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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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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阴影中走出来,对着陛下遥遥行了个礼。不等侍卫来,我自己向对岸走了过去。
陛下开口还是十分沙哑且低沉的声音,他问:“你在此处做什么?”
“回父皇,送皇后回宫,这是往返必经之路。”
“只你一人?”
“落了东西在宴上,婢女先一步去取了。想来很快便会回的。”
“你看见什么了?”
“儿臣才经过此处,不知父皇问的是什么?”
陛下走到我面前,他没有说话,我觉得周围安静极了,我能听到他一步一步走来鞋靴同地面的摩擦声。
他伸手捏住我的喉咙,就像他捏住槿妃喉咙一样,几根手指用力我便觉得不能呼吸。
他说:“欺君者死!”
“儿……臣……不敢……”
我不敢用力挣扎,但他似乎真的要取我性命。这与我之前对陛下的了解大不相同,如果,如果今夜真要死的话……
“栾家……从不曾愧……对陛下,陛下……杀了我的……父母,如今……还要杀我吗?”
我感觉他卸了几分力,“是谁告诉你朕杀了你的父母?”
谁告诉我的?在生死关头,我的思绪混乱。正想应答,陛下却突然放手,我得以大口呼吸。
我实在难以将此刻这个举手间能取人性命的人,和半个月前缠绵床榻久病不起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我正这样想着,陛下忽然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口中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侍卫们上前,他伸手指向我说道:“太子妃意图谋害朕,槿妃救驾不幸落水身故……将她拿下!打入诏狱!”
说完陛下竟昏厥了过去!留下侍卫们面面相觑。有个侍卫长模样的人站出来对我说道:“太子妃,请!”
入狱总好过当场惨死,不死就会有转机,于是我随着侍卫们向诏狱走去,身后声音纷乱,有呼唤轿撵的也有入水捞人的……
兴许是觉得我不过是个妇人,没有什么还手的力气,又兴许是为了给我些颜面,这些侍卫并没有架着我走。只是前后将我包围在中间。但还是能叫人一眼看出来,我犯了事。
走了不久,竟迎面遇上太子殿下,我不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一帮人向殿下行礼,“见过殿下!”
殿下问:“发生何事?”
“陛下口谕,太子妃蓄意谋害,命我等拿下太子妃送入诏狱。”
“陛下在何处?”
“回殿下,陛下抱恙,此刻已召了太医,正在回宫途中。”
殿下经过我的身旁,我仿佛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我感觉他在看我,便低下头,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诏狱那地方本王是知道的,你们须记得,眼下她还是太子妃!本王已记住你们的模样,事情水落石出前,太子妃若少了一根毫毛……诸君便要仔细了……”
“太子妃,”殿下又对我说道:“晚些时候本王去见你。”
然后他没有迟疑的朝前走去,我想他应该是要去看陛下吧。
诏狱是个地牢,关押的大多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不经京中府尹也不经六部,直属陛下管辖。说白了,这里就是陛下一言定生死的地方。
地牢常年不见天日,阴暗潮湿。殿下说的那句话是有用的,牢头多给了一床棉被,牢房也稍整洁些,高高的墙面上还有一个狭小的窗口,用以通气。
想来,我这是住上诏狱的天字号房了。
我在诏狱里等了一夜,到天明时分还清醒得很,又过了一整个白昼,殿下才来了。
他没有和我寒暄,只告诉我陛下如今身子不好了,他信我,槿妃的事必然和我无关,最迟不过两个月,他会放我出来。
看他面容憔悴,这一天一夜应该也没时间休息。我面上乖巧地应是,心中有些吃惊。听殿下话语中的意思,似乎陛下命不久矣。
殿下走后不久,安阳公主也来了。
“你在这诏狱过得倒舒心。”
她今日一身缟素,一眼望去陡然年长许多岁,也不张牙舞爪了,看着十分安静。
我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槿妃之死与我无关。你还是请回吧。”
安阳公主回:“我知道。”
“你知道?”
“我可以放你出去。”
我十分疑惑,回答道:“我并不想出去。”
她轻嗤一声,“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死慢一些,发丧时别吵了我母妃!”
她甩甩衣袖转身就走,我暗暗猜想她放我出去的用意何在。
“栾月,杀父之仇你就这样无动于衷吗?”突然听到一声轻喝,安阳公主竟又回来了。
我问她:“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也许是我太过直白,她愣了一下转而泰然对我说:“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她拿出一张折过的纸,上面隐隐约约有墨迹。她说:“我也不跟你绕弯子,父皇杀你之心已定,只要你答应帮我找到这个人,带回京城,我就救你出去。”
“你放我出去,我就成了逃犯,怎么再回京城?”
“你不是逃犯,你只是被待人劫持,我会替你作证。”
“那公主准备怎么救我?”
“明日子时,诏狱会起一场大火,混乱中会有人来带你走。”
“子时宫中早已落钥,怎么出去?”
“你先在我母妃宫中躲着,第二日一早,我会安排你出宫。”
这听起来可行,我问:“这主意是谁替公主想的?”
“你觉得本公主就是一味无知鲁莽的吗?”
我忍不住笑了,她也知道自己鲁莽,“你就这么信任我?万一我找不到那人也不回来了呢?”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当还了你在崇州照看我的情分。但该做的事,我还是会做。”
“什么是该做的事?”
“这不要你管。”
我想我确实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太子殿下说的月余太久了。我伸手示意安阳公主将那张纸交给我。
我打开那张纸,趁着月光,纸上画着一个人像,上面还写着地址与姓名。
“燕国?”这么远。
“若在大齐境内,我还要你作甚?”
言之有理,我将那纸张收入袖中。“我要我的两个丫鬟同我一道儿走。”
“会武的那个你带着,傻乎乎的那个留在我身边。”
“你还是担心我不回来。”
“带上那个只会拖累你的行程,我要你尽快!”
“你保证照顾好芽衣!”
“看一个宫婢而已,我应你就是。”
“好,那我在此安心等公主的火。”
“你那个宫婢,如何会听我的?”
“你只要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玉洛,芽衣会听她的。”
公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一束月光照在她右手上,她双手交握依旧保持着公主的姿态。
“公主还不走?”
“有人告诉我,杀人并不能解恨,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的,是毁了他。你认为如何?”
我一时不能理解她所言,这没有头绪的话是从何处引发的,我回她:“我也并不清楚。”
她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临走前说了最后一句:“兴许,日后你会谢我!”
公主走了,我从袖中将那张纸掏出来看了又看,燕国,我想起了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