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忽然夕时

70、Part 69.

　　她的生活如一碗水般平静，没有了和他们的交集，也再没有激起过任何涟漪。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再收到他的消息时，已经是四月底了。

　　那个下午只有零星的客人，阳光倒是一如既往的明媚。她一个人坐在咖啡馆的吧台里百无聊赖，刚要拿出手机翻看招聘网站，就弹出了一条消息。

　　是陆以安发来的。

　　她久违地呼吸一滞。

　　手指带着她察觉不到的颤意点开了消息，她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读完。

　　他说，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有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希望晚上八点他们可以在跨江大桥见一面。

　　她起初是心生抗拒的。

　　想到距离上次的不欢而散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而且对于祁云烈和陆以安的身份，她后来怎么也想也觉得混乱。明明约她去摩天轮过生日的是陆以安，可在宋翊展指出他是利用她与自己争夺学生会主席的心理系学生时，陆以安却毫无反驳之意。

　　她不明白，那明明说的是祁云烈啊不是吗？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决定去见陆以安一面。她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想亲口听他说。

　　她很清楚，她是对陆以安动了心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温度瞬间清冷了下来。

　　南诗在七点准时打烊锁门，天幕已经漆黑。她僵直了脖子仰起头，顺着店铺门口留有的一盏小灯，看着被风吹斜的雨。

　　她没有带伞，雨势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减弱。她心里打鼓，这样的天气，还要去赴约吗…

　　手机很安静，没有任何人发来新消息。如果取消的话，他一定会跟她说的吧。

　　这点困难对于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她用帆布包顶在头上，大步冲进了雨里，朝着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奔去。

　　她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处在整个车厢的最高点，可以一览无余地观察车厢，却又不会引起注意，是个绝佳的位子。

　　平时她很少坐车，偶尔坐一次车，她会安静地观察着车上的乘客，心理学建议要多观察人，她记得。

　　不过今天她倒是没什么心情观察别人了，车上空荡荡的，只有前面的爱心座椅上有两三个老人昏昏欲睡。她看着窗外淅沥的雨，那些连成串的水珠斜斜地打在车窗玻璃上，又顺势流下，被新的雨迹所取代。

　　那些在人行道上步履匆匆的人们，此刻又在想什么呢？

　　七点十五分。

　　另一边，学校礼堂的休息室里，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在来来回回走动，各自忙碌准备着八点即将要开始的学生会主席换届终审会。

　　进入终审的一共是五个人，祁云烈、宋翊展、阮纪舒，还有另外两个中文系的候选人。通过今晚的演讲，他们将会角逐出最终的“胜者”。

　　祁云烈一如既往地冷漠，坐在休息室没人打扰的角落里闭目养神，似乎那些嘈杂都与他毫不相关一般。

　　宋翊展则是坐在离他最远的对角角落，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架势。

　　他手里拿着一份稿子在背，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时不时拿眼睛瞄着对角的祁云烈，关注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祁云烈早就发现宋翊展一直在悄悄注视着他了，他只觉得好笑，以宋翊展那个性子，能对他忍到现在可谓是奇迹了。

　　另外两个候选人的气氛和祁云烈宋翊展两个人截然不同。他们看起来关系不错，大概是来自同一个系的缘故，俩人有说有笑地坐在休息室中央围成的一圈沙发上，互相给对方加油打气，倒是一片其乐融融。

　　只是，让祁云烈觉得奇怪的是，阮纪舒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他半睁开眼看了一眼腕表，已经七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幕。

　　这时，一个男生急匆匆地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部手机，径直走到祁云烈半靠着的沙发旁，喘着粗气将手机递给了他，“学长…手机找到了。”

　　祁云烈放下手腕抬眼，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学弟的眼神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

　　他默不作声接过手机，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在哪里找到的？”

　　“在图书馆…有人捡到交还到前台的…”

　　“所以你是？”

　　“哦我是今天在图书馆那边值勤的大一新生，我叫…”

