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大胆往前走》陈斑斑

28、打刀

　　没想到楚乐姬还敢出来招摇。
　　梁云曦眉黛一横，瞪向梁云欢，这个“始作俑者”还一脸毫不知情，只好默不作声地瞧着楚乐姬的一举一动。

　　楚乐姬彬彬行礼说：“这是六公主特意为长公主和驸马爷备的荔枝酒，是上品果酒，其味醇厚香甜，让奴婢为长公主和驸马爷斟一杯尝尝。”说着，先绕到长公主身边，为其斟酒。
　　斟完后。
　　六公主摆手笑道：“我就不必了。”

　　再走过去，楚乐姬就近端详了燕安一眼，盈盈笑着斟了一杯。

　　这也让燕安有机会仔细看着楚乐姬，她眼里有种深切的柔情，肯定不是为自己这般。又突然觉得有些怪异的地方，就是她手腕链子上串了一个特别新颖的银饰。
　　一时不知道这个银饰什么地方怪，总之非常唐突地出现在眼前。
　　燕安好奇地盯着那手链看，银饰是用简洁的线条彼此不相连地，勾勒组合出形似的一双手，正好围成一朵形似的花，中心部分简单的点、线又像两个舞动的人，一眼看去，既像相携的手，又像一朵花，还像两个在充满爱与花海中跳舞的人儿。
　　这个设计只不过用了最简单的点和线，就构成了极致意象的面。

　　这么一个赋予现代意味的设计，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艺术品。脑中浮现出这个猜测，燕安呆住了：难道还有人跟她一样穿越到此？

　　楚乐姬见燕安盯着她的手出神，就故意放慢动作，笑着问道：“驸马看出妾身身上有哪里不对吗？”

　　燕安回过神来，想旁敲侧击，反问道：“你的手链是买来的吗？”

　　楚乐姬点头：“是的，好看吗？”

　　燕安评道：“做工精细，纹样绮美。一定出自非同一般的匠人之手。”

　　楚乐姬抬起右手，握着自己的手链，眉眼间的心思从梁云曦迅速滑到燕安身上：“驸马喜欢，妾身倒是愿意送给驸马......”

　　毛丛有意提醒燕安，连咳了两声，喊道：“连襟兄！到底玩不玩？”

　　梁云欢立刻挖了毛丛一眼：“关你什么事！”然后瞥了一眼一旁的梁云曦，果然脸色阴沉得如乌木一般。

　　燕安看了眼梁云曦，推开楚乐姬的手腕，低下头说：“不必了。”
　　楚乐姬将怀里的手绢故意落下，弯腰去捡时，被酒桌挡住所有人的视线，看不清她在桌下，掏出贴身的手绢塞入燕安怀里，站起来，向燕安投入一记秋波笑眼。

　　楚乐姬这是在干什么，示好？勾引？求爱？
　　燕安紧紧攥着手绢，一时提心吊胆起来。

　　明眼人都在冷眼旁观。
　　楚乐姬并不是个善茬，想套上燕安，不过是使了一些卖弄艳姿。

　　而燕安这种蠢东西，见个洞就钻，进网的兔子，死也撵不出去。梁云曦什么没见过，有一种莫名的不快浮上心头。她将手中无形的钓鱼竿一抽，冷傲地笑了，开口一声“跪下！”，响彻满座。

　　只听“扑簌”衣物摩擦声，毛驸马已经跪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眼去观察梁云欢————梁云欢只是幽幽地盯着他，眼里仿佛在说这是个傻子吧。

　　毛丛才清醒过来，那一声令是梁云曦发出的，自己是跪错了，来不及掩饰尴尬，连忙对燕安招手：“连襟兄，是叫你呢！叫你了，你就跪下！”

　　燕安早已揣好那条手绢；又见毛丛那副样子，令人讨厌的顺从；对视上梁云曦凤眼中的剑锋，就惶惶地低下头，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戏本已经唱出酸味了。

　　烁阳长公主靠在椅扶手上，早已积怒，叫了一声：“燕安？”

　　为一分喜欢去尽十分的顺从。燕安暗暗叹气，微微提起前裾跪下。

　　楚乐姬放下酒壶，识趣地退了出去。

　　梁云欢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姐夫有爱美之心，人之常情，谁见了楚乐姬不两眼发直？”

　　“不是！”燕安不想自己的举动竟成了一场误会，连忙争辩，但丝毫没有效果。

　　梁云曦从座位上起身，正颜厉色吩咐一旁的墨梅：“本宫乏了，打道回府。”

　　梁云欢在后面跟着囔：“姐姐！怎么这么早就走哇！再坐坐哇！”

　　燕安紧紧跟着梁云曦出了府门，上了备好的马车。
　　马车才行驶了一段路。

　　晚间才刚刚上灯，朗月出云。

　　梁云曦发泄怒气，猛然踢了燕安一脚。

　　在马车内，燕安躲不过，老实地挨踢。

　　梁云曦一把揪住燕安的领子，盛气凌人斥道：“你想什么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犯贱，还不如养的一条狗！”

　　斥声一收，燕安被随手一扔，撞在车厢壁上，虽然一点也不疼，但燕安着实被梁云曦的火气吓惨了。
　　该哭泣吗？燕安哭不出来，整颗心像被巨石压着，快要裂开一道口子。自己却顺服得如一只等待被割裂的兔子，怯弱而温良，低眉说道：
　　“就因为我看了那乐姬几眼，长公主就生了这么大气，我心里现在有多难受......”

