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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追妻之路 ...

  •   “没什么。只不过来之前,我已经向皇上请旨,让他赐婚于你我。你若是不应,便是抗旨。”贺风帘盯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郗翠幕回神,突然咯咯笑出声来,葱白的指尖点上旁边的酒坛,眨眼就开了封泥,她的语气柔和,可话却宛如剜心的刀子:“抗旨的事情我一弱女子自然是不敢做的。嫁你可以,但我郗翠幕绝不会再爱上你。”
      “为什么?”贺风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底泛起一抹委屈。他自认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有人突然走了过来,对郗翠幕说道:“姑娘,没有像您一样喝酒的,这多伤身子啊,您要是想喝,咱这儿还有桃花酒,也比这烈酒来得温和。”
      贺风帘抬眼看过去,就见大堂里迎客的俏官儿走过来,倾下身子来柔声劝她:“我给您倒点?甜滋滋的,很好喝。”
      郗翠幕别过头不再理贺风帘,而是怔然地看着这俏官儿,突然就软了嗓子撒娇:“小哥儿真好,温柔疼人,声音还好听得紧,长得也俊俏。”
      俏官儿被她这一夸,耳根直泛红。郗翠幕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又轻轻拍了拍酒坛子:“要不要陪我喝两杯?”
      没见过这么讨人喜欢的姑娘,虽然左脸上有一条浅浅的疤痕,但并不影响她的美丽,俏官儿想说自己还忙着呢,可看着她这掺了蜜似的笑脸,心下也不忍,还是坐下来将她手边的烈酒换成了五十年的桃花酒,微笑着要和她碰杯。
      贺风帘就这样被人当作了空气。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刀刀的小脑袋向后猛地一顶,张开嘴嗷呜一下咬住了卫翦的手,卫翦吃痛,终于松开了她,刀刀用力踩了他一脚,还碾了碾,风一般地跑到了郗翠幕身边。
      卫翦连忙跟过去,正想和刀刀说别打扰人家小两口和好,结果就见郗翠幕和一个俏官儿言笑晏晏,贺风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身影萧索,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走一般。
      “国师……”卫翦唤了一声。
      眼底一片阴冷,贺风帘收拢衣袖站直身子,漠然道:“我们走。”
      卫翦还没开口问贺风帘,他们到底要走去哪里,就被贺风帘抓着一起来到了南风馆的房顶上,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到南风馆门前坐着的郗翠幕和那个俏官儿。
      卫翦知道,贺风帘还是放心不下。
      这两个人的情路还真是坎坷。国师大人的追妻路任重而道远呐。
      俏官儿要接待其他客人,与郗翠幕喝了两杯之后就起身告辞。郗翠幕一个人坐在那里,又喝了几口,终是不胜酒力,醉倒在桌子上。刀刀付了酒钱,随后吃力地把郗翠幕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买着小碎步就走入了她们租的一个大杂院里。
      “小姐,您平时喝酒都是点到为止的,今儿个怎的喝了这么多?都不能自己走了。小姐,您平时从来不会叫俏官儿来陪酒,怎的今日……”刀刀扶着郗翠幕躺好,拧了把毛巾替郗翠幕擦拭额角的细汗,又拿起了团扇,给她扇着。
      郗翠幕用力按了按眉心。
      不知怎的,看到贺风帘她就来气,忍不住就赌气多喝了几杯。
      “嘶——头疼。”郗翠幕无意识地哼唧一声。
      温暖的手指按在她的太阳穴上,力度不轻不重,甚是舒服,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郗翠幕呢喃一句:“刀刀,你这手艺好了不少。”
      没有听到回音,郗翠幕察觉到了不对劲。
      以刀刀的性子,那张小嘴定是闲不住的,如今她夸了她,刀刀一定会欣喜地叫出声来。那双温暖的手还在按着,郗翠幕忍不住舒服地哼了一声,掀开沉重的眼皮,那俊美的人儿坐在她的床头,清瘦的身躯遮住了身后的烛光,所有的光亮都凝聚在了他的身后。
      见她睁开了眼,贺风帘的眼角眉梢微抬,嘴角勾了勾,仿佛晕染了天地芳华。
      他温暖的指腹,轻柔地拂过她的额角,一路向下,划过郗翠幕根根分明的睫毛,又在她脸上的疤痕上停顿了许久,最后停在她饱满的唇瓣。
      烛光摇曳,这昏黄的微光里,透着几分暧昧不明的氛围。
      郗翠幕目光迷离地看着他。贺风帘的下颔线条很是优雅好看,像远山连天,勾人心魂。让人忍不住想蹂躏一番。
      这是梦吗?梦外她得不到他,那在梦里,她可不可以放肆一下?
