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柯学世界的游戏舱》荷月棠

6、桂魄

　　新年警校是放假的，于是常在学校里玩的人们也约着出来玩。

　　“所以，萩原是怎么了？”诸伏景光有些担心地问。
　　认识萩原研二三个多月，诸伏景光还是第一次看萩原研二心不在焉这么长时间，难免会产生担忧的情绪。

　　松田阵平倒是清楚发生了什么，无非是还为宋卿月的事情困扰着。

　　可松田阵平也拿不准这事能不能说——这是与萩原研二认识那天起就很少有的情况。
　　要说是能说，萩原研二完全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要说是不能说，萩原研二在他们面前又好像完全没有掩饰的打算——他从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心不在焉过。

　　于是松田阵平拿胳膊撞了撞萩原研二，“那些家伙很担心你。”

　　萩原研二发出无意义的一个单音节，苦恼地皱了皱眉，“抱歉抱歉，至于发生了什么——等会儿到我的宿舍再说可以吗？”

　　其余人自然无不应允，等到了萩原研二的宿舍听完他的讲述后，诸伏景光艰难开口，“我没听错的话，萩原你是说，你喜欢的一个漫画角色，穿越到现世来，并在新年的时候送了你一个汽车模型？”

　　萩原研二严谨地纠正，“还没确定是漫画角色，她们只是同姓、外貌一致、来自同一个国家以及性格很像而已。而且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汽车模型。”

　　降谷零神色有些复杂，“我情愿这话是松田说的。”
　　松田阵平：？

　　降谷零继续道，“怎么看这番话，也不像是萩原说出来的——在联谊会上大放光彩魅力四射的萩原也会把纸片人当女友吗，总有种恶魔头上顶着天使光圈的荒谬感……”

　　松田阵平的拳头已经蓄势待发，“在联谊会上既不大放光彩也不魅力四射的我，就会把纸片人当女友了吗？”

　　萩原研二按住松田阵平，“不，倒也没有到当女友的那种地步……大家都愿意相信研二酱，研二酱好感动哦！”

　　“因为萩原不是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啊。话说回来，漫画里的形象我们都看了，你有她本人的照片吗？”诸伏景光问。

　　萩原研二摇摇头，“没有哦。”
　　他举起手机示意，“不过，她说马上要离开日本，周末想和我一起吃顿饭……应该可以找到机会要张合影哦？”

　　“要到合影是最优解，如果不行的话，等你吃完饭离开的时候我们假装偶遇看一下，也是可以的吧。”伊达航说。

　　“唔，也可以啦。班长果然是搜查一科的好苗子啊。”

　　吃饭的时间约在了周六晚上，餐厅则是萩原研二选择的——他总是能找到价钱实惠又干净美味的餐厅，估计他组织的联谊会人员爆满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寒冬时节，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雪，萩原研二却照例早到了二十分钟。

　　因为考虑到了需要偶遇的情况，松田阵平他们也在这家餐厅吃饭，考虑到隐私问题，坐位没有相隔得太近。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时，萩原研二收到了诸伏景光的短信：“是那个穿白色大衣紫色裙子的女生吗？”

　　还没来得及回复，萩原研二就嗅到一股冷香，随即便是熟悉的声音：“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久等哦，我也是刚来到。这是新年礼物，小姐要先点单吗？”萩原研二问。

　　“诶？谢谢。萩原君有什么推荐吗？”

　　萩原研二说了几个菜名，心中已然明了诸伏景光猜出谁是宋卿月的原因——装束。

　　日本女生冬天常穿短裙和长靴，而她却穿着藕紫色长裙和米白色的短筒马丁靴，外罩比长裙略短的米白色大衣，只露出一截小腿，裙摆舞动时隐约露出白皙皮肤，像落在紫藤花上的雪。

　　萩原研二只略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出声赞美：“今天的妆容首饰和衣服很配，更能衬托小姐的美貌了！”

　　宋卿月不置可否：“谢谢。”

　　因为诸伏景光的信息表明已经见过宋卿月了，萩原研二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也没有再提合照的事情，反而挑拣了身边的趣事来说。

　　在即将结束这顿晚饭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尖叫传来，为本该圆满的结束蒙上了不祥的阴影。

　　宋卿月心一紧，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该不会发生命案了吧？

　　萩原研二下意识站起来，“抱歉，失陪一下，我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宋卿月颔首，一只手拿起包，迟疑自己该不该跟上去——她胆子不大，动漫里的命案也就算了，可是进入游戏后，纸片的人物就全都具象成真实的人了，她有些不想面对。

