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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宫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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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笑安:“我呸,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管不了你,人家程竞还管不了你了?”
程竞!程竞!天下兵马大将军!
程竞一出,宫家上下都炸开了锅,他是戍守西北的不败将军。且不说北国是何等荒凉,魔物成群,当是程竞就足以让人生畏,他是只身血洗皇都的杀人机器,此行可不是去修身养性,这分明是要赶着去送命!
“你不可以让他去,你过我的!”柳夫人急得哭喊,那汹涌的泪水仿佛要把烟离城淹没。
宫笑安抿了口茶,让侍女扶起夫人:“我会让他活着,时辰到了,启程。”
“爹,爹,我真的错了啊,爹。”
在一阵杀猪般的惨叫中,宫二小子被水乡百姓目送着离开,江南也终于迎来难得的平静。
看着弟弟远去,宫洛满是担心:“爹……”
宫笑安倒是平静,继续听着小曲儿,时不时跟着哼两句。不多会才不冷不热的道:“无妨,程竞会照顾他的,乱世里他必须学会自己长大。”
宫洛:“可是……”
“或许你们觉得程竞是个青面獠牙的杀神,但在我眼里,那孩子不过是个会哭着要糖吃的奶娃娃罢了。”宫笑安向西北望去,他知道程竞终究要一个人背负所有,而宫羽也必然会成为下一个程竞。
漫漫向北的路途只剩下凄冷,一路上宫羽都被押在囚车中,孩子到底是孩子,一路上目睹了繁华到沧桑的剧变就不由得愈发想家,想兄长做的风筝,想阿娘蒸的莲子糕,甚至还有点想阿爹的责骂。
夜里没有了大床和安神香,宫羽只能枕着胳膊入睡,深山老林中时不时响起的狼嚎总惊得他睡不着。唯一的人气就是这四个押送自己的黑衣人及每天按时递过来的白面饼和烤红薯。
三天后西北
宫老爷此行也是下了血本,专门派了日行千里的灵驹押送自己这不成器的死小子。
天刚蒙蒙亮时,宫羽便到了军营,壮汉们磨刀擦剑的声音就足以让宫羽惶恐,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这军营里竟然有狼!比战车还高大,还不止一头!
救命,阿爹是骗子,我可能不能活着回到江南了。
突然,一个小孩儿从军帐中跑出来,趴在一头疤脸狼身上,那狼也不恼,轻车熟路的把他托到背上,温柔的蹭蹭他的脑袋。
帐中又走出两个男子,一个蓝瞳银发,身着件精美的绣品。另一个身披战甲,英姿飒爽,看来他就是将军。
宫羽瞪着眼盯着那银发男子,那凛冽的目光里透着无限的难以琢磨。
萧寒瞳孔里聚起蓝纹,苍穹便像受到征召一般猛烈的翻涌起来,那宫羽折腾了一路却连点划痕都没留下的囚车竟在一瞬间炸开,寒冰从苍穹中倾倒而下,眨眼间冰柱就像利剑般抵住自己的脖子,两只惊坏的灵驹还来不及逃走就被冻成冰雕,不过短短几次眨眼,冰霜就覆盖了大地,成为真正的霸主。
寒气凝起的冰儡单手拎起宫羽,被这冰儡触碰的皮肤瞬间凝起一层冰霜。
程竞大步向前,粗鲁的擦去宫羽脸上的霜花,道:“我是程竞,以后你就是我的兵。”
程竞向萧寒使了个眼色,冰儡便化为一湾甘泉落入铁锅中,柴火在锅下烧得噼啪响。
又一个措不及防,宫二少被吓得腿软,刚要起身就摔了个狗啃泥,还没缓过来一条腿就被程竞抓住,活脱脱被拖进军帐中。
账内两排军事并排坐着,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盾和一把短刀。军士们端入几筐鱼,向众人一一分发。
这可能是宫羽第一次对一条鱼手足无措。
这鱼是生的,活鱼,还在盾上活蹦乱跳的扑腾着尾巴。
“江南人喜鱼,特意为你备好的,趁着新鲜快点吃。”
宫羽僵硬的笑着,道:“是挺新鲜的。”
正当宫羽疑惑该怎么吃时,身边的将士都干脆的以盾为桌,将鱼覆上,一刀去头一刀去尾,两三下刮尽鱼鳞,拨开鱼腹取出内脏,在一旁备好的清水中涮涮,就着这血淋淋的鱼大吃起来。
