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月居春九

38、第 38 章

　　他全程低头不曾看我们一眼。
　　我赶忙给小女娃喂了些水，两个人狼吞虎咽，一下子将那碟子里的糕点吃完了。
　　不久又有人来了，是将我们掳来的那两个人。
　　他们问:“糕点好吃吗？”
　　我点点头。
　　他们又问:“前两天饿坏了吧？”
　　我又点点头。
　　“还想继续饿着吗？”
　　我摇头说了句“不想。”
　　那个胖些的人拍拍我的头说:“好孩子，只要你们听话，每天都有好东西吃。”
　　话音刚落，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叫，听得我毛骨悚然，那二人对话道:
　　“又是哪个不听话的，去瞧瞧，别打死了。”
　　“不必瞧，打不死的，兄弟们都有数着呢！”
　　“你说的在理，不过还是去瞧瞧，残了废了卖不了好价钱。”
　　我抱着小女娃的手紧了紧，心中害怕，不知父亲此刻在何处，老天保佑让他快点找到月儿吧！
　　那二人得意的看着我们，“这两个若教养好，一定能卖个不菲的价。”
　　“那小的真是美人坯子，再过几年，一定出落的跟仙女儿似的！”
　　“明日便送她们去学东西吧，莫浪费时日了。”
　　那胖些的伸手要摸小女娃的脸，我转过身将她护住，背对着他们，有一人说“还是有些脾性，让嬷嬷那边好生磋磨磋磨。”
　　就这一句话，往后几日里，让我们吃了好些苦。
　　第二日他们将我们送到一个敞亮宽阔的屋子里，里面已经有好些人，她们大多和我们年纪相仿，一个个看上去像几日没吃饱饭似的。兴许我们看上去，也是这样的。
　　这大屋子里有许多管事的妇人，她们看着就刻薄得很，逼着我们学一些胡七八糟的规矩，教我们跳舞弹琴，若我们不听话的就要用鞭子抽，做得不好就不给饭吃。
　　小女娃太小了，总是做不好，我只能偷偷分些吃的给她，那些妇人发现了，就用针头戳我的指尖，日子一天两天三天……我开始怀疑，父亲是不是不会来了。

　　有一天夜里，大家都歇下了，比往日要早很多。我在床铺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又怕吵醒身边的人，于是轻手轻脚下了床。
　　月光透过窗投射进来，落在地面上，照的那块石板在夜里格外明亮，我就这样傻傻地蹲在墙角，傻傻地望着它。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我听见有人在争执。
　　“殿下！殿下！殿下息怒！”
　　“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殿下，如今陛下身子骨大不如前，咱们需要银钱，眼下再没有更快的法子了！”
　　“我看，眼下再没有比这更快的寻死的法子了！”
　　“殿下息怒！我知错了！”
　　“你何曾觉得自己错了？我说过，我并不是一定要坐那个位置不可！皇兄为人我信得过，他上位后，必定不会苛待我！但你如今这样做，同逼我有什么两样？”
　　“殿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您忘了从前在宫中的时候了？您难道还想过那样的日子？”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莫说我无意去争，即便是争了我也根本没有胜算的！”
　　“只要银子使得勤，胜算会有的！何况，咱们这也算捏住他们的把柄了！”
　　“是捏住他们的把柄，还是把我的把柄交给他们？如今朝中说得上话的，哪个不是老谋深算？你以为自己算计的过他们？”
　　“殿下……”
　　“舅舅！”
　　他们二人还未争论出个结果，又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大人，有一队军马进山了，正往此处来。”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跟踪我？”
　　“快带殿下上快马从后山走！殿下，您瞧瞧，你不争别人便会放过你吗？殿下快走！此处，我来善后！”
　　我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不一会儿门口便传来一些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我轻声叫醒小女娃:“快起来。”
　　这时我眼前突然亮起来，小女娃的睡脸红彤彤的，窗外是不停晃动着的光影，房内突然渐渐升温，着火了！
　　我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大声叫嚷、推搡那些还在熟睡的人“着火了！着火了！”
　　门窗被堵上了，烟雾蔓延进来并越来越浓重，哭声、喊声、咳嗽声、撞击声还有门窗开始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在这样嘈杂的声音中，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月儿！月儿你在这里吗？月儿！”
　　是父亲吗？
　　“父亲！我在！”
　　我奋力的喊，我的声音似乎淹没在火势中。小女娃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我们一群人没了力气，瑟缩在屋内离火势最远的地方。
　　“姐姐……咳咳……火……”
　　小女娃缩在我身边，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我低头去看她，她的衣角不知怎么染上了火苗，陡然烧了起来，吓得身边的人一下散开。
　　我连忙去脱她的外衣，踩灭了火苗，我抱紧她说道:“不怕不怕，不哭，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小女娃没了声音，其他人也没力气再哭喊了，烟雾缭绕熏的我直流泪。
　　恍惚中我看到大门轰然倒下，父亲手握长枪骑在马上，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
　　“月儿，”
　　“父亲，我在这里父亲！”
　　父亲看见我，看见屋内许许多多昏厥过去的人，大喊一声“水！来水！”
　　而他只身下马冲进来，将我抱在怀中。“父亲来晚了……”
　　我哭喊着扑进父亲怀里，“父亲……带我回家吧！月儿再也不乱跑了。”
　　小女娃在昏迷中也紧紧抱着我的手，父亲用披风将我们二人罩起来，冲了出去。这时候水来了，那些士兵们一盆一盆将门窗上的火扑小，找准时机冲进去将其他人带了出来。
　　父亲将我们放在马上，骑马前行，原来这是一座很大的宅院，好几处地方都起火了，地上还有尸体，我看到了那个掳我们来的胖子，他也死在这里了。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将军小心！”我循声望去，只见父亲迅速抬起右手护在我身前，兵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响起，箭镞就停在我的眼前。
　　父亲大喊道“是弩箭！追！”
　　“父亲你的手……”
　　“无事，父亲马上带你回家！”
　　我躺在父亲怀中，仿周围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我竟这样睡着了。
　　我睡了很久，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我惊慌坐起，指尖仿佛又被针扎了一遍。
　　床边摆着一双崭新的绣花鞋，我环顾四周，熟悉的床幔，柔软的棉被，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这是我的房间。
　　我穿上鞋，甫一起身，血气冲上脑门，还有些站不稳，我扶着墙边慢慢行走。两个婢子在门外聊着什么，似乎兴致正高，并没有发现我。
　　“姑娘已昏睡两日了，怎么还不醒来呢？”
　　“姑娘是有福气的，很快就会醒的。”
　　“只是可惜了玉洛姐姐……”
　　“是呀，都是因为姑娘的贪玩任性她才会死的。”
　　“你不要命了敢这样说！”
　　“我只是说事实嘛，据说面目都无法辨认，可怖的很！”
　　她们仿佛在说与我无关的事情，我看见父亲母亲从拐角处走出来。
　　父亲用十分凶狠的语气说道:“谁准你们在此处嚼舌根，都拖出去打！”
　　那两个婢子跪下来求饶，父亲不允。
　　然后我问:“玉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