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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琉璃鱼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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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又吩咐墨梅:“再去请无梦子道医来看看驸马的病。”
燕安立刻说:“不用不用,臣已经完全好了。”
长公主执意道:“道医说你好了你才算好了,喝了药还敢醉酒,驸马要真爱惜自己的身子就不会如此乱来。”
燕安不再说什么。无梦子一来,熟练地给燕安诊脉,俄而,说:“驸马已无大碍,但是精气略有不足,还应该好好休养,最好不要再饮酒。”
“是。”燕安应着。
诊断完,无梦子告辞,长公主看时辰差不多了,就站起走向燕安,“驸马,一同用午膳去吧。”伸手握起燕安的手。
燕安像触电似的把手缩回,侧过去身子,愕然地望着长公主。
长公主俯下身子,双手分别撑着圈椅扶手,逼近坐着的燕安,温柔地问:“本宫是吃人的老虎吗?”
燕安摇头。
“为什么本宫碰不得?”
燕安抿紧嘴唇,没有吭声。
长公主屈手勾起燕安的下巴,她的脸被抬起,可以看见她眼中的惶惶和羞怯。就缓缓凑上去,两人的鼻尖几乎快要沾在一起。
燕安脸上可以感觉到长公主口中呼出的幽兰之气,拂得她有点痒,就当长公主势必要吻上的前一秒,燕安偏过脸去,将手抵在胸前。
长公主见状,就势吻上燕安的脸颊,在她的耳边用充满诱惑力的魅悦声,说:“本宫已经迫不及待,想和驸马共赴巫山,欲/仙/欲/死———”
燕安整个人如春雷灌顶,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和眼前不一样的长公主。长公主凶过,笑过,可以打人一棍再扔给人一根胡萝卜,也可以抛下诱饵,看见鱼儿乖乖上钩,牵着卑微的猎物耗尽它的挣扎和欲念。
今日,长公主下了她的鱼饵,鱼饵香甜、媚惑。
好像被一簇簇火红的玫瑰包裹得喘不过气来,燕安得克制受情念驱使的冲动,不露半点欢喜,也不露半点驯服。
可燕安的眼睛背叛了她的脑子,照见她的心慌意乱。
她的身子骨从上到下都软津津的,钉在原位,任由凌驾。燕安好恨自己太轻易屈从,半晌,从牙缝里磕磕碰碰地蹦出几个字:“臣......臣饿了。”
燕安自以为可以结束了,不料长公主用拇指摩挲燕安的嘴角,调笑道:“哪里饿,上面还是下面?”
燕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珠子,接着满脸烧红地低下头。长公主就差直接扑到她身上,扒光她。长公主真的喜欢她吗?可长公主不知道她是女子啊,她就更不想这样。于是气恼地说:“臣想回去了。”
长公主直起身,顺势拉住燕安的手,燕安把手缩了回去,又被长公主强横地捞了回来,牢牢地牵着。
这样一来,燕安更加忐忑,不知道还有没有胃口吃饭。这个发展是她始料未及的,再也无法心平气和面对长公主,她只想逢场作戏,演完回家。
菜肴端上来,长公主拉着燕安齐齐坐下。
燕安看着桌上四碟精致佳馔,两眼放光,食指大动,将刚才的事都忘了。
紧接着,家仆端上来两盏白玉盅。
长公主打开摆在燕安面前一盏白玉盅的盖子,里面的汤味浓香四溢,徐徐说道:“先尝尝这道‘平安羹汤’,润润胃。”
燕安拿起汤匙,轻轻舀一勺,含在嘴里,就觉得爽润劲口,滑入胃里,暖暖呼呼,连连赞道:“这汤真好喝!”
