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大胆往前走》陈斑斑

55、巡按

　　“不急，他们自然有别的意思。”文起善慢条斯理掏出官文印玺，仰面回，“都在这呢。”

　　上头又问：“巡按大人拜何道上的门神啊？”

　　文起善没听过，不懂，身边的人更不懂。

　　上头又说：“山有山头，寨有寨主，你一个毫无名声的新官，没有后台，谁肯让路容你办事？”

　　“喲嗬！谱真大！”小石子跳起来，“文大人可是皇上钦点的钦差，一个小小的看门狗胆敢如此狂妄！看我们不拆了城门！”

　　“别激动。”文起善收起官文，往上面说，“我是受烁阳长公主的恩遇提携，不知可行不可行？”

　　上头哼了一声：“等明早再来吧，刺史大人有令，夜间城门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这咋办？”小石子扭头问。
　　“原地歇息，等明早进城。”文起善如此吩咐副手。

　　张彪在刺史府中第一时间已得知文起善到了宛城，故意让城门吏先给她一个闭门羹。

　　第二天一早，文起善进了城，立刻赶到刺史府，府中小吏说刺史已去拜见骑都尉曹惠。

　　文起善紧了紧袖子，咬一咬牙，就直奔曹惠府。

　　到了后，曹惠的管家直接请文起善进去。当穿过长长的园林石道，文起善瞥见林荫后，一队队带甲卫兵训练有素地走过去，不禁心里一乍。

　　进到厅内，见一翩翩少年郎，那便是曹惠，斜靠在软垫上，悠悠地摇着花扇，半分讥笑瞅着文起善。
　　张彪握着个山羊胡，眼珠子滴溜溜将不速之客瞧了个遍。

　　文起善立马矮了一截，毕恭毕敬地行礼：“在下文起善，是新到的巡按使，特来拜见曹大人。”

　　“派了个太监来，看来朝廷是真没人使了。”曹惠笑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假模假样的狗屁官员，说吧，要查什么，怎么查？”

　　文起善身后一阵虚汗，胡诌道：：“也不是那么重要，最要紧的还是得和谐，曹大人舒心了，宛城才能一片和谐。”
　　“很好！”曹惠拍了拍手，瞄了张彪一眼，张彪立刻领文起善出去。

　　他在一家酒楼订了一桌，还让全城都知道，皇帝的人已经来了，并且站在他张彪这边。

　　文起善跟着张彪吃了一顿，离席之后，哪管什么巡按不巡按，连忙骑马跑了。
　　离开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到南阳城躲起来。

　　小石子最后找到文起善问：“文大人手持皇帝的御令，为何怕区区一个地方刺史？”

　　“这种事根本不是我奉命行令就能管的，只怕我有命来无命回。”文起善想到曹惠隐藏下的卫兵就皱眉。

　　小石子说：“是咯，锡德公公说得对，便宜没好事，果然是个坏差事，才轮到了你。”

　　小石子本是洒扫院子的小太监，因不小心磕碰到已亡的包酩大总管，被贬去倒粪，越发被包酩手底下的小太监踩贱，恰好遇到与包酩不合的文起善，就跟着放起宫变的大火。

　　南阳城内，文起善寻了间安静的客店歇息，让其余人仍回驿站留守，只带小石子出去。
　　折了两条街，拐到一处公府前，握住铜环敲起门———

　　“砰砰砰”

　　“吱———”漆门打开，一个典吏问：“找谁？”

　　“我是京中来的巡按使，找府上长史鸿生。”

　　“他被张彪抓了。”典吏说着，请文起善进去，“现在公府内的大人们都一筹莫展，不知咋办。”

　　文起善收回跨进的步子，说：“连他也被抓了，张司马还在宛城牢里，我未带一兵一卒，什么事也做不成，不行不行，我就不进去见南阳的执事们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刚下台阶，没看见之际，迎头差点磕到一个大爷，他身后跟着三个小年轻。

　　大爷急乎乎地囔道：“小心点，孙子！”

　　文起善捋袖瞧对方，脸色一边青一边白，形貌像庄稼汉，吐了一口水在地上就要走。

　　其中一个年轻姑娘认出文起善，叫道：“你可是在畔河求过学的文起善？”

　　文起善转眼打量她，想不起来是谁。

　　“你没入宫之前，在山林学畔向凤老先生修习捭阖术，我曾送了一次东西上山，见过你，也知道你———”

　　文起善打断她：“你叫什么？”

　　“凤清漪。”

　　见姓凤，又能进到学畔内，必是恩师凤老先生的什么人，文起善立即猜到：“你是老先生的亲族？”

　　凤老先生名叫凤传山，与凤奇山是兄弟，在山东畔河建立了民间学舍，即山林学畔。凤氏一族仅有两三百人在畔河居住，凤清漪所以能够很方便地进入山林学畔。于是她轻声对前面的族长凤足说：“这就是老先生的学生。”然后对文起善说：“这位老人家是我伯父，也是我们的族长。”

　　凤足一改刚刚被挡路的气头，说：“正好，我要递诉状，你帮我看看。”

　　文起善见凤足手上的状纸字数不少，忙说：“捡个地方说话。”