　　心中的两个小人打架打了半分钟都没有，选择跟上萩原研二的小人在这场交战中很快处于上风。

　　宋卿月有点紧张地吸了口气，抓住包的手用力得指节都有些泛白，然后一步步走近刚才发出尖叫的位置。

　　宋卿月看见了萩原研二，他旁边还有几个眼熟的青年，正围着一位倒地的青年男子，旁边还站着两位女性和一位男性。而倒地的青年男子虽然面目有些狰狞，面色却并不惨白，宋卿月以为他还有救，微微松了一口气，问萩原研二：“打过救护车电话和警局了吗？”

　　萩原研二点点头，却又低声道：“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宋卿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微怔：“可他……”
　　明明面色看起来还好啊？

　　除非——“□□中毒致死吗？”宋卿月想起这个在名侦探柯南里出场并不少的投毒利器。
　　氢化钾如果是少量摄入导致中毒，通常不会看到明显的尸体外观变化，

　　萩原研二有点意外地看了宋卿月一眼，“嘴里有苦杏仁味，基本可以确定是□□中毒。”

　　话音刚落，警察就匆匆赶到，对与死者同行的人进行问话。

　　萩原研二和他身边的几位青年并未离开——那几位青年是因为吃饭的座位离这里很近，萩原研二则是因为视线刚好能看到事发现场。

　　宋卿月不知道这是否能作为留在现场的理由，但警察确实没有强制让他们离开的打算，于是她也就在旁边站着看警察问话。

　　死者是吃着饭突然倒下去的，在简单复述完刚才发生的情况后，警察开始了问话。

　　“死者是你们什么人？”

　　穿格子短裙的那位女性先开口回答：“我是他的女朋友。”

　　然后是戴着眼镜的那位女性：“我不认识他，今天来这里就是因为小纱要给我介绍他。”

　　最后是那位气质有些阴郁的男性：“我是他的朋友——我今天来也是因为他要给我介绍他的女朋友，却没想到……”
　　话音未落，阴郁男的眼眶就红了。

　　几人回答完后，就是警察的问话，“你们有谁注意到死者今天有什么异常吗？”

　　他们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短裙女迟疑回答：“没有吧？”

　　眼睛女紧接着问，“您这样问话，是怀疑他是自杀吗？”

　　警察不置可否，“这只是基本的问话——请问各位有没有最近和死者产生什么冲突？”

　　三个人纷纷摇头后，警察转向了萩原研二一行人，问：“你们有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但他们看到的场景与那三人的口供一致，于是一时之间竟然陷入了僵局。

　　宋卿月不知为何，看着阴郁男的悲伤的样子，心里竟奇异地生出一股子违和感——倒不是指他的情绪最崩溃什么的很奇怪，而是说装束。

　　他的手表，好像与死者是情侣款。
　　这个牌子并不大众，他带的也并非新品，宋卿月也是经历抢劫案后恶补奢侈品知识时看见的。

　　“田中先生有女朋友吗？”宋卿月突然发问。

　　阴郁男，也就是田中先生一愣，没回答这个问题。

　　警察皱着眉看过来，宋卿月无视警察的目光，“那么，田中先生有男朋友吗？你的手表与刚才倒在地上的那位先生的表是情侣款吧。”

　　“只是觉得很好看所以买了，我都不知道是情侣款……”阴郁男慌慌张张地反驳。

　　“这个牌子男款的表跟女款的表还是有区别的，再者，你购买的时间呢？”宋卿月歪头看他。

　　“半年前我在专柜买的。”阴郁男不假思索地反驳。

　　“这款表在一年前就已经停售了。除非是当做礼物送人提前买，才能在半年前给某人。”宋卿月淡淡道。

　　“而人叙述时，眼珠往左下角看，表明是在努力回忆，反之而是在撒谎。你的表现，已经暴露了你撒谎的事实了。”

　　宋卿月看着阴郁男惨白的脸，扯了一下嘴角，“至于证据，刚才你围巾底下的吻痕，相信大家都看见了。实在不行的话，去酒店查开房记录，也是能查到的。”

　　在暖气很充足的情况下，阴郁男还戴着围巾。
　　而警察自始至终也没对此说什么的原因，宋卿月估计是因为刚才阴郁男自己情绪崩溃的时候围巾被扯松，大家都看到了面积不小的红痕，所以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警察抖了抖眉毛，有点不敢相信，“是这样吗？说实话。”

　　阴郁男情绪显然已经崩溃了，“是又怎么样？”

　　警察耐着性子问，“所以你因为他有女朋友了所以把他杀了？”

　　阴郁男摇头，大喊，“我怎么会杀他？我那么……”

　　宋卿月不想听他在这儿倾诉对人渣的爱，打断他，“不是他。不仅是微表情的推论，而且他完全没有动机。他跟死者已经找好了爱情的挡箭牌——死者已经有女朋友了，谈婚论嫁后完全不用担心孩子的问题和世俗的眼光，他自己也有找女朋友的打算，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不可能会因为这个杀人。”