第一次,真的平生第一次,江南小霸王宫羽会对一条鱼无从下手,仿佛在盾上垂死挣扎的不是鱼,而是他自己。
看那吓傻的小子,程竞早已憋笑憋得颤抖,连萧寒都忍不住白了他好几眼。
程竞令人给宫羽再添了条鱼,道:“喜欢吃多吃点,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宫羽看的简直傻眼,手里的刀迟迟无法行动,和命运斗争间,二公子切了块小小的鱼肉,颤抖着塞进嘴里。那鱼活腥得他差点儿把前几天吃的白面饼和烤红薯给吐出来。
程竞憋得颤抖,禁不住狠狠掐了萧寒一把,硬生生憋出眼泪来。
亏得副官吴玥和这不靠谱大将军不是一路人,一来担心把这弱不禁风的小少爷闹出病,二来更怕自家将军这一笑,笑得军威扫地,向潘乾使了个眼色,潘十三早就把不得吴玥给自己使眼色,求之不得的把生鱼一推,扯着大嗓门喊道:“时辰到,校场集合!”
临走时吴玥偷偷塞给宫羽两个糖饼,且不说有多好吃,被折磨了几天的宫二少一看到糖饼就打心里把吴玥当成了自己亲爹,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吴玥不撒手,直到见了萧寒快杀死人的表情才悻悻的跟着军队训练去。
潘乾吃着个馍馍问道:“这小孩什么来头,这么兴师动众,还能让侯爷这么上心。”
吴玥扯了块馍馍道:“老侯爷有个义子叫宫笑安,这位就是笑安兄的二小子宫羽。”
潘乾:“宫笑安,宫净?”
吴玥擦了擦剑,道:“是,宫笑安,当年的定国大将之一——浴火凤凰。”
潘乾盯着宫羽看了会儿,道:“听说他辞官后去了江南。”
“是,做些生意,倒也富甲一方,说不准朝廷给你发的俸禄还有一半出自笑安之手。”
潘乾:“你说这人也是奇怪,这孩子怎么看都还不到年纪,怎么会有人舍得把亲儿子扔军队里,还是侯爷的军队。”
吴玥:“侯爷上崇安寺时也不过十一岁。”
“玥……”
“圣上的心又有谁猜得透呢?好好教他吧,不管是推着他还是扯着他,都得让他长大,活在这世道里,只有足够强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
不等潘乾答话,吴玥便说道:“就像阿爹嘱托的那样,我们四个是最后的亲人,就算赌上性命,我也要守住程家,守住阿竞。”
潘乾和吴玥可以说是老侯爷和九公主的孩子,早在九公主成亲前他俩就被九公主带在身边,虽说落着奴籍,可九公主却待他们如同自己的孩子。公主成亲后他俩也随着到了程府,侯爷嘴上不说,但总会给他们带些糖人和拨浪鼓,甚至将程家的功夫传给了他们。在他们第一次看见襁褓里的小程竞时,两人就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护着这个小弟弟。
再大些后,潘侍郎相继死了大小儿子,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见不得人的便宜儿子,求爷爷告奶奶的画大饼才把潘乾接回了潘家,这潘十三也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混了个便宜爹。吴玥也在大一些后被家里人找回,据说是一户江南的大户人家,多年前遇到山匪弄丢了大少爷,老侯爷见本家人带吴玥不错才开口放人。
造化弄人,本以为岁月静好,本以为程竞只会一辈子当个纨绔子弟,可……皇储之战,老侯爷和九公主先后离世,当两人找到程竞时,昔日活泼可爱的小弟弟,已经上了崇安寺,法号延佑。
再几年,程竞迎娶开阳公主,封侯定安。两人奔赴,他们一定要护住老侯爷和九公主唯一的子嗣。却不料昔日吵着要糖,动不动就趴地上撒野的弟弟转眼就变成了一代战神。
他们不知道程竞当年为何执意要上崇安寺,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再也没有见过程竞真正的笑容。
吴玥:“二公子就交给你了,侯爷说的,不用客气。”
潘乾:“当然,日后必给大韵再添一位猛将。”
另一边的大将军正在军帐内狂笑不止,就差趴地上打滚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个狼王这么损啊,这招,一个字,绝。”
萧寒笑了笑,道:“和你学的。”
“我哪有这样,哈哈哈哈,看到没,那臭小子的表情和笑安刚来时一模一样,哈哈哈。”
“笑安?宫笑安,宫净?”