长公主脉脉含笑,说:“很高兴驸马喜欢这汤,这‘平安羹汤’是用野山鸡野山雀掉高汤、加上甘美、润滑的山笋、银耳做的。特别养胃。”
燕安端起饭碗,长公主从菜碟子中夹了一筷子放她碗里,“这是‘琉璃鱼骨’,用羊骨、牛骨、鹿骨、驴骨、甲鱼骨、乌鸡骨、田蛙骨、鹌鹑骨,熬制一整天的九骨浓汤,浇淋蒸得酥脆的鱼骨。”
看那“琉璃鱼骨”宛若琉璃,燕安夹入口中,便觉销魂夺魄,美味延绵。
“所谓‘一骨胜十鲍’,这鱼骨可是很养人的。驸马要多吃点。”长公主看着燕安,说:“平时本宫也不一定能吃到这些,都是特意为驸马准备的。前两日驸马都不来,倒是可惜了一桌子好菜。”
燕安想,是啊,真可惜,不过现在吃到这些好吃的,已经令她感到很满足了,头一回感觉到做驸马的好,昨晚被长公主吓哭也不那么可怕了。
见长公主现在十分和善可亲,燕安一点点放下拘谨,多夹了两筷子,从来没有觉得米饭这么香,很快一碗饭就刮得干干净净。香兰过来要给她添饭,她连忙说:“不劳烦,我自己来。”香兰便下去了。
长公主细嚼慢咽,偶尔看着燕安,脸上始终保持微笑。忽而她放下碗,拿着筷子的手托住腮边,手肘撑在桌上,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说了一声:“燕安———”
“什么?”燕安忙着咀嚼,咽下嘴里的食物,侧过头去看坐在左手邻座的长公主。
长公主微微倾斜上身,低声说:“今晚就留下来。”
轰,燕安头顶一阵惊雷。她一个成年人不是不知道这句话的暗示,但长公主这样开口,让她如何应付?
手中的饭菜顿时不香了,燕安埋头吃饭,速度越来越慢———把米饭吃完就放下碗筷,说:“那,那晚上红笺哥哥的事怎么处理?”
长公主立即说:“你不用管,乖乖做好自己应做的就行了。”
这个话带着那么有权威的调子,压在燕安头上。
“是......”。燕安点头。长公主强就强在她对燕安怎么样都可以。
长公主放下食箸,问:“这就不吃了吗?”
“嗯。”燕安规规矩矩地坐着。
长公主抚上燕安的脸蛋:“喜欢就多吃点,没有关系的。”
燕安回道:“已经吃饱了。”
长公主便命人撤去碗碟,朝燕安说:“驸马先回去休息,晚点本宫会接你再去会会那赌徒。”
燕安起身告辞了,一走出来,满身都轻松了不少。
还未踏进驸马府,就见里面闹哄哄的,有很多人走来走去。隆家令一眼就看到燕安,笑着小跑过来说:“给驸马请安。老奴已经给驸马府布置妥当了,除了生活用具一应俱全,还增配了仆人、侍女,以及侍卫、马车......”
隆家令细细数点着,燕安边听边走进驸马府,踢到一个小木屑,捡起来对隆家令说:“隆叔,你看这木屑,像不像我?”一想到就要在长公主面前被揭穿身份,她内心慌慌,此时手心里的木屑就如她的处境,被任意处置。
隆家令回道:“驸马身份尊贵,怎么能是区区木屑可比?”
晚饭后不久,长公主果然来接燕安。
她们同坐一辆金銮华辕马车,一直到了长乐坊,从车里可以看见红笺的哥哥已经站在那等燕安。
突然,从左右侧冲过去的四个侍卫一下将“红哥”按在地上,用铁绳绑起来,还堵住嘴巴,套进麻袋里,扔到马背上。
燕安看着这些仅仅在眨眼间功夫就完成,然后车夫跟着侍卫的马队,拐到了一个宽阔无人的巷子里,“红哥”被扔下来,侍卫拿掉他的麻袋,然后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长公主丝毫没有揭开车帘看,只有被打者的呜咽声和拳脚声传来,用一种清幽的冷调说:“以后对待事情,决不能舍本逐末,能够用权力解决的事,就不要妄自出头。记住,你是烁阳长公主的驸马都尉。”
“是。”燕安从车帘缝隙中瞧着地上伤痕累累的人,明白长公主为什么还要亲自带她来一趟,本来就可以直接派侍卫们抓住“红哥”的,这绝不是多此一举,长公主是要她反思她的行为方式多么愚蠢,正在抠开权力的一角给她看,并明白“烁阳长公主”于燕安的意义:烁阳长公主是她的保护伞。
侍卫们起码踢断了“红哥”的好几根肋骨,燕安觉得没必要打死他,说:“他没有伤害我。罪不至死。”
长公主说:“从这件事,本宫已看出驸马骨子里的怯弱和善良。不然连拒绝被骗吃骗喝的果决也没有,他以为驸马好欺负便可劲欺负,本宫要让这种人付出代价。”
燕安不再看马车外面。她好累,她已不思考。因为只要一思考,她的脑子就像经过饥荒、揭不开锅。但她将她的善良贯彻到底,“够了,放了他,然后回去。”
“好。”长公主一掀车帘子,只一个手势,飞竹立马命踢人的侍卫们停下。
当马车就要离开,墙垣边上冒出一个影子,大笑道:“私自用刑,藐视王法,这就是皇室宗亲的作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