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第 43 章 ...
-
次日一切照安阳所说进行着,不过与其说是大火不如说是浓烟更贴切,那乌黑的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直淌泪。
我到槿妃宫中时,安阳公主正跪于正殿槿妃身旁,因已是子时深夜了,我不禁问道:“公主是在等我?”
她横着看了我一眼说:“噤声,母妃在休息。”
我与槿妃交集并不多,除开每月给皇后请安,几乎不打照面。死者为大,她也算是长辈,我走到安阳身边跪下,给槿妃磕了三个头。
第二日宫门一开,我就躲在安阳的车架中出了宫,照安阳的说法,最迟巳时初,诏狱的狱卒就会发现我不见了,所以我得快些走,一切有惊无险。
离了京城好几里地,我才从安阳车架中出来,车座底下闷得慌。
“姑娘!”
我闻声看去,玉洛正在一架马车前翘首张望。我往前走了半步停住,转身面向安阳,“你让我找的人会武吗?若我二人擒不住他怎么办?”
“你不需要擒住他,你只消告诉他,他的甥儿已病入膏肓了,十分想念他,盼他入京一聚。”
“别忘了,你答应我照顾好芽衣。”
她哼了一声,“本公主向来言出必行。”
我心中有数,告辞之后快步向玉洛走去,上了马车,一切这样不可思议发生着。此刻若我抛下一切,我就能得到自由。
玉洛做男子装扮驾车,我也在车架中换了衣裳。约行了两三刻钟,玉洛停马下车对我说道:“姑娘,咱们换车吧。”
玉洛做事向来仔细,我不疑有他,收拾了东西下车,但面前那马车竟这样豪华?
玉洛说:“奴婢自作主张,请姑娘恕罪!”
“什么意思?”
这时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人,“你要去大燕,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同行?”
我看着他说道,“你可知与我同行十分危险。”
“好过你一路颠沛。”
我笑出声来,“我确实没什么钱财。”
“我的马车精致,有些机关,路上便来人查,一时半刻也查不出什么,请太子妃放心。”
他边说边作揖请我上车,我回道:“穆先生这样好意,栾月却之不恭。”
上车时与驾车的人对视一眼,想起那日在大街上拉错的手,真是有些……尴尬。
车外看是精致,车内看是奢华,车上食物十分丰富,清晨出宫一路走来,我已是饥肠辘辘。
喝了口水,我问:“咱们最快何时能入境燕国?”
“以这车架的行程,月余吧!”
“这样慢?”
“你若着急,可到滁州走水路,滁州至大燕一路水流湍急,大船只消四五日便能抵达大燕国境。”
“那便过滁州,走水路。恰巧,玉洛是顺路的。”
穆七说:“便听你的。”
“对了。”我掏出安阳给的画像和地址问穆七:“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他拿过纸去看。
“衡水城离国都不远。详细的地方等到了大燕我派人一查便知,只是这画像看着有些眼熟。”
“你们同在燕国,说不定还走在路上打过照面呢,这有什么稀奇的。”
“他无官无爵,如何与我照面?”
他十分平淡的说出这句话,我看着他突然笑出声来。“我倒没见过你这模样。”
他目光越过那张纸看我,问:“什么模样?”
“目中无人的模样。”
他又看回那张纸:“这是自然,在你面前,目中怎会无人?”话音刚落,他又说:“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来了?”
他目光如炬:“若我所料不错,这人是陈明。”
“陈明?”这个名字我似从未听闻,“此人是谁?”
“威远侯爷在世的时候,我去寻找为他申冤的线索。后来我查到陈明此人,可那时侯爷已经……我就没再继续追查下去。我曾经人口述画过他的画像,与安阳公主给的画像有多处相似。十几年过去了,有些老态龙钟了。”
“那安阳怎么会有他的画像?安阳为什么要找他?是为了报仇吗?”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仇恨?”
我看着他,内心彷徨犹豫着……
我说:“那荒宅深埋着许多年幼的尸体,搜寻下露出的各种痕迹,你该不难猜出来那是什么地方?”
穆七说:“我曾猜想是私寮暗馆或是培育乐妓之处,可这和安阳公主有什么关系,我瞧她可不像那种嫉恶如仇之人。”
“那地方比私寮暗馆有过之无不及,他们掳掠孩童,男女不忌,逼良为娼,动辄打杀……我和安阳也在其中,若不是父亲救了我们,恐怕如今那坟茔中也有我们二人尸骨。”
我抬头去看他,他双眉紧蹙也正望着我,“皇亲贵胄他们竟也敢下手?”
“此事说来是我的错。”
“你那时年幼,怎么会是你的错?那些人该杀,威远侯那把火放得好!”
“火并不是父亲放的。是那群人撤退不及,才放了一把火毁尸灭迹。”
穆七点头,“这样说来,陈明是账房,也许安阳公主见过他。”
“这样确实说得通,但槿妃刚离世,她立刻就要报仇,我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她并不要我杀了他,只是强调再三让我带他回京。”
穆七问:“那夜宫宴结束前,都在传你杀了槿妃。槿妃是怎么死的?当时你是否在场目睹了什么?”
他看向我的目光清澈磊落,就好像从始至终他从没怀疑过我杀了槿妃。
“是陛下杀了槿妃,当时我就在对岸,趁着月光,我看的明明白白,他们发生了些争执,不过我没听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是为了安阳公主。”
“为了安阳?”
“那夜你随皇后离去,月辽使臣替月辽国君向安阳公主提亲,愿以两国交界处三座城池为聘,齐国陛下应允了。”
初闻此事我震惊极了,脱口道:“什么?时至今日我竟丝毫不知此事。”
“你身处囹圄,如何得知啊?”
“大齐与月辽世代都有血仇,为何会提亲安阳公主,月辽异举陛下竟会应允?是年老昏聩了吗?”
“抛开其他,安阳公主美貌确实难得。”
“月辽国君已是做祖父的人了!真是恬不知耻!”
“据我所知,那交界处的三座城池是在齐国先帝时期战败被月辽吞下的,这次月辽提出以此为聘,是料定了大齐陛下会应允。月辽人生性凶残,每任国君登上国君之位时都要食生肉饮鲜血。槿妃不舍自己唯一的女儿受苦,于是跟大齐陛下发生冲突,争执起来惹怒了大齐陛下,惨遭杀害。”
“那么,安阳是怕再不报仇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才让我替她找到陈明?”
穆七想了想说道:“陈明只是个账房,并不是始作俑者,也许她想借陈明找出始作俑者?因此她才没有让你去杀他。”
我回:“你怎知他不是呢?”
“他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我没有回他的话,“此事等我们将陈明带回大齐,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你说的是。”
怎么回事,前脚才觉得他傲气,后脚就觉得他有些乖巧。
马车一路向滁州行去,滁州比崇州近一日左右的行程,路上几次遇到官兵以搜查刺客为由拦停了马车,车架大有大的好处,穆七的车架中竟有一个隔层,堪堪容纳一人,加之陛下亲自应允的穆七燕国来游学的身份,我始终未被发现。
我们很快到了滁州地界,太阳才落山,大街上已没有多少人了,玉洛在此要同我们暂别,我们上了一艘商船,将要顺流而下直达燕国。
到了船上,船家来向穆七问安,我望向穆七,他笑笑说:“忘了告知你,眼下你已上了我的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