰灼伤了内心般的疼痛。但这样的疼痛又让我的心绪蓦地沸腾，致使我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我的确该感谢唐老鸭，感谢榊先生，感谢这台音色不够逼真却刚好能奏出惊悚效果的电子琴。我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演奏过了。
　　好久好久，从发生那件事以后。

　　“呼……”
　　在顺利的弹完即兴加入的部分后，我开心的伸了个懒腰。蓦地发现唐老鸭正坐在窗台上，咧着他那张橙色的大嘴巴说，“OH……这真是一只好曲子。”
　　“诶？”
　　没想到他会表扬我，我愣了一下，“……多谢夸奖。”
　　“OH，这不是什么夸奖，我只是在实事求是。”他歪了歪脑袋——这动作令我一瞬觉得无比眼熟，“你也这么觉得吧。”
　　果然！这动作和白天时一样！他把手机放在肩上讲电话，而且，那又是我的手机……
　　“你……”
　　我按捺住心里的火气问，“你……不会是在……和你说的那个可怜的朋友讲电话吧？”
　　“OH，是的。”他朝我点点头，又朝电话那头点点头，“OH，是的，我可怜的朋友。”
　　“……唔。”我顿了顿说，“到底是谁，难道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只有着一对圆圆的大耳朵、身穿红色背带裤的老鼠，“难道是……米奇！？”
　　“OH，米奇……”他的声音里满是感叹，对我来说，这便是“猜对了！”的感叹。
　　“我……我能和他说几句话吗？”
　　虽然不是特别喜欢米老鼠……但……但是……那可是米老鼠啊！
　　“当然可以，当然。”他将手机递给我，其间感觉到了从他翅膀手中传来的体温。
　　“太好了……”说不清是激动还是什么，总之我的嘴情不自禁的像唐老鸭那样咧开，接过电话，“喂……请……请问……是米奇吗？你好……我是风……”

　　“风见。”

　　电话那头传来的，和我预料之中的卡通嗓门全然不同的，熟悉声音……
　　就像坐在桑拿房感受蒸汽浴时，突然有一股冷水从头顶浇下来，周围的热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火烧更令我感到疼痛的……愤怒——

　　“风见，从现在开始……本大爷绝对不会放过你。”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