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大胆往前走》陈斑斑

3、寒门士子

　　燕安回去，踟躇间不知道回哪。墨梅来引她去驸马府。
　　回廊路过的侍女婢女一一跟墨梅问好，一见到身后跟着的燕安，就躲之不及，生怕被染指上，好像燕安是个色魔。
　　燕安始终低着头走，内心比她们还晦气。

　　从寝殿出来，穿过仪门、大殿、前殿、大照壁五重宅院，在门厅侧面，开着一扇小门，从这里可以很快通往驸马府。

　　驸马府目前只有一个叫福全的家丁守着，布局就小多了，只有一个大院和两个小偏院。

　　墨梅说：“自从前一任驸马被休了后，这里的仆役都被撤走了，隆家令还没来得及安排，委屈驸马爷暂且就这样住下吧。”

　　燕安不挑剔，巴不得住在这极简又僻静的地方，作揖道：“有劳墨梅姑娘了。”

　　墨梅笑着去了。

　　大致收拾了一下屋子，燕安半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十天让她毫无线索地找到幕后黑手，根本不可能，长公主还不帮忙，真是无情。
　　“长公主那么高贵，正常人都不可能在新婚之夜干出那种事好吧，哪个杂种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坑害我，不然我早安安稳稳做好吃喝玩乐的驸马爷了！”燕安脑海反复放映长公主的雍容气度，自言自语道，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饭点，半天没吃饭，燕安肚子咕咕叫着，“福全！”
　　福全小跑过来，“小的在。”
　　“有吃的吗。”
　　福全摇了摇头，“驸马爷，隆家令没支给小的月例钱，灶房开不了火。”
　　燕安有些恼火，又是隆家令！“那你也不吃吗？”
　　福全低头回：“小的到长公主府的伙房里吃。”

　　没想到堂堂一驸马，竟沦落到连饭也吃不起！身上一文钱也没有，那就去跟仆婢一起吃，反正都是吃饭。燕安一挥手，“走，带我到伙房去吃！”
　　“驸马爷这......这有失身份......”福全见燕安大踏步向前走去，撒腿也跟了上去。

　　一到伙房，正好做好了大锅饭大锅菜，仆人坐桌，婢女坐桌，一个个盯着燕安。燕安哪里熬得住这么多双眼睛异样的目光，躲在福全身后低声问：“他们都不欢迎我吗？”

　　福全苦笑，走到一个空位置，对燕安说：“驸马爷，来这里坐。”
　　随即就是满场的窃窃私语，嘲笑声飞满屋瓦。
　　燕安脸皮薄，待不下去了，赌气走了出去。

　　过了一久，福全回来看见燕安蹲在院子里生闷气，拿出油纸包的两个大馒头递给她，“小的留给驸马爷的，驸马爷赶快吃了吧，别饿坏肚子了。”
　　燕安接过馒头，感激道：“谢谢。”瞬间吃完一个，开始定向套话：“长公主好像很不得了的样子，都休过两任驸马了。”

　　福全回道：“那当然，长公主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深受圣上器重，连封地都超过一般公主的规模，甚至还有数量不少的侍卫队，圣上还特许长公主进出御书房。经常都有不少因长公主受到任用、提拔的官员，来长公主府邸叩恩、请安。”

　　“哇，这么厉害啊！”燕安惊叹道，这不妥妥的女强人。
　　福全突然低垂着脑袋叹息：“可惜长公主三婚了都遇人不淑.....驸马爷你也真是的，怎么可以干出那种事.....”
　　燕安瞬间不想谈下去了，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说：“事情已经发生，不能挽回了，突然想起有件事，我得找墨梅去。”

　　墨梅见燕安来了，问道：“驸马爷有何事？”

　　燕安回答：“我想见见红笺。”
　　墨梅嗤笑一声，“不行。”
　　“为什么？”
　　“怕你再对她图谋不轨，长公主要保护她。”
　　燕安攥紧小拳头忍着，“那我想了解了解红笺相关的情况。”

　　墨梅哼哼说道：“我告诉你红笺家在哪里，想了解，驸马爷自己去问她家人。”

　　接着墨梅说了个住址，燕安点点头，“谢谢。”

　　燕安按照住址寻到了城外一个草屋。

　　依据墨梅透露出很关键的一点，红笺有个赌鬼哥哥，燕安肯定红笺是一定有问题的，但是红笺常居在长公主府中，足不出户，很难有线索，那么，只能守株待兔，从红笺的哥哥身上着手。

　　第二天，长公主进宫，先去向太后请安。
　　在慈宁宫暖殿内，华贵端庄的太后从凤榻上转过身，好像无意间问着：“你的新驸马爷呢？”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资格做这个驸马。”长公主漠然说着，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好多人来哀家这里说你，身为皇上的姐姐，任性放肆，对驸马岂能想用就用，想废就废。就连皇后都对你抱怨。”

　　长公主话语中的冷色调子调到了最低，“前两任驸马都是母后亲自做主的，儿臣也听话照做了，一个是舅舅的得意门生，一个是皇后的妯娌的侄儿，看在母后和皇后的面上，儿臣已经很放纵他们想干嘛就干嘛，谁成想他们嫖/娼被皇上的人逮住，皇上要砍了他们，要不是儿臣拦下，他们现在连脑子都不知在哪。母后倒怪起儿臣来了！”

