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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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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榆低头看着怀里的白骨忽然笑了,手指下意识抚摸着他,虽不言语,答案已不言自明。
可是,仿佛有感应似的,莫白查尔斯一齐抬头向他看来,遥遥对视良久,只见莫白低头对理查德说了句什么,理查德回问了他一句,得到回答后,果断且坚定地点了点头。
下面的一幕直接让他的血液都凉了,只见三人从地上捡起一块有着尖锐利角的冰棱,眼睛眨都不眨直接朝脖子抹了上去,刹那间,鲜红的血液从脖子里汩汩地冒出来,空气中的血腥味混合着新鲜血液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了。
“不要——”
小榆的声音在这样冰冷的世界里显得单薄又无力,他们宁愿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也不肯让他低头妥协!知他如查尔斯莫白,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悲剧不能一再重演,故人已去,此后世间只有小榆,再无“邓登”!他们在用血和泪的惨痛教训告诉他这个事实。
灵识谢颉再无犹豫,冰面一寸寸破裂,浅浅的水洼已经显露出来,星光在水面上亮起,小榆眼里的世界朦胧一片,伴随着星光一起消失在这悲伤的世界。空中,他的眼泪撒下来落地成冰,就像一颗纤尘不染的绝世明珠。
流星海里,小榆张开双臂,衣袖因为水的推动力自然地飘荡着,他不言不语也不动,表情是死寂的,任由自己往深海处下沉,下沉——
虽然他已经不是肉体凡胎可以在水里自由呼吸,但因为不抵抗水,跟凡人的感受差不多是一样的,胸口被强大的力量挤压着,连被紧紧塞在怀里的白骨都被水压拉扯出来,在他的身旁飘荡着。
灵识谢颉深知他此时的感受,知道这一切带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因为他知道,不管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徒劳的,所以只是默默陪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伤心,痛苦。
一人一骨不知道在里面飘了多久,直到一股强烈的飓风席卷而来,在海底形成一个极强的漩涡中心,他们身处其中往前一步就是“高压线”,到时就算身具灵力怕是也难躲得过去。
灵识谢颉终于叫了他一声,叫的什么他没听清楚,只有一句“小榆”慢慢地在他的耳中放大,直到完全唤醒他的神志,小榆回头看到他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过了“高压线”。
此时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悲伤懊悔自责都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朝着他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抓过来塞到怀里,后怕感一波一波地蔓延至全身,让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眼看这里越来越不安全,小榆脸色惨白地带着他就要往水面上游去,灵识谢颉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小榆一张脸呈菜色,灵识谢颉一时没接上话,他等不及只好开口问了一句,“什么?”声音却嘶哑得听不出原来的样子。
灵识谢颉本能地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可忘了他根本没有实体,透明的手直接从他的脸上穿了过去,惊讶之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他匆忙掩饰了过去,偏过头道:“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我有一种感觉,它或许对灵力的恢复有很大的帮助,我得过去看看。”
小榆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好,我们一起去。”
灵识谢颉看了他一眼,终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道:“我现在能做的有限,记住千万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小榆沿着漩涡中心一直往下游了好久,见怀里的骨头毫无反应,忍不住问道:“还没找到吗?”
灵识谢颉沉默了半晌,叫了一声“小榆”,然后听到他道:“停下吧,就在这里。”
小榆看看不远处那可怕的飓风圈,不可思议道:“你确定?”
灵识谢颉没正面回答他,只道:“我确定那东西就在里面。我有一个主意。”
小榆道:“你说。”
灵识谢颉一本正经道:“你把我扔进去,然后离开这里远一点等我,等我拿到东西我们一起离开。”
出乎意料地,小榆答应得十分痛快,“好。现在开始吗?”
没想到他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灵识谢颉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坚定转头,道:“开始!”
