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风之迹》井汐

7、天使与恶魔

　　“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宽敞而快乐，却通向地狱；一条狭窄而艰难，却通往天堂。我要是选那条狭窄的路岂不是傻瓜？”
　　——《格林童话•拉斯廷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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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觉得迹部景吾这个人，很适合用小提琴来形容。
　　音色明亮、饱满又华丽，却不显得轻浮，拉琴的姿势也必是挺直了身板，就和歌剧之于传统戏剧一样，拥有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在他的面前，如我这般只能玩玩电子琴的人不得不自惭形秽，像一颗没有光泽的小陨石，靠近他那颗光芒万丈的太阳，便只能迎来烤化的命运。
　　这必定是一个万分痛苦的过程，痛苦到了连挣扎也没用的地步。

　　……Adobe？
　　注视着那串英文字母，我愣了一下，从而习惯性的想到了对图像设计界有着巨大贡献的Adobe软件公司，并回忆起自己在上学期那堂Adobe Photoshop课上因为不小心痴迷于玩模拟钢琴小游戏而被众同学鄙视的场景……犹如被线牵引着，一大片的黑暗汹涌而至，任凭眼前的迹部再是如何耀眼，也抵挡不住我的神经朝着无底洞般的绝望深处进攻，直到眼珠稍稍转了转，被“my love”两个简单的英文单词整的思维一顿，才蓦地从无谓的胡思乱想中抽回神来。
　　“唔……请问，这是……”
　　视线往上一抬，定在迹部的眉毛上，没办法我确实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是，对Adobe公司……”
　　“咳。”
　　迹部突然轻咳了一声，是和他的微笑（冷笑？）一样骇人的咳嗽。
　　“风见，本大爷可以暂时不计较你写错本大爷的名字。”
　　他这么说道，语气里饱含着莫名其妙的讥讽，“毕竟这个世界上分不清清音和浊音的人有很多。”
　　“啊？……哦……”他的眉梢在我的视野中轻轻的抽动着，不得不说他的眉形非常好看，绝对不输给如东X神起之类的韩流明星。
　　“可是。”他继续说，语气似乎有些缓缓的上扬，“本大爷实在无法从你的曲子里听出一丁点的LOVE。恩？你难道是在讽刺本大爷？”
　　……啊？
　　……到底是谁在讽刺谁啊！？我胆战心惊的想……随即一下子反应过来。
　　“诶！？我的曲子？”惊讶的张大嘴，目光终于从他的眉梢转移到了眼角。
　　“……果然是讽刺。”似乎是顿了顿，然后他说。
　　眼神和语气里的肯定像一把透明的利刃，刺的我的神智一愣一愣的。
　　“什……什么？”我退后半步，一边调整着开始急促起来的呼吸一边说道，“什么我的曲子？迹……迹部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他的脸色非常明显的一沉，再次把那盒贴着粉色标签的磁带甩到我面前，“这是本大爷今早收到的，别告诉这不是你的东西。”
　　“呃……”
　　颤抖着接过，好像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鸭毛！？
　　心一凛，眼前晃过昨晚唐老鸭塞进帽子里的磁带……如醍醐灌顶，我猛地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里面录了昨晚乱弹的那首……”
　　“乱弹？”
　　“呃不……迹部君，请您千万别误会了，这只是个恶作剧，一个可怕的恶作剧。”我将磁带迅速的揣进口袋里，低下头解释道，“总……总之，不管这里面录的是什么，也绝对与我无关，与我无关……真的，请相信我……”
　　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撒谎，却不知自己越是想撇清关系就越是引人怀疑。
　　“敢这样开本大爷的玩笑，你还是第一人。”迹部的声音里充满怒意，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连道歉。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的声音好像在沿着空气拉近。导致我吓得将头越埋越低，“……不，不知道，对不起……”
　　“不知道也道歉？”
　　“呃……”
　　“……”
　　我的耳中好像顿然响起了意大利小提琴大师Tartini的那首著名的《魔鬼颤音奏鸣曲》，迹部虽不是魔鬼，却让我觉得自己在和一个魔鬼对话。
　　“风见，别再说‘与我无关’了。”
　　“呃？”
　　“从第四乐句开始的一串下行音代表什么？”
　　“死亡的气息。”
　　“死……”
　　“呃，不……”
　　遭了，遭了……遭了！
　　我说了什么！？
　　抬头，视野中迎来迹部那令我浑身发寒的笑容，“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后来又是一连串上行音？”
　　“是对死亡的反抗。”
　　“你在反抗本大爷？”
　　“………………不！”
　　魔鬼啊，绝对的魔鬼啊。只要一对上他的眼睛，我就会失去自我控制力。把不该承认的都承认了……
　　“现在，你还觉得与你无关？”
　　“我……”
　　“既然是你写的曲子，为什么要否认？”
　　“我…………”
　　“你太奇怪了。”
　　“我………………”