      她仰起头,轻轻地碰上了他的唇。他竟然没有拒绝。果然是梦啊。
      贺风帘的唇看起来有点薄,郗翠幕本以为他的唇会和他的人一样,又冷又硬,却没想到梦里的他亲起来软得很,像极了她最喜欢吃的绿豆冰糕,又软又甜。
      眼眸里墨色涌起,贺风帘张口抵开她的唇齿,温柔又暴戾地反被动为主动,呼吸之间尚有酒香萦绕。温热的手掌撑开她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交叠穿插,死死扣紧。
      然而,下一刻,郗翠幕却狠狠地咬住了贺风帘的唇,一时间,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身上的檀香的味道,是那般明晰,做梦是梦不出来的。所以,这不是梦。
      “刀刀呢?”郗翠幕瞪着他问道。
      贺风帘恋恋不舍地离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即使自己的嘴唇被咬破了,他的眉头也没有皱一下。随后他耐心地解释道,“被卫翦带走了,你放心,他不会伤她。”
      “哦。”郗翠幕点了点头,平稳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呼吸,然后闭上了眼睛,“国师大人,请你滚出去,好走不送,谢谢。”
      四周没了声音,郗翠幕的一只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没见到人,她长舒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失落。狠狠摇了摇头,郗翠幕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然后翻了个身。
      顿时,郗翠幕愣住了。
      “贺风帘,你要不要脸,你是没地方睡了不成?”郗翠幕坐起身,拿起枕头就向着他砸去。
      “外面下雨了。”贺风帘眨巴眨巴眼睛,抱着郗翠幕扔过来的枕头,轻声说道,“能不能在你这里借宿一晚?”
      作孽啊,这厮卖起萌来为什么也这么好看。郗翠幕抹了一把脸,看向窗外,只见外头雷雨交加,起身锁好了窗户,又看了看贺风帘那可怜兮兮的模样,郗翠幕咬了咬牙,她到底是不忍心让贺风帘出去淋雨的,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她出来时带的钱财不多,是故只租了这么一间屋子,偏偏这间屋子小的很,只有这么一张床,连个软榻都没有。
      虽说已经到了六月份,但因着突然而至的大雨,又是夜间,气温骤降,让贺风帘睡地铺好像也不太合适。所幸这床倒是不小,她贴着床沿,能与他拉开一尺远。
      虽说皇上已经赐婚了,他们已经成为了未婚夫妻,同床共枕也是迟早的事,她也不是个把名节看得很重的人。可她心里就是很膈应贺风帘对楚佳人的情谊以及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她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风帘时,贺风帘就掖了掖被角,打了个呵欠便不再动弹。
      嗯,这就睡着了?