程竞一愣,道:“你认识兄长?”
萧寒:“回过几次面儿,一代英才。”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兄长。”
“臭美。”
程竞嬉皮笑脸的说道:“京城一枝花臭美怎么了?这天底下想嫁给我的千金小姐能从京城排到西南去。”
萧寒在他眉心一点。道:“祸国殃民。”
“滚蛋,我这叫英俊潇洒。”
“是是,您英俊潇洒,狐狸精转世。”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过兄长也真是舍得,这小子才十二岁就被塞军营里,这世道啊,哎。”
萧寒:“世事难料。”
程竞:“帝王心是你窥不透的迷雾,帝王术更是你看不懂、品不出、点不破,更不能点破的禁忌。”
萧寒顿了顿,道:“这仗你赢不了的,今上不信你。”
程竞拿了弓,在手里撑开,道:“可我姓程,程家的人只奉四为之命,我必须守住这天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一箭射出,正中一只翱翔的雄鹰,程竞道:“也为了程家,程家上百人都死在我十一岁那年的上元节,剩下的人,真的没有几个了。”
“我会帮你。”
程竞看了看萧寒,笑了。
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个。
程竞道:“怎么,看上我什么了,这么认真。”
“夫人柔雅,世子聪慧。”萧寒脸部红心不跳的说。
程竞一惊:“你查我?”
这老狼倒是一点不慌,平淡的说:“在京城做买卖,多少懂一些。”
“老王八蛋。”程竞龇牙咧嘴的骂道。
“小不入流。”萧寒气定神闲的反击。
“我怎么不入流了我,狼精。”
萧寒狡黠一笑,在他耳畔轻声道:“碧水桃源……”
不等萧寒说完,程竞慌得一把捂住这张吐不出好话的嘴,瞪着眼道:“你给我闭嘴。”
萧寒可不怕这位小朋友,皱皱眉,道:“不是么?那白玉还挺好看,小侯爷真是大手笔,传家的白玉说送就送。”
“我怀疑你惦记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这个觉悟证明你还不算愚钝。”
“你!”
“以后给你打座金屋子……”
程竞骂道:“闭嘴!”
“负心汉。”
“我那是年少无知、童言无忌。”
萧寒道:“那姑娘可得伤心死。”
程竞:“啊!闭嘴!”
萧寒笑道:“怎么,怕你夫人?”