　　也许我该在这个时刻感慨一下迹部原来是懂音乐的，可惜心中的黑洞早已吞噬了这份感慨。迹部实在太像昨晚被鬼附身时弹出的那支曲子了，就像大多数的人总不愿承认自身隐藏的阴暗一样，我为那样决绝的沸腾与鲜明而无比恐惧。
　　“抱歉……失礼了！”
　　后来，我被预备铃所拯救，从充斥着压抑能量的学生会室落荒而逃。
　　拂过面颊的温热的风，只要一触及到内心便骤然降温。有时也会思考，自己的勇气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和那些丧心病狂的犯罪者的良心一样被狗吞了。我明明从不招惹狗的啊，也不会去招惹鸭子……不过还是反被鸭子招惹了嘛。
　　还不仅仅是招惹这么简单，现在整个学校都充斥着鸭子。连午间节目的主播都忍不住报道了这一盛况。
　　“让我们现在来采访几位随身携带唐老鸭背包的同学。”苹果脸的主播面带和她气质完全不符的严肃神情，将话筒伸到几个清一色烫大波浪卷发的女生面前。
　　“无论如何，迹部大人永远是那么迷人！”其中一个女生道……这回答和唐老鸭有关系么？
　　“我们会永远追随迹部大人的！”
　　“追随追随！”
　　似乎连主播也觉得有些意外，完全不明白这几个人到底在说什么，而我的注意力则更多的是定在她胸前那条系的一丝不苟的领带上。
　　“原来如此，谢谢你们的回答。”
　　收回话筒，主播恢复那一脸严肃的表情那个对着镜头这么说道。说来也奇怪，明明她长的并不算美，但浑身散发出的自信且骄傲的气质和迹部非常像……大概是我被迹部吓怕了吧，看谁都有他的影子。
　　“唉……”
　　叹口气，正准备将餐盘端去回收区，却在这个时候意外捕捉到了电视屏幕右下角闪过的一道蓝色旋风。
　　“唔……”
　　万年淡定的主播因此睁大了眼睛，而我则是惊讶的拍案而起。
　　……是唐老鸭！
　　是唐老鸭没错了！

　　一想到早上的事还耿耿于怀，唐老鸭那家伙明明答应了我要遵守约定去跑来学校。别跟我说那盒磁带是他用魔法传给迹部的。还在上面写“my love”！想整我不带这样的……
　　越来越怀疑他的动机，不是说要帮我脱离苦海吗？现在这个情况明明就是正一步步逼我陷入苦海，我可不会在快淹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可是……我要怎么对抗他呢？他不是一只简单的鸭子，他实在太厉害了，除了装可怜以外，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话说回来，我的可怜需要装吗？我已经很可怜了啊。
　　听听他是怎么称呼我的吧——“可怜的风见小姐”——OH！真是令人想哭！