　　太后皱眉，变为斥声：“要不是你鼓动皇上，皇上根本不会那样做！烁阳，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以为哀家不知道吗，这次自己择燕安为驸，是你向朝廷寒门士族走的一步’招安’棋吧！”
　　长公主只道：“母后多疑了，儿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和大梁。”
　　太后让长公主出去后，长公主又到了御书房见皇上。
　　少年天子梁天夜立即叫道：“姐姐来啦！快坐快坐！”
　　梁天夜见长公主不悦，已猜到缘由，问道：“姐姐是不是刚从太后宫中过来？脸色这么臭！”
　　“那还用说，都是皇上害的，母后到现在还在责怪我流放前两任驸马，故意与他们割席。”
　　“他们”指的是朝中的外戚。
　　梁天夜笑道：“母后就是太执著，再过一久就会淡忘的。”
　　烁阳长公主扬起眉锋，两眼闪过剑戟森森的光，“真正想割席的是皇上！外戚势大，皇后加上左丞相，压着皇上了，然后皇上找我来挡刀，这不吼着要砍我的驸马，给外戚们杀杀威，外人还以为我和皇上是多么姐弟情深呢！”

　　“朕可是真心想替姐姐做主。”梁天夜笑了笑，转换话题，推出一大摞折子，“这些全是为燕安申冤、弹劾长公主的。姐姐要看看吗？”

　　烁阳看着这么多折子，就估算出有多少官员参与其中，“我就不看了。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梁天夜说：“都是一些三代以内出身卑微、以军功、科举、政绩崛起的寒门士族，尤其是以燕礼等老学士为表率的那群寒门志士官员。”

　　烁阳微微颔首，“皇上特别想扶持他们，与权势盛大的高门士族抗衡。”

　　梁天夜不置可否，以皇后、国舅为首的外戚，与以左丞相严高为首的高门士族暗中勾连许久，朝中权位被他们垄断得死死的，只有低微的、不重要的职位才让寒门子弟就任。对此，梁天夜深知朝廷弊病，皇权也被掣肘久矣，“本来朕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这些微不足道的联名上书，但朕不想寒了士子们的心。”

　　不用多说，烁阳立马明白，“皇上的意思，我已知晓。燕安会好好的。”这恰恰印证了烁阳的推测与皇上的谋划不谋而合，燕安不过是颗暂时还需要的棋子罢了，烁阳根本不屑一顾。

　　而连续观察了四天的燕安，只知道草屋里住着红笺的母亲，都没看见红笺哥哥的身影，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突然一个身影跟踪燕安，当燕安走到巷子前，就将燕安推到巷子内，卡住她的脖子怒吼：“别以为做了烁阳长公主的驸马，长公主就会真心待你，看着吧，她只不过利用你，等到利用完你，就将你弃如敝屣！”
　　燕安惊惧之间看清眼前披头散发的男人的脸，一边脸颊上刺了个“囚”字。
　　说了这些，囚字男就跑了。
　　燕安以为是原身以前的仇人，从他的话中推究可又不像。

　　又一日，是烁阳长公主出城会见凌霄道长问道受业的日子。

　　行至城外郊野的黄土道上，一群流民突然冲上来围住，撞开了长公主的车驾队伍，将侍卫仆婢缠住，驱散不开，双方就械斗起来。箭射倒护在长公主马车前面的侍卫，然后一个披头散发的流浪汉上马车，驱车而去。
　　燕安逗留在城郊，早就远远目睹这一切，心里暗惊不好，长公主有难！早早跑过去，跨上一匹马趁着纷乱追赶长公主的马车。

　　燕安追了一个小时，一直追到一处陡坡前，流浪汉的马车急停下来，向车内伸手要拉住长公主。谁知长公主反手一扳，直直地将对方踢下去。燕安不会“刹车”，直直撞上前面的马车，造成车马翻到，幸好长公主眼疾手快跳了下来，而燕安跌落马背重重地摔在地上。

　　流浪汉见燕安来，就跑掉了。

　　长公主看见是燕安，一阵惊讶之后，就特别嫌弃地说：“驸马连马都骑不好，枉为我大梁的进士。”
　　长公主还有心情说这些，能不能做个人，扶一下她。燕安心里直疼得哎呦叫，强忍住埋怨，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快点，本宫还有事。”长公主双手抱在胸前催促。

　　燕安一起来，长公主不熟这四周，便说：“驸马，你带路。”

　　燕安硬着头皮往前走，长公主跟上，两人无话，直走到日落西山、月亮出来。
　　长公主越瞧越不对劲，冷冷地拿眼中的锥刀划着燕安，“驸马连路也找不到。”

　　燕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几乎走了两个小时，她腿都要断了，身上又疼，还找不到路，登时坐在湖边，赌气不走了，“早知道原地等着了，他们一定会四处找长公主的，我们又何必费劲走这么多冤枉路。”

　　长公主坐在前面，一言不发，在思考与流浪汉之间的对话，很显然，他们曾互相认识，才有人知道在今天特定的日子，布下夺车这场闹剧，就是为了和她在驱车行驶时谈话。

　　月光洒在湖面，像冰晶的镜子，偶尔泛起圈圈涟漪。燕安肚子饿极了，想到长公主也陪她饿着，就向湖边的一颗结有桃子的桃树走去，那桃树几乎整个树冠都垂在湖面上，燕安爬上桃树，将要够到树冠上的桃子时，长公主就站在树下说：“驸马，再往前一些。”
　　燕安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就会忍不住去看她，看见长公主姣好的脸，清灵藏着冷锋的双眸，勾人的嘴唇魅惑地张合，燕安不知道自己在探什么，突然，一个脚滑，从树上掉下来，扑通一声掉落水面。
　　旱鸭子在水里毫无章法地胡乱扑腾，长公主情急之下前倾不稳的上身去捞她，燕安一下子把长公主带入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