“她才不是……我才懒得理你。”
程竞愤愤的出账,郁闷的踢飞一块石头,心里暗骂道:“狗男人。”
把那老狼扔在一边,程侯爷到校场视察,顺便看看那位传说中的混世大魔王。能把宫笑安那个半晌打不出个屁的老古董气得连夜家书十二卷也算他有本事。
只见那臭小子赖在地上打滚,奈何潘乾怎么拖都不起来。看来,这江南小霸王的称号可不是个唬头。
不过么,程竞也不是什么好货,几年前他可是京城人尽皆知的“大韵小霸王。”
金箔飞舞,将宫羽死死钉在地上,鎏金戟轰的在他耳边坠下,带起阵强硬的烈风,被戟风割破的伤口淌出条鲜血,耳边的发髻也随之掉落。
宫羽被吓得不轻,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竞踩在地上,胸口处一阵闷痛,压得他直咳嗽。
程竞拽着他的衣襟道:“想在我的军队里活下来,你最好学会保命的功夫,我可不保证你能活着回到江南,尽管你是笑安的儿子。”
程竞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唤了驰刃月飞驰而去。
宫羽望着程竞,忘记了脸上的伤口。那是神,那是真神,比说书先生说的厉害上千倍。
宫羽问吴玥道:“天下兵马大将军定安侯,一人过关斩千骑,夜魔不敢南下,所守无一城灭,所战无一败绩,这些一定都是真的吧?”
吴玥看着这小子眼底的光,道:“是啊,江南的说书先生是这样说的?”
“才不是,将军比那老头子说的更神,这一定都是真的,一定是。”
吴玥:“一定是。”
萧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轻轻扣着木质桌面。
巴尔图看了程竞一眼,道:“王。”
萧寒摆摆手,道:“罢了。”
巴尔图:“交给我。”
萧寒看了看程竞远去的背影,道:“他是程竞。”
“可是……”
萧寒比了嘘声,道:“罢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让白然和洛加凯走一趟就好,你的任务是带小念去拿第一件神赐。”
萧寒送走巴尔图,正打算点起油灯时程竞一把掀开帘子冲了进来,道:“喂,请我吃烧鹅。”
萧寒:“你不是要巡山吗?”
“本来是,半路上越想越亏,非得给你揩层油水不可,走了,你说的,请饭。”
千极神域开启,萧寒问道:“想吃什么味儿的?”
“这大漠有吃得就不错了,还能挑味儿?要是今年过年时能回趟京城就好了,真想吃初黎做的饭。”
萧寒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但还是笑着说:“好啊。”
千极神域再次亮起时,两人已经到达了京城。
程竞忙把萧寒拖进小巷中,骂道:“找死啊,没有诏令我不能回京!”
这厚脸皮老狼倒是自在,比了个嘘声,道:“你不说,我不说,令夫人不说,又有谁知道?”
初黎看见程竞,忙赶过来:“阿竞?”
程竞一愣,看了萧寒一眼,道:“夫人。”
初黎会意的看了看萧寒,向他行了个礼,便吩咐下人准备茶饮。
程竞:“这位是萧寒,萧洵染,我的军师,这位是……”
“开阳公主殿下,皇上钦点的侯夫人。”
萧寒礼貌的回礼,拿出个小盒子道:“来得着急,没准备什么大礼,小小心意,希望夫人喜欢。”
程竞瞅着小盒子发蒙,轻声道:“你是不是蓄谋已久?”
萧寒拍拍他的肩道:“你猜。”
小世子刚从宫中回来,因得皇上宠爱便同诸位皇子一同受太傅教导。年纪不大,但却一点儿也不怕生,见了众人还大方的行礼。
小世子跑到初黎面前拿出冒着热气的糖栗子,道:“阿娘最喜欢的,康儿给您带回来了。”
初黎摸摸他的脑袋:“又绕那么远,对了,你看看这位是谁。”
五年来程竞一直驻守边关,虽说从未见过小世子,但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能确定这就是初黎的孩子、定安侯府的小世子——程康。
真像,和初黎简直一模一样。
程竞将孩子抱起来,道:“你就是小康儿吗?”