　　梁云曦冷笑一声：“你有没有贼心，我可不在乎，你想不想死，我马上可以成全。”
　　一半是傲慢，一半是逞威。

　　燕安再熟悉不过，这种走在刺骨寒风中的感觉，逼迫她瑟缩。她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能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低头。只是一秒的念头，就教她恨自己。

　　许了身子还挨巴掌———冤枉也得乖乖受着。
　　燕安暗暗自嘲，摇了摇头，从坐位上滑了下去，身姿一下子矮了下去，昂起头，由下向上仰望着烁阳长公主，依旧纯粹的瞳光，眼眶渐渐哀哀地红了：“处境好，处境坏，我是生，我是死，全在长公主手中握着......拜服在长公主脚下，不是因我卑微，而是因我心怀忠贞......不能替长公主分忧，还让你生气，我该死！”

　　梁云曦眼角余光投向燕安，脸色微微缓和，语气依旧凌人：
　　“行了，量你也不敢动一点歪心思，说说我怎么又委屈你了？”

　　燕安打着腹稿，一哽咽一缓慢地说：“都怪我一时贪心......喜欢上了那个乐姬的手链，一眼便看上了，当时不敢说出来......想着，想着回来再向长公主求一个......若是太昂贵，我，我就不要便罢......”

　　付出的每一份情意，从来没有脱离手中的掌控。梁云曦舒展眉心，拉起燕安，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变换了脸色，微微笑道：“燕安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但是，一个不入流乐姬的东西有什么好的，我命人挑个最好的给你，可好？”

　　燕安得以缓和梁云曦的情绪，算是又一场虚惊，依着车厢内的氛围，摆出逆来顺受的样子，摇着头不依，糯糯地囔道：“我只想要那个一模一样的。”

　　梁云曦牵起燕安，俩人坐在了一块儿，好像一向都是这么好的。

　　燕安不明白，梁云曦心里到底将她放在何种位置，以为她就不会反抗、不会逃跑、不会翻脸吗？事实上，她已经甘愿服低了，用丑角的样子去哄着梁云曦。

　　果然，梁云曦瞬间爽快起来，捏了捏燕安的挺鼻，指尖轻轻在燕安脸蛋上刮抚，用宠爱的眼神看了看燕安，笑了：“别说什么手链狗链，金子银子，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燕安顺从地点头：“是，一切都是长公主对我恩宠有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

　　梁云曦舒快地靠着，渐渐安下心来，说：“叫我云曦。”

　　“是……云曦……”即使是误食蒙汗药的那天晚上，燕安也难以开口，去刻意营造亲密的假象。
　　因为梁云曦不会明白，也没有意识到她亲手劈开的一道鸿沟，横亘在她俩之间。

　　梁云曦久久地凝视着燕安，不一会儿，就露出倦容。
　　只要她一沉默，疲乏就袭上全身。

　　燕安从梁云曦眼里读出了深重的疑心和孤独，即使是互相贴近，梁云曦丝毫没有放下锋芒。

　　这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疲于战斗的老虎，暂时休憩在暗处，眸子隐隐闪着寒光。

　　马车一回到了长公主府邸，梁云曦随意说了两句，就撇下燕安，一个人回了房。

　　燕安望着梁云曦遗世独立的背影，猜想这种贵族女人，经历得多，受过的伤也多，最后不是心理病态就是疯痞。

　　回到驸马府，燕安躺在床上继续补充图纸。
　　那张被梁云曦嫌弃的图，是依着自己脑海中的概念，用弧线简易勾勒出来的防身小刀涂鸦。

　　作为一个现代人到了大梁，从高纬度文明落入低纬度文明，必然面临一切新的政治、新的常识、新的人际、新的生活……以前学过的知识几乎没有用，等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重新睁眼看这个旧世界。
　　燕安的第七感，早就想要打造一把威力远远高于普通匕首的战术刀。

　　于是，让福全驾车带路，来到莫行风铸剑铺。

　　铸剑铺内，场地宽敞，左右摆设铸剑台和风箱炉，七八个工役在忙碌加火、煅造、打剑，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燕安没有透露驸马这个身份，只让门房闻知来意，引去见莫行风。

　　莫行风与京城内达官显贵都有些小生意来往，他不仅打铁铸剑，还承包了门阀世家的兵器制造，因此他身后还有个不小的铸剑山庄。自然会与矿场六公主会有不一般的来往，无可厚非，毛丛与他有些交情。

　　看了燕安的陈述和图纸，莫行风不住摇头：“没有那么精炼的钢铁，承受不了这把刀的韧度。何况，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刀式，不会是北蛮新兴的刀，再传入汉中的吧？”
　　燕安认真回道：“莫师傅说得极是。炼制精钢耗材巨大，只有朝廷掌控着数量有限的精钢。毛驸马说了，过两日，他会送来给我打刀的精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