      他那么好面子、重名节的人都能睡着,那她还担心个什么劲。于是,郗翠幕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顿时松了,阖上眼睛,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很快睡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觉睡得并没有那么安稳,毕竟是靠在床沿上睡的,郗翠幕悲催地被陡然而至的失重感惊醒好几次,到后来实在困倦,才往里拱了拱身子。
      贺风帘其实并没有睡着,在郗翠幕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就睁开了眼,静默地看着她几次差点滚下床,又静默地看着她往自个儿这边滚过来。每当她滚过来几分,他的墨眸就亮上几分。
      刚才还张牙舞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小妖精,此刻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发髻散开,青丝披散在枕边,很好欺负的样子。目光定格在她左侧脸颊的疤痕上,上好的雪颜膏也没能去除她脸上的疤痕,可见当时她伤得是多么严重。贺风帘撑起身子,轻轻凑过去,怜惜又心疼地印上了一吻。
      楚佳人说得对,郗翠幕是个好姑娘,他不该负她。
      贺风帘撑着身子,伸出左手,拿过刀刀方才放在床边的团扇,捏着扇柄,对着床的外侧扇了扇。睡梦中的郗翠幕只觉得自己左半边身子凉的厉害,下意识地往右边缩了缩,又缩了缩,不经意碰见个暖暖和和的东西,想也不想就伸手抱了过去,还用脸蹭了蹭。
      感受到胳膊上的温软,贺风帘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墨眸里晕开春风般的暖意,笑着把团扇扔去一边,和衣而眠。
      夜雨落在房檐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一道道闪电划过,树枝在风雨中飘摇。
      刀刀幽怨地缩在卫翦怀里,卫翦无奈地躲在屋檐底下。
      “你带我出来为什么连钱袋都不带。你不是说要带我出来吃好吃的么?结果好吃的没吃着,还被大雨困在了这里。你这个大骗子,刀刀再也不要理你了。”
      卫翦欲哭无泪。
      本以为贺风帘就在屋子里坐坐,看看郗翠幕就走,他也就是骗骗这小丫头,想着先把她骗出来就好。谁能想到,贺风帘直接在屋子里睡下了。而且还锁了门窗,他们想进去都不知道怎么进去。
      卫翦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惨的属下,没有之一。
      胸口一暖,卫翦蓦地僵住了。低头一看,只见那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沉沉地睡着了。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雪白得像颗汤圆,她的两只爪子握成小拳头,像是在戒备什么。
      咔嚓——
      雷电骤现,沉睡中的刀刀猛然一个哆嗦,终于松开了紧握的小拳头,抱住了卫翦的腰。
      哎?
      卫翦突然感觉,他好像也没有那么惨。
      翌日,天刚蒙蒙亮,贺风帘就抱着睡得正香的郗翠幕,带着两只可怜兮兮的‘落汤鸡’,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青唐阁的三楼,清丽的女子依偎在俊朗的男人怀里,目送他们渐渐远去。
      “就这样让你的师兄把那姑娘带走了?”陆君离问,“不是说邀请他来看你的六月画展么?”
      “邀请他来看画展是假,请他来接郗姑娘是真。”
      “那张画展的门票岂不是浪费了?”
      楚佳人环住陆君离的脖子,嘻嘻一笑:“他们之间的误会因我而起,如今也该我来给他们提供一个和好的契机。若他们真的能幸福的在一起,一张门票又算的了什么。”
      “可那姑娘看起来对你的师兄无意。”陆君离搂住她的腰肢。
      “你呀,还是不能理解女儿家的小心思。”楚佳人抬手弹了弹陆君离的脑门。
      陆君离也不恼,只是温柔又宠溺地看着她,纵容她这任何人做都是对皇室不敬的小动作。
      回到长安,已经是六月中旬。贺风帘忙了起来,除了每日上朝之外,不仅要与郗闯北薛如屏商议婚事,还要准备三书六礼。([注]三书:聘书,礼书,迎书。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整个郗府都知道,郗翠幕对这门婚事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就连嫁衣也是雇人缝的,自己没有亲自动手。
      但让刀刀很奇怪的是,郗翠幕不哭不闹,反而是好吃好喝的养着自己。刀刀问她为什么的时候,郗翠幕只是冷着脸,不予回答。
      也许是郗翠幕的神色太过冷漠,刀刀问了一次之后就没有再敢问第二次。