程康眨眨眼,问道:“不知先生可告尊名。”
程竞一笑,道:“不知你可知道定安侯程竞,程延佑。”
小家伙瞪着圆眼睛盯着他看,激动地笑着看向初黎,初黎向他点点头后便扑到程竞怀里,嘴里呢喃着“阿爹”。
“让你受苦了。”程竞摸摸康儿的头,好在这小子长得像初黎,不然自己可没这么好脾气。
初黎最怕程竞这样,抱过康儿:“哪里话,阿竞三番两头就给康儿送些小玩意,疼他都还来不及。再说了皇上和太后可都把这小子当成宝来宠呢。”
程竞看了眼萧寒,对初黎说:“今日之事莫要声张,吃完饭我们就得走。”
初黎一惊,道:“你这可是死罪。”
萧寒揽住程竞的肩:“夫人莫要惶恐,圣上密诏将军,此事不得声张。”
不得不说程竞还挺佩服这老狼,压根不怕,扯起谎来脸部红心不跳,别人不信都不信。
“老狼,今天就是皇上在这儿,都得被你卖了。”
萧寒故意撞了大将军一下,道:“多年经商,经验丰富。”
饭后初黎塞给萧寒一个荷包:“阿竞性子粗,如有冒犯,还望军师海涵。”
“本职而已,不必如此。”
“军师……”
萧寒比了个嘘声,道:“我定会护他。”
召出千极神域,苍雪遨游。
丫鬟:“夫人,那人可信吗?”
初黎看着手中的信函道:“不知,但我确信,那人我一定见过。”
萧寒盯着程竞看,轻轻一笑。
“干嘛?”
萧寒捏捏他的脸道:“看狗。”
程竞气得骂道:“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萧寒狡黠一笑:“我可是狼,雪狼。”
萧寒继续往前走,轻声道:“傻狗。”
回屋后萧寒点了支蜡烛,轻轻一吹,蓝焰从烛火中散开。
“时机已至。”
京城的那头,一个黑衣人吹了蜡烛,冷冷的笑着:“我知。”
入秋以来,夜魔便极少入侵,军队也得以整休,不过嘛,逃得过夜魔逃不过程阎王大人。
程竞坐在驰刃月背上,巡视整个军队,谁稍不专注就得吃程大将军的飞刃,这不,一片飞刃打得宫羽眼冒金星。
补充一句,这一天下来都吝啬得舍不得飞几个金刃的程将军为数不多的十个飞刃全都送给了某个江南小霸王。
“宫羽,又是你!”
宫二少趴在地上,喘着气道:“你杀了我吧,真的没气了。”
“好光景啊,大将军。”萧寒笑得宫羽直冒汗,说实话,宫羽最怕的不是程竞,而是萧寒这个笑面虎。
宫羽刚听到萧寒的声音便似箭般弹起,挥起剑练得卖力,余光还不忘瞥几眼萧寒。
老狼对他一笑,对程竞道:“这孩子有点意思。”
“老赖一个,惯的。”
“有意思。”
“嗯?”
萧寒在程竞鼻子上一刮,道:“比你聪明。”
程竞翻了个白眼,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萧寒指了指身后的无忧和无念,道:“送你两个帮手。”
“呦,这不是小俊宝吗,今天有没有听姐姐的话。”
无忧一听可来了劲儿:“我就是雪狼之俊才,人间之俊宝无忧是也,我可是非常非常乖的,阿姐说一不二。”
无念恶狠狠的瞪着他,见姐姐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小无忧只得悻悻的收起性子。
无念:“见过将军,无念必将尽力辅佐。”
“小丫头好气度。”
无念一笑,道:“将军,我可比您大个八十多岁。”
“啊。”
无忧从背后抱住程竞,耳语道:“偷偷告诉你,我也比你大个五十岁。”
无忧还没笑够就被萧寒一把拎起,被狼王狠瞪了一眼,小无忧只得又一次悻悻的别开眼。
萧寒:“军里的事先放一放,有个地方你得随我去一趟。”
程竞:“什么地方?”