　　他并不感兴趣这个人的名字，也不想听一些没用的废话，“什么人捡到的？”

　　“我…不太清楚，我最近才刚到图书馆值班…”男生瞥开了眼睛，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

　　“男的女的，你总该知道吧？”

　　“男…女的。”男生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男生二字，可看到祁云烈那双似乎能直视他心底的幽深眼眸，也许是迫于他的威严，男生最后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原本他以为只是自己下午无意间把手机落在了图书馆，现在刚好有人捡到了而已。可看这男生的反应，事情分明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在隐瞒什么…

　　仔细检查了一圈之后，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可就在他点开消息列表时的随手一划，却发现了一个刚刚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小鱼的消息框显示最新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半，可他已经有两三天没有给她发过消息了…

　　他点开和她的对话框，果不其然，上一句他发的消息还是在三天前，小鱼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复他。

　　那么…是有人用他的手机给她发了什么消息吗…

　　想到这里，祁云烈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一个电话赶紧给南诗拨了过去。

　　嘟嘟嘟…电话是通的，但没人接听。系统传来的每一声等待音，都令他焦急万分。

　　公交车走走停停，在七点四十分左右到达了桥下的站台。

　　南诗下了车，北风夹杂着冰凉的雨水从她的耳边呼啸掠过。她站在站台下捏紧了领口，生怕雨水顺着领口灌进去。

　　左手边就是通往桥上的阶梯，她抬头看了看。桥上的灯光似乎有些朦胧，眼前还有细密的雨帘，让人看不真切。

　　或许他已经在上面等她了吗？心里隐隐打着鼓，她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先上去再说吧。

　　像是承载了太多的思绪一般，那脚步似乎很沉重。她不知道在前面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结果。

　　在那长长的阶梯上，她想了很多关于陆以安的，有他们这段时间相处的回忆，还有她想和陆以安说的话。不过她也很清楚，即便想过再多，当真正见到面的时候，她可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像当初宋翊展要离开的时候，就像她一如既往的那样…

　　大桥很长，车流倒是稀疏的。不知道他在桥的哪个位置，她只好顺着桥一路走过。

　　在快走到桥的另一侧时，兜里传来了微弱的手机铃声。

　　她一惊，停下脚步，从兜里摸出手机，祁云烈的名字赫然跳动在屏幕上。她下意识地皱眉，手指刚刚碰到接听键的瞬间，就被迎面跑来的黑影撞了个满怀。

　　她被一个蛮力撞击，身体失去平衡，往桥上的护栏方向倒了过去。腰部狠狠撞向护栏，手机也从手中飞落，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从护栏外坠落。

　　她惊呼出口，全然顾不上腰部传来的剧烈疼痛，下意识往护栏外探身去够手机。

　　就在此刻，在她毫无防备之际，身后那个黑影似乎也正在等待这一刻，阴影下的面庞勾起了一个邪魅的微笑。

　　黑影本就在旁边没有走开，她疾步走向那个已经大半个身子探出护栏外的女孩，伸手装作要帮忙的样子，朝她的后背猛推了一把。

　　随着一声尖利的嘶喊逐渐坠落，那个黑影靠在护栏边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睛。

　　在她的身后，是整座空旷的大桥，伴随着朦胧的雨幕。

　　似乎是轻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双唇轻启，她的声音极轻，除了她自己，再没人听到。

　　“呵，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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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不太记得清楚那晚发生的事了。

　　只记得，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凄厉尖叫和紧接而来的落水声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腾地站起来，朝门外冲了出去。

　　屋子里的宋翊展看到他的反应，一时不知所然。

　　七点五十，还有十分钟终审选举就要开幕…他这么着急冲出去，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这场选举对祁云烈来说，不是大过一切的吗…

　　他一路狂奔出学校礼堂，粗重的喘息声从耳边呼啸。

　　眼前有着若有若无的黑影，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够支撑了，心底忍不住呼唤起来。

　　陆以安…帮帮我…一定要救小鱼…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希望陆以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