      其实,郗翠幕想得很简单,就是想把自己吃得胖一点,然后等洞房的时候压死那个榆木疙瘩。
      从维扬到长安,坐马车行了将近十天,结果一路上她不说话,他也一句话也没说。那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都不解释一下,她受了重伤的那几个月里,他为什么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
      可是,他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有时候会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轻轻地吻她的脸颊。要不是实在太困,她真想一巴掌呼他脸上。
      其实,刀刀想问的是,皇上只是草拟了赐婚的圣旨,并没有昭告天下,郗翠幕若是不愿意嫁给贺风帘,完全可以让郗闯北和皇上说,毕竟郗闯北也是个大功臣,在皇上眼里的地位未必就比贺风帘低,只要说上一句不愿意,这婚事还是可以避免的,也算不得抗旨。
      可是,郗翠幕没有。
      对感情之事懵懵懂懂的刀刀着实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时光荏苒,弹指间便到了长统五年七月初七。
      这一日的长安十分热闹。
      一大早就传来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
      郗翠幕愣是被吵醒的。
      “刀刀,外面怎么这么热闹,是哪家小姐要嫁人了?”郗翠幕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刀刀激动地扑到郗翠幕身前,晃荡了一下郗翠幕的肩膀:“是您啊,今日是您和国师的大喜之日。”
      “嗯……嗯?”原本处在清醒与昏睡边缘的郗翠幕登时睁大了眼睛,“已经到七月初七了?”
      “对呀,您现在该起来梳妆了。”刀刀提醒道。
      “我就不起,没睡醒。”彻底清醒过来的郗翠幕,冷笑着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刀刀听后,十分认真地一字一句道:“那奴婢就只好去找国师大人了,国师说他不介意亲自来帮您穿衣服的。”
      “你你你……”郗翠幕伸出手,狠狠地揉了揉刀刀的头发,然后轻轻一推,嘴巴撅的老高,“小白眼狼,胳膊肘就会往外拐。”
      刀刀用双手捂住自己被郗翠幕揉的乱糟糟的头发,她只是传达了一下卫翦让她说的话而已,为什么就成了小白眼狼了。委屈,可怜,惨兮兮。刀刀决定,等婚礼结束,她一定要去找卫翦,让他赔给她好多好多块糕点。
      “开面的婆子到了。”外头有人喊道。
      于是,郗翠幕还没来得及起床,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走了进来。郗翠幕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男童就手持长线,在她的脑门上啪的打了一下。
      “喂——你干什么?”郗翠幕瞪了他一眼。
      男童手上的动作没停,又朝着郗翠幕的脸打了一下,这次郗翠幕怎么可能乖乖地让他打,于是扭了头,结果还不如不动,那长线弹到了她的眼睛上。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眼泪都要被弹出来了。
      “你有病吧。”郗翠幕扯住长线,猛地一拽,拽的那男童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幸好那妇人眼疾手快,扶住了男童。
      “小姐,您可莫要乱动。”刀刀连忙按压住郗翠幕的手,把那长线从她的手里抽走,“这面开好了,未来才能美满和顺。”
      “这面开不开都一样。”郗翠幕眼中寒光凛冽气势冲天像是要上战场一般,“反正都是注定了的鸡飞狗跳。”
      看了看被吓傻了的三人,郗翠幕哼了一声,高傲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继续。
      男童手持长线,上中下弹了三下,那妇人则在嘴里念叨着:“上敬天地父母,中祝夫妻和顺,下弹子孙满堂。”
      男童再左中右弹三下,妇人念叨:“左弹早生贵子,中弹勤俭持家,右弹白头到老。”
      弹完后,郗翠幕正想下床更衣,却又被妇人按到了床上,那妇人把那根长线系在一起打上结,绕几个交叉,做成剪刀状,然后用双手的食指和拇指绷紧,并用牙齿咬着线的一端,把线贴在郗翠幕的脸上,两手和嘴同时向外撑开,就把郗翠幕脸上的汗毛绞了下来。
      这才算开完了面。
      郗翠幕表示,早知道这么麻烦又这么疼,她死也不要嫁给贺风帘。不过,让她娶贺风帘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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