“秘境。”
山巅上屹立着一座水晶宫,每每有日光照耀时便能散出七彩神光,染得整座山都神威无限。
水晶宫里重兵把守,军纪严明的护卫队巡视着每一寸属于“大人”的净土,铿锵的军械声令人生畏。宫殿的深处静默的躺着一只知更鸟,他的宫殿里铺满了金银珠宝,各式各样的宝石随处可见,数个宫娥端着精巧的食盘,迈着轻盈的步伐呈到他面前,笑着将他抬到用白玉雕成的月牙桌上,将切好的食物塞到他嘴里。
这里锦衣玉食,他一生都不用为温饱而奔波,可在这牢笼里曾住过不止一只知更鸟,那些“大人”夺走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翅膀,让他们像四脚爬的兽类一样臣服于枯燥乏味的大地,在他们失去价值后便也成为了一盘“大人”桌上精致的菜点。
他哭了,却从不发出一点声音,他的泪水只能送给她,尽管她也是一位大人。
上神坐在神殿的顶端,毛茸茸的耳朵顶在头上,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白嫩的脚环上带着两个流动着符文的灵环,无色的眸子中快速流动着赤红的纹理,那红纹从她眸子中溢出,快速包裹住整个宫殿,殿内的骑士通通跪地臣服,那红纹护住知更鸟,惊得宫娥四下逃窜。知更鸟依赖的抓住红纹,他想将这抹光紧紧抓在手里,就这样紧紧抓住。 彩纸娃娃们扭着身躯跑到神殿里,扭曲的爬上墙壁,他们咯咯的笑着,冲骑士们扮鬼脸,骑士们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握紧的拳头发出不甘的呐喊。纸娃娃们蹦着跳着,在上神面前搔首弄姿,赤色从她眸子里绽放,将纸娃娃剿为灰烬。
灰烬里突兀的腾起一团黑雾,狰狞的咆哮道:“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脚上的流纹猛地溢出,缠得她喘不过气,不多会那幽灵捏住她的下巴,狰狞道:“你该乖乖听话的。”
她露出獠牙,怒骂道:“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
“他必须死,没有例外。”
上神推开那鬼魅,化为一头巨狼,通身的雪白,锋利的獠牙,红纹反将那鬼魅锁住,将他撕咬殆尽,尽管她知道那只是他的一个分身。
黑雾饶有兴趣的盯着她暴怒的模样,道:“你不想活,可那孩子却不一定这么想,他可是等了八百年,我想,你一定不愿与他为敌,不是吗,上祖殿下?”
她一愣,咬牙切齿道:“别动萧寒。”
“我当然不会动他,可如果我杀了他的枕边人,我猜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哈哈哈!”
“不要。”她颤抖着,现在的她竟会无比憎恨这个她曾经视为珍宝的人。
“看你表现,我可没那么多耐心,小家伙。”
鬼魅呼啸着离开,只剩下她独自在水晶宫里染尽风霜。
彩纸娃娃端上一盘鲜血淋漓的肉,那抹血色刺得她心痛,那娃娃笑着往她嘴里喂食,无奈的,只能任那鲜血玷污唇瓣,沾染灵魂。
程竞随萧寒来到一处宫殿,镶嵌于苍雪只见,日月同辉,滋养天地生灵。
程竞为这水晶宫而感叹:“比皇帝住的地方还精巧。”
“这里住的是神。”
“神?”