小榆把他扔出去的时候手上非常稳,没有丝毫留恋,眼看着白骨越过“高压线”进入飓风圈内,视线却未移开过半分。
小榆的深情一向是内敛而不外露的,从遇见他开始,更多了一分名为“自卑”的东西,更有甚者每过一日他的情更深一分,情愈深愈是缄口不言,万般深情不能宣之于口,所以才造就了后来几生几世的纠缠。
如今大梦初醒,他的心境较之于当初已经有些微妙的不同,生生世世的深情累计除了更加爱他还让他明白一个道理:爱,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懦弱,也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更加勇敢。
所以,谢颉。我一点也不担心,也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不管你去了哪里,变成什么样子,我总会和你在一起。
飓风圈里的情况他看不到,所以他给自己定下一个时辰的期限,一个时辰之后,不管他是生是死,他要立刻见到他!
半个时辰刚刚过去,里面还没有动静,外面却先乱起来了。
飓风愈来愈烈,飓风圈也在一点点向周围扩大,凭借他的力量几乎无法与之抗衡,更何况,他先前所受的伤还没好利索,在这样深不可测不可估量的深海之中,小榆就像一颗无根飘扬的浮萍,眼看快要看不到之前他消失的地方,他终于有些慌了,朝着前方大喊:“谢颉——谢颉——求你了——听到便应我一声!”
他的声音在他的方丈之内停留稍许,很快便被强烈的海浪吞没。他的一颗心愈来愈沉,沉到快要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一滴泪倏地从眼角滑落,没有去到任何一个地方,而是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掌心里,早已深入灵魂的温柔呼唤从他的耳边响起,“别哭,我在这里。”
人还未见,笑容已在脸上绽开,他猝然转身,跌入一个早就等待已久的怀抱,在这一刻,一拥白头,一吻天荒。
跨越了无数个生死轮回,历经风雨沧桑人情冷暖,这一路他们走得太长太长,混着血和泪,踩着刀锋和尸海,将灵魂淬炼了一遍又一遍,死去活来,终究,他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风雨归来,少年依旧是当初的少年,却也不是当初的少年,那双澄澈得如碧海蓝天的眼眸里闪耀着星光,天上繁星万千,却没有一刻足以与它相比美。
“谢颉,我喜欢你。”
谢颉沉默着,视线也朦胧了。
他却笑得更加灿烂,此时此刻,站在他眼前的不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九天王星,而是他追寻了五生五世的心上人,是天上地下唯一的谢颉。
“偷偷地告诉你,刚才是骗你的,比起喜欢你——”
“我更爱你。”
谢颉一时笑得直不起腰来,手却紧紧地抓着他不放,四周星光四溢,海底亮如白昼,一颗一颗的小星星从海面上升起来,与天上的繁星交相呼应,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也许是在赞美此间夜色撩人,也许同他们一样,互诉着相思与衷情,待重来,白首相伴与君归。
小榆默默地看着他笑,看着他不经意抹去眼角的晶莹,很长很长时间之后,他指着不远处那艘伤痕累累的飞船道:“原来‘星辰梦’一直都在这里,多亏了它,我的力量已经恢复了。走吧!我们回家。”
两人手拉着手一起进了飞船,这时谢颉忽然想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问他道,“你应该搞得定这个‘铁怪物’吧?”
小榆一愣,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谢颉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疾言厉色地呵斥他道:“别笑了。”奈何毫无威慑力,得到的只有压过先前的更大的嗤笑声。
小榆抹了一把眼角笑出的眼泪,随手往他的肩头上一抹,安抚似的拍拍他,“好啦,放心啦。包在我身上。毕竟这铁怪物可是老子一个螺丝一个冒地亲手完成的。”
小榆一上手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星辰梦”箭一般朝水面上冲了出去,快得根本用肉眼捕捉不到,只从冲天的海浪里看得到它行驶的轨迹。
“星辰梦”从流星海里蹿出来直冲云霄,他们并没有飞出去多远,只是在空中俯瞰着future星的人们,眼看着他们三三两两地醒来,越来越喧哗,越来越热闹,甚至还听到有人指着他们大叫道:“是‘修罗号’!我听爷爷说过‘修罗号’的机身泛着五颜六色的星光!原来它一直都在这里啊!”