　　“OH，可怜的风见小姐……”
　　“呃。”
　　正当我愁眉不展的时候，唐老鸭以让我更加哀怨的姿态出现了。他站在不远处的石墩上，一边啃着一块饭团一边朝我摇头，“OH……这味道真是不怎么样，实在难以想象日本人都爱吃这个，难以想象。”
　　“喂……”
　　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不怕被拉去当外星生物研究嘛！？
　　我赶忙走上去，将他像拽背包一样拉起来，“MR.唐纳德……你答应过我不来学校的啊……”我用几欲哭泣的声音说。
　　“是的，是的……我答应过你。”他跳到我的肩膀上，顺手牵起我的领带开始擦他的大嘴巴，“唔……是的，我答应你，是在你遵守约定的前提下。”
　　“哈？”
　　我一怔，随即有些生气的将领带扯回胸前，“你够了啊，我怎么没遵守约定了！？你真的以为我好欺负吗？我告诉你，我……”
　　“OH，风见小姐，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他突然拍了一下我的头，用大人一样的口气说道，“我从不认为你好欺负，你是个好人，你只是太善良了，所以才让迹部得逞。”
　　“……好了。”我提起他的衣领，一屁股坐到他刚才踩过的石墩上，“好了。”我说，“你不要再用这样的台词来敷衍我了，我已经听腻了，我现在需要你解释，为什么答应过我不来学校却偏偏出现了！”
　　“……这个，当然是风见小姐你的错。”
　　“我的错？”
　　“对，对，是这样。”
　　感觉到自己的包被什么勾了一下，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唐老鸭已经挣脱开我的手，跳到了半米开外，而他的手中……竟然拿着我的手机！
　　“喂……把手机还我！你干嘛！？”
　　“不干什么，就是看看。”他翻开手机盖，胡乱拨动着上面的按钮，“我只是想看看，风见小姐有哪些朋友。”
　　“呃……”那你会失望的，我嘴角抽搐着说，“邮箱里一封邮件也没有，你满意了吧？我没有可以发手机邮件的朋友，一个也没有。”
　　“OH……OH，真是太可怜了。”他那怜悯的语气令我心情极为不爽。
　　“好了，别再转换话题了！”懒得再管手机，下一刻，我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对他说道，“MR.唐纳德……你一定要答应我别来学校了，要是再被迹部看见我就完了。你昨晚偷偷录了我弹的曲子还拿去给迹部，甚至在标签上胡乱写他的名字，还有那个my love……你是想整死我吗？”
　　“OH，风见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想！？”他皱起眉，头顶的鸭毛抖动的厉害，“我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帮你！是你自己不遵守约定！我让你写可恶的曲子给迹部，结果却写出那样一首充满光明的！我当然会生气！会生气！”
　　“呃……你在说什么啊。”我实在对他无语，“充满光明你个头啊，你到底从哪里听出了那支曲子有感情，明明是彻头彻尾的黑暗与绝望……完全没有光明！完全没有！”
　　“那是我误会了吗？”他安静下来，眼神似乎有些愧疚，“原来是我误会了……果然那支曲子是充满罪恶的吗？”
　　“是啊，满是罪恶，只剩下罪恶。”为了让他抛开那些光明的想法，我只好强调道。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那支曲子的后半章确实满载着奇怪的反抗和力量，所以我才说那根本不像我写的东西。
　　“也就是说，你果然是讨厌迹部的吧。”
　　“是啊，讨厌……”
　　“也就是说，你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上迹部吧！”
　　“是啊，绝对不会！”
　　“OH，太好了，这样我就能放心了。”
　　他歪着脑袋，像是感叹着什么——原本我是这么以为的，结果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把我的手机放在肩上，正在对着听筒那头说话，“我放心了，你也该死心了，你听清楚了吧，风见小姐绝对不可能喜欢你！”

　　就像音色饱满明亮，充满高贵气质的小提琴，也能拉出如泣如诉、犹如和恶魔对谈时的罪恶乐声一样。
　　原来，真正的魔鬼不是迹部，而是……一直在自己身边的……

　　“……听清了就快死心吧！迹部！”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