萧寒满眼都是深邃,眼底闪过一抹悲伤,道:“也是被折断翅膀的神。”
侍卫们见到萧寒都规矩的行礼,引着他们走向神殿深处。
萧寒牵住程竞的手,从手心处传来灵识:“低头,别看不该看的东西。”
程竞正疑惑着,突然听到阵阵刺耳的尖叫声,随即一群被鲜血浸红的纸娃娃诡异的笑着,从一处大殿内涌出,他们身后跟着一群宫娥,她们手里端着被分尸的知更鸟。
萧寒牵住他,将他拉到一边,灵识中传来几个字“勿看,慎言。”
程竞拉住萧寒,他定定的看着萧寒,看着那位名扬四方的妖王。
萧寒摇摇头,用灵识说:“时候未到,勿冲动。”
他们跟着骑士来到上神殿内,上神手里把玩着个小灯笼,见了萧寒后微微一笑。
萧寒向上神行礼,道:“拜见上神。”
上神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上神对程竞一笑,道:“想必你此番拜访就是为了这孩子。”
萧寒:“是。”
上神眼里的红纹将程竞层层包裹,在程竞额间刻下个红边倒三角,道:“无解。”
萧寒皱着眉看着她,问道:“无解?”
“并非无解,只是解在凡尘中,融烟不相见。”
萧寒:“若我非要寻呢?”
上神不语,转过头去继续把玩着那个小灯笼,七彩的光折射道她脸上,却不见她眼底有一丝色彩。
萧寒对程竞摇摇头,背对着上神道:“此生无憾。”
上神一愣,红纹覆满墙壁,道:“红尘未了时,青冢两相依。”
萧寒道:“无憾。”
上神将七彩灯笼放到程竞手里,道:“看你喜欢,赏你了。”
程竞看了看萧寒,见萧寒点头后,便向上神道了谢。
上神:“祝你好运,若是寻到了的话,替我谢谢那个家伙。”
萧寒道:“一定。”
旎楉神域开启,七彩的光圈将两人护送到殿外,光圈迅速聚起,在程竞手腕上聚合为一个纹印,程竞一碰,一头雪狼便呼啸而出,但很快又躺回那纹印里,静默着等待召唤。
萧寒转向宫殿,道:“多谢。”
上神在殿内咳嗽着,她将自己蜷缩起来,躺在壁炉边,咳着咳着便见了血,脚环上的纹理又一次疯狂地掠食着她的身躯,长久的斗争后她艰难的笑了起来,轻轻道了声:“好好珍惜。”
程竞不解的问:“你还没告诉我我们来这儿是干什么。”
“天赋。”萧寒道。
“天赋?”
“是,神赐天赋,以后你会懂的。”萧寒在他手腕的纹印里注入灵力,另一只雪狼便呼啸着躺进印中,萧寒道:“这是神赐之一,能在危险时救你一命。”
萧寒又道:“这印是靠灵力养的,我会护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为止。”
程竞瞥了他一眼:“谁稀罕,我赶着求你帮我养似的。”
萧寒也不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那东西要靠神域来养,你们凡人的领域它可看不上。”
“看不上又如何?我又不求着要。”
“不好好养着,你就会暴毙而亡,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将军或许不怕死,可大韵没了将军就必死无疑,将军好好衡量,您家里可是夫人柔雅,世子聪慧。”
程竞气得指着他骂道:“你威胁我。”
萧寒摆摆手,佯装无辜道:“我也是一片好心,只要我帮你养着,那么你不但不会有事,反过来还多了张保命符,你说你划不划算。”
程竞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萧寒:“用的是我的灵力,护的是你的命,你说说谁更亏。”
“鸡屁股上栓麻绳。”程竞翻着白眼道。
萧寒笑着道:“放心,我不扯蛋。”
“对了,她说我的天赋无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难寻些罢了,总会寻到的。”
萧寒看了看他,请他吃了个“糖炒板栗”,打得程竞直瞅他。
萧寒道:“别看了,请你吃饭,去天泉城吃最贵的。”
程竞:“哼,再去一次京城,我可是要掉脑袋。”
“这次去天泉城,颜悦酒楼是个好地方。”
“当真?”
“当真。”
程竞走到萧寒身边,傲娇的昂起头。
萧寒会意的一笑,开启千极神域,一片雪花落在程竞鼻尖上,痒痒的挠在他心里。说不上为什么,但程竞确实很喜欢和萧寒相处的感觉,或许萧寒就是上天在乱世里赐给他的皎皎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