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忽然夕时

69、Part 68.

　　他近乎疯狂地跑了过来，怀里抱着的花随着他大动作的颠簸也已经摇摇欲坠，豆大的汗珠滴落在领口，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

　　陆以安一步上前，挡在了南诗前面，眸光中淬着冷冽的冰霜。

　　宋翊展也不甘示弱，用同样的眼神狠狠盯着他。

　　南诗忍不住轻轻拽了拽陆以安的衣袖，“没事…”

　　听到她开口，宋翊展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手，还紧紧地拉着，一时间怒火中烧。

　　“诗儿，”他上前一步试图靠近南诗，并刻意放缓了语气，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咄咄逼人，“你跟我回去好吗？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我以前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都会弥补你的诗儿…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宋翊展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和她说话，她一时震惊到失言。

　　只有陆以安能感觉得到，她的手在下意识攥紧他的。

　　“你既然知道你已经伤害她了，还有什么资格来找她？”陆以安冷冷开口。

　　“资格？就凭你，还敢跟我提资格？”宋翊展不屑地冷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有什么资格说我？”

　　“凭空冒出来的？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比较合适吧？”

　　宋翊展听闻，瞬间急火攻心，“用在我身上？笑话，你了解她吗？你和她才认识了多久？我和诗儿认识了多少年，你知道吗？”

　　说着，宋翊展就要上手去揪陆以安的领子，却被南诗一把拉开。

　　“宋翊展你要干什么啊，冷静一点！”

　　宋翊展的眼睛里翻滚着浓烈的愤怒，“诗儿，你居然为了这家伙…”

　　说到一半，似乎是顾及到她的情绪，宋翊展忍着怒火深吸一口气，“好，我冷静，诗儿，我再问一次，可以跟我回去吗？”

　　南诗眼角泛红，死死咬着下唇不开口。

　　“我求你。”

　　南诗依旧没有反应，倔强地盯着他。

　　这下宋翊展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扔下手里的花，狠戾地拉开南诗和陆以安握住的手。

　　“宋翊展，我劝你不要太过分，”陆以安也忍无可忍，一把将宋翊展推开，“你这不是在问她，是在逼迫她。你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不然你以为陪她过了十几年生日的人是谁？”宋翊展笑着，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充血的眼睛再一次转向陆以安，“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在她面前装得好一副圣人君子的模样啊，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奖杯吧？”

　　陆以安瞳孔骤缩。

　　难道，他知道祁云烈有双重人格的事吗…

　　看到陆以安哑然，宋翊展似乎是预见胜利般地轻笑，转而对上南诗不知所云的表情，笑意更深。

　　“诗儿，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那个一直以来跟我争夺学生会主席的，那个大家所谓的心理系的大二学生，”看着南诗的表情逐渐变得震惊，他满意地舔了舔嘴角，“诗儿，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接近你？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吗？别犯傻了，你工作的那个咖啡馆也是他家的，你以为你凭什么有资格拿到的那份工作？傻瓜，你还不明白吗，自始至终他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你知道利用你做什么吗？”

　　在南诗剧烈颤抖的瞳孔中，倒映着宋翊展绝望又凄美的笑容，“他处心积虑将你从我身边带走，是因为他早就预见了我会变成这种颓废的样子…好将他唯一的竞争对手除掉，而不费吹灰之力，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要掌握你的心理，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真不愧是心理学的好演员啊，”宋翊展嗤笑，“我说的没错吧？你真的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吗？”

　　陆以安沉默着，没有开口。

　　南诗手里的花早已掉落在地。

　　宋翊展上前一步拉住她的另一只手，在她耳边轻呢，“诗儿，看明白了吗？这只披着羊皮的狼，那张皮，被揭开了。”

　　下一秒，南诗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宋翊展的手，一双眼睛几乎是要滴出血来，带着最后一丝倔强对上陆以安的眼睛，“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看着她眼中摇摇欲坠的光芒，陆以安有一瞬的慌神，他想扶住南诗的肩膀，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你只要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句话，是从她的牙缝中拼命挤出来的。