　　凤足憋着一股子气，一坐在酒楼上的包厢上全给吐出来。

　　本来他们一行人将要离开宛城，没想到车马和行礼都被宛城的城门吏给扣了，就是要讹他们钱。气不过的凤足就跑到南阳城来告官。

　　文起善听了，说：“如果我在宛城，这事还好办，可我刚从那儿跑回来，就不会再回去了。”

　　凤足见文起善有难处，就给出那诉状。
　　文起善拿起看了，说：“这不妨事，我可以替你们交给这里的县丞，你们这几天权且休息。”
　　“那敢情好，多谢了。”
　　“替恩师的亲族办点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文起善将诉状收入怀中。

　　凤足此时又问起别的：“你认识顾知微吗？”

　　“没有打过交道。她怎么了？”

　　凤足娓娓道来：“我们此次上京，一是来送凤奇山的尸体回乡安葬，二是为了我这个侄女寻亲的。”

　　“哦，清漪姑娘是要找她———”

　　“实不相瞒。顾知微是我们邻村的，中间隔着一条河，她家穷，爹娘在她五岁的时候就病故了，于是她六岁当起家，从小拾柴维持生计，到我们村做短工，我可怜这个孩子，让她读了点书，没想到她又上进肯用功，在人前一向勤勉谦卑忠顺，从来没有顶撞过人，也没有发过一句怨言，于是我和清漪俩家接济、资助她生活、读书。没想到她果然能混个名堂出来，一直以来又与清漪玩得好，我们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的出身———”凤足暂停话音，咳了一声，饮了一杯茶，凤清漪在旁静若处子伴有襟怀坦白的婉然，令文起善多看了两眼。凤族长继续说：“俩人感情好，等我们知道后便成全了她们。清漪家好歹是仓廪殷实有大院子的门户，怎么也得是顾知微上门来。果然顾知微一听我们说亲，立刻感动得感恩戴德，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文起善轻轻笑了：“好，我知道了。顾大人只身一人，也是孤单，有你们去找她，她应该会很宽慰的。”
　　“唉，她还是老样子，就这点足以令我和清漪放心了。”凤足说完，携其他人起身告辞离去。
　　当夜信报来，坐在房内的文起善才知道穆袭英军队已在赶往南阳的路上，不知为何在半途抛了锚不再前行了。
　　这时小石子进来握着信函，说：“锡德公公来信说，曹国舅暗中有向宛城运送军备的行动！”
　　“这是为何？”文起善站起来，不解其中意图，“该不会真有一仗？”
　　小石子问：“那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文起善摇头。只要她不离开这，就不算是渎职。
　　已过了俩日，说好的要回南阳去的当天，燕安迷迷糊糊地跟着上了马车。
　　长公主的车队除了府卫，还有重要的府内人手都跟随着。
　　因为南阳城有梁云曦蛰伏时的旧居，所以是回南阳。而此次之行，是她身负皇命，不得不离开舒适圈，到属于她的阵地去。
　　好在燕安并不与梁云曦同车而乘，因为她要在路上好好休憩不能被打扰，燕安也觉出这几天梁云曦正经起来倒也挺顺心，在马车上困了一顿，路过一个镇子时，瞥见路边站着一个姑娘，竟是江秋意。
　　燕安用力揉了揉眼睛，果然是江秋意那小盗贼就在人群中转身走了———“停，停车！”

　　马夫立即执鞭停下，囔问：“驸马爷什么事？”
　　“我要拿个贼！”燕安立即跳下车辕。
　　这一停，前头的车马都停下来，回头望燕安。
　　自从飞竹在家养伤，便由副卫扶菊领队，她掉转马头过来，盯着燕安问：“什么贼？”
　　“洗劫我家的贼，我看见了，就在那，往前面去了。”燕安如实往后一指。
　　“然后呢？”
　　“什么然后，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扶菊提了提腰间的佩刀：“长公主不是已经吩咐隆海，拨了钱买了不少东西去安慰驸马的母亲了么？”
　　“可那贼......”
　　扶菊清了清嗓音：“长公主此行有要事，不能耽误，驸马应以大局为重，何况抓贼这等小事是县官的责任。”
　　燕安闭嘴了，重新回到马车内。
　　紧赶慢赶，七天后，长公主的车队到了南阳城，很快，几个当地德高望重的老官就迎出来，别驾羊清风挽着整洁鲜亮的袖子对走上前的梁云曦拱手说：“我们要请长公主来，等了十天半月，现在可算是来了。”
　　梁云曦淡然笑了一下：“你们管得好好的，不需要我插手，出了事，就都要抬出我来顶罪了。”

　　不一会儿，梁云曦就进入旧居的府邸内，一块匾的屑片掉落下来，抬头看见匾额的金边被扣刮得坑坑洼洼的，不禁很诧异。
　　墨梅连忙说：“当年长公主说过，愿以一城之金作为锡德帮忙的谢礼，皇上登基后赐了您南阳城，锡德就派了一群小太监来，将南阳城的钱库和这府内金的东西都搬了个空，甚至连这匾上鎏的金边都没放过，可见那些死太监真是生性贪婪。”
　　梁云曦记起来，只是叹了一口气：“把它取下来，多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