还有人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修罗号’?一听就知道这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先前说话的是一个老人,白发苍苍,佝偻着背,闻此腰都直起来了,满脸通红地喊着,“竖子无知!‘修罗号’其实本不叫这个名字,只因为只要有它在的战场必定所向无敌,就像来自地狱的索命修罗,让人闻风丧胆,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它的本名,只记得‘修罗’这个曾经响遍整个星际的名字,而他的存在偏偏只为保护。”
壮年人的表情有些变了,“保护?它在保护什么,难不成还能保护你吗?”
老人的回答是肯定的,“没错!不单是保护我,它也在保护你。要不是当初有‘修罗号’保护future星,今天你怎么还有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议论声还在继续,小榆满脸自豪,“小五他们果然没让我失望,‘修罗号’听起来酷毙了!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沧海桑田之后还会有这么一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死后已矣,精神万世不灭。他们的事迹到现在还有人津津乐道呢!”
谢颉站在他的身旁,靠在他身后的椅背上道:“是啊!有些人虽然死了,但后人会一直记得他们,换句话来说,他们只是换了一种形态活在世上而已。所以,你不要太为难自己,莫白他们自有他们的因果,离别自然是难过的,但并不意味着不圆满。”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提起他们,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先前一幕的铺垫,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只是恍恍惚惚地问他,“我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谢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讳莫如深道:“离别终有日,相逢总有时。总有一天,我们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再相见,就像今天你我一样。”
听了他的话小榆的心情舒畅多了,突发奇想凑到他的耳边道:“哎,知道小榆就是邓登之后你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问过我,难道你都不好奇的吗?”
谢颉与他的视线相对,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道:“你想让我问什么?我这么英明神武的九天王星,该知道的早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想想也就想明白了,不问不过顾忌着你的面子,不管你是暗恋成灾的胆小鬼,还是狼心狗肺弃我而去的胆小鬼,还是你本身就是怕鬼的胆小鬼,总之就是一个胆小鬼!我跟胆小鬼有什么可说的。”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明显就是有情绪了,想想他本来心眼就像针眼那么小,这要是翻起旧帐来,指不定得气到何年何月去了!小榆不由得有些惆怅,很想痛骂自己,谁让你嘴欠开这个话头,白白的长了张嘴就不说人话!
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道,“那个,此一时彼一时嘛,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过去的就让它随着风过去吧,咱俩谁都别提了好吗?”
谢颉哼了一声道:“我有提吗?咱俩是谁先提的?”
小榆道:“我。是我先提的。我有罪。请王星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小的一命,成么?”
这人要是就这么善罢甘休就不是谢颉了,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道:“哎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对我一见倾心非得死撅着不开口,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对着心上人主动示好还能无动于衷?”
小榆脸上飞霞,屁股底下如坐针毡,坑坑巴巴道:“我——你——你什么时候主动示好了?”
谢颉道:“你不知道当一个人总是喜欢去逗弄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喜欢他的表现吗?”
小榆大吃一惊道:“喜欢个鬼的表现!没见过喜欢一个人就要去逗弄他的。你这根本就是火星人的逻辑,我们凡人不知道。”
谢颉捏着他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那喜欢一个人就是什么都不说,是什么人的逻辑,我们火星人也不配知道?”
小榆手忙脚乱绕过一片陨石堆,吐出一口气来道:“哎你还有完没完了?我当初不过是一棵小小草,我们之间完全就是一颗绝世明珠和一根狗尾巴草的距离,换作你看到一颗绝世明珠对着一棵小草笑得花一样,你说得出话吗?”
谢颉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挑起来,慢吞吞道:“绝世明珠?哦~原来我是一颗绝世明珠啊!”
小榆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好强装淡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耳朵却早已红得像煮熟了的虾一样,越看越受不了这人耸着肩膀偷笑的贱样子,梗着脖子大出气道:“好!你就笑吧,你又能好到哪去?”
谢颉耸着肩膀道:“我怎么了?”
小榆的眼角从上往下扫下来笑得他心里直发毛,“跟着一首歌找人亏你做的出来!”
谢颉顿时像被踩着了狐狸尾巴,怒目而视道:“谁跟你说的!”
小榆道:“别管谁跟我说的,你就说是不是真的吧!”
谢颉打定主意不认账,“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