　　“小鱼，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我都会跟你解释的…”

　　“呵，”宋翊展端起手臂，“好啊，那你说，你会为了她放弃学生会主席的位子吗？”

　　什么狗屁学生会主席，到底关她什么事，难道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一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吗？

　　大脑一片混沌，她将陆以安的手也猛地甩开，心脏像是被狠狠撕扯，她拼命掐住掌心才没让自己掉下眼泪。

　　“对不起，我们下次再谈吧…”

　　他伸手去拉她，却被她避开，目光中带着决绝。

　　那天，在她离开后，下起了雨。

　　两束花散落在地，那个男孩孤傲地伫立在阴沉的天幕之下，任由雨水将衣物打湿。

　　他的眼里是浓稠无法化开的悲伤，哀切的叹息混着风声在那片氤氲的雨幕中瞬间消逝。

　　他曾无数次想过，如果这一天来临的话，他可以在遭受质问时毫不犹豫地否定，可是当他真正面对南诗的这一刻，那些辩解的话竟如鲠在喉，让他毫无抵抗。

　　没错，宋翊展说的是真的。

　　他想这么告诉她的，在她面前他不想用谎言辩解。可是，他还有下半句话——他后悔了。

　　他后悔当初自己心怀鬼胎抱有目的地接近她，后悔没能早一点亲口和她解释一切，包括他和陆以安，后悔没有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心，后悔没有再对她好一些…

　　即便一开始对她的好是有所图的，可他也在日常的相处中，慢慢发现了她的好。

　　从什么时候，对她说的话和为她做的事，就变成真心的了呢…

　　他说不清也分不出，大概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吧。

　　他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些之前遭受过的苦难，都是为了等待她，遇到她，让他原本寸草不生的沙漠里生出了绿洲…

　　可是刚刚，她的眼神变得那么陌生，将他的最后一丝防线捏碎。

　　他终于哽咽着笑出了声。

　　“祁云烈，这应该就是你的报应吧…”

　　只是，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还能有机会送给她吗…

　　回到陆以安家之后，她连夜打包了行李。

　　原本她的东西就不多，也没有买东西的习惯，再加上她也没在这里住多长时间。她几乎是原封不动拎着自己来时的行李，在第二天的一大清早离开了。

　　在便宜的招待所住了两天之后，她找到了学校附近的一间单身公寓，十几平的面积，厕所是在楼道里共用的。

　　这样的条件自然是比不了宋翊展和陆以安的房子，她一开始也有些嫌弃，不过转念一想，却又嗤笑自己。住了几个月的好房子，居然都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样的条件下生长至此的，她根本没资格挑三拣四。

　　她在这里住下了。

　　人就是这样适应性较强的生物，几天之后，她倒也渐渐习惯起来这间小屋子。

　　搬走之后，她总是会收到宋翊展、祁云烈和陆以安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信息，不过她都没有回复。

　　她想，她需要独处一段时间，也顺便捋一捋最近发生的事和未来的打算。

　　既然他们都是为了争得学生会主席一位，那么无论是谁，他们最终都会离开。

　　她能做的，只有更早地离开他们而已。

　　只是她依旧在图书馆和咖啡店工作。她也曾想过要离开这个城市，可现实令她极为无奈。离开这里的必要条件是钱，她需要钱，而当下她无法很快地找到可以替代的工作，也没决定要去往哪里，索性先留下继续工作。

　　每天下班忙完之后，她都会在昏暗的小台灯下坐到深夜，寻找自己可以做的工作。

　　宋翊展倒是来图书馆找过她几次，劝说她搬回去和他一起住，可每次都被她冷漠的语气打发走了。

　　可她再也没在图书馆和咖啡店见到过祁云烈和陆以安，他们两个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一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