　　宋卿月看向震惊的短裙女和她一旁显得格外冷静的眼镜女，心中已有了猜测。

　　宋卿月扫视了一下死者面前所剩无几的饭菜，“死者有在吃饭前服药吧？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是胶囊。查一下这两位小姐包里相同药品的生产批号，应该能作为证据了。”

　　眼镜女叹了一口气，“不用了，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明明刚才在询问时，我们并没有提到他服药不是吗？”

　　“他的酒水已经喝完，饭菜也已经吃完了，如果是在这两者上下毒，那么他不会有吃完的机会。只可能是饭前服用了某种胶囊药物，在胃里消化掉药品外壳才发生作用，而且，在排除掉田中先生的嫌疑后，您已经没有掩饰自己的打算了，不是吗？”

　　“本来想嫁祸到那个男人身上的，”眼镜女叹了口气，“可惜你排除了他的嫌疑——用阐述他自私自利本性的方法排除，我竟然说不出来半分辩驳的话。那嫌疑人只剩下我和小纱，但小纱是无辜的，我不想让她往后都活在惴惴不安里——真是可惜，亏我为了掩盖换药的动作还特意穿了长裙。”

　　宋卿月了然——眼镜女应该是以不小心碰掉死者的包或药品的行为调换药品的，所以特意穿长裙作为掩饰。

　　“为什么？绫子跟我说不就好了，我又不会不信你……”短裙女抓住眼镜女质问，泪如泉涌。

　　“然后呢？你父母会信吗？或者说，他们在乎吗？他们只会觉得你这么大还不结婚，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别人会嘲笑他们的教育，不是吗？”眼镜女反问。

　　“我本来没想杀他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我找到他希望他提分手时，他用你威胁我闭嘴啊。他会毁掉你的，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再者，就算他真的分手了，不也会祸害另一个女孩子，葬送另一个女孩子的未来吗？我决定杀他的时候，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高桥绫子、也就是眼镜女轻柔拭去了短裙女的泪水，“没关系，我这种烂人，要不是你，估计早就杀人放火了。所以不用自责。”

　　高桥绫子看向宋卿月，“听到你指认我的时候，我竟然松了一口气——做了这种事的我，就算是替天行道，也不能心安理得啊。”

　　宋卿月淡淡道：“做错事受到惩罚天经地义——如果世人都对法律没有敬畏之心，世上不知道乱套成什么样子。不过，我会帮你联系律师。”

　　除她自己以外的人纷纷侧目望她，目光讶异。

　　“那就谢谢你了。”高桥绫子露出个浅笑。

　　待高桥绫子被警察带走后，剩下的警察面色复杂地通知他们明天做笔录去，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搞得宋卿月莫名其妙。

　　随萩原研二一起离开的时候，宋卿月终于忍不住问，“警察怎么总是往这边看？”

　　“大概是你最后扬言要帮绫子小姐找律师震惊到他了哦。”萩原研二解释。
　　其实是把你当成潜在的违法乱纪分子了。
　　萩原研二在心里补充。

　　“这个法律没有明确规定不行吧？又不是说让黑心律师掩盖事实，只是为当事人争取合法权益而已。”宋卿月不置可否。

　　这倒也是。萩原研二点点头，问她，“宋小姐好厉害，我都没看出来那两位男性还有这样的关系诶。”

　　宋卿月认真解释，“你不觉得他哭得太伤心了吗？不知道的，以为是他男朋友呢。一旦带入这个思路，就能发现他身上的不对劲了。”

　　“那也很厉害啊，一般人是看不出死者是□□中毒的哦，小姐的知识面很广诶。”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试探。

　　宋卿月有点诧异，“这不是侦探小说中常有的桥段吗？”

　　不怎么看侦探小说的萩原研二：呜哇。

　　还没等他说什么，宋卿月的脸色就变得苍白：“刚才有人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一想，晚上绝对会做噩梦的……”

　　“诶？会怕这些吗？”萩原研二有点意外。

　　宋卿月唇色都有点发白了，“非常非常非常怕，干脆通宵好了。”
　　不过她本来好像不用睡觉来着？果然被吓得思维迟缓了。

　　“如果是怕这个的话——我为小姐求了一枚御守，放在礼盒里了，今夜暂且让它守护小姐吧？如果实在睡不着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哦。本来明天也没什么安排的。”

　　宋卿月有些怔怔，“御守？”

　　“上次问小姐有没有手表时，小姐不是说自己只带玉镯和银镯吗？两者似乎都能辟邪，所以我猜小姐比较相信这个？所以擅作主张为小姐求了一枚御守哦。不喜欢的话……”萩原研二有点紧张地回。

　　“谢谢，我很喜欢。”宋卿月低声道。

　　很快就到了宋卿月的住所，萩原研二弯起眼睛道别，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晚安好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