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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夕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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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泉城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今日颜悦酒楼中格外闹腾,人声鼎沸。
两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才得知今日几个游历至此的隐士起兴斗诗,胜者可得颜悦酒楼五十年开封一次的颜悦仙酒一壶。
萧寒听着便来了兴致,道:“给你赢壶仙酒尝尝如何?”
程竞远远便闻到了酒香,这香气确实配得上仙酒,这颜悦酒楼真不愧是西北第一酒楼,虽在西北,可早在程竞在京城当大少爷时便听闻颜悦酒楼的美名,曾有人赠予老侯爷半壶仙酒,那小半壶酒可是被老侯爷珍藏着呢。
程竞:“稀奇,平日里这酒可是千金难求。”
萧寒:“知音配好酒,好酒遇佳人。”
程竞往里一看,殿内聚集地几个小公子虽衣着随性却能作出惊人之作,显得个个气度不凡。
白衣小公子轻抿一口茶,应了楼主点的“雨”字,绽开题着狂草的扇子,道:“点灯闻夜雨凄凄,霜落掩鬓角空离。”
又一灰衣公子道:“净月秋烟萧瑟舞,不至愁雨负离人。”
众人皆赞,萧寒对程竞说:“玩玩?”
程竞摆摆手,道:“当年太傅都那么奇绝的文笔都教不出一个程延佑,你看我能作诗?”
萧寒道:“那不妨我给将军作诗一句。”
萧寒上前,道:“延笛声声断杨柳,佑国血雨斩千骑。”
程竞一愣,只见萧寒在台上看着自己,得意的一甩黑衣。
萧寒向小二要了壶好酒,虽说比不上颜悦仙酒,但也足够助兴。
程竞:“这句诗可赢不了仙酒,差点火候。”
萧寒却不以为然:“好酒伴佳人,知音常在便是好酒。”
程竞喝了口酒,这酒唤作“无争”,味道纯得如一片明镜,没有一丝瑕疵。
“好酒,家父曾藏有半壶颜悦仙酒,改日回京后可能赏脸到府中小酌?”
萧寒晃晃酒杯,道:“知道吗,比起颜悦仙酒,现在这杯无争酒倒是更适合你。”
“为什么?”
萧寒神秘的向程竞勾勾手,示意他靠近些,道:“在西北,这颜悦仙酒是婚嫁时准备的聘礼,接了聘礼就算是定了亲。”
程竞:“还有这一说?”
萧寒继续道:“这酒送多少也很讲究。”
“怎么个讲究法?”
“送一壶是惦记人家小姐,送半壶,是惦记人家少爷。”
程竞呛得咳嗽,双颊憋得通红。
那老狼不怀好意的笑道:“程将军,看来早就有人惦记你了。”
程竞瞪着眼道:“瞎说什么,这酒千金难求,京中人哪懂这么多。”
“程将军被人惦记喽。”
“瞎说,哪有什么人!”
“是是,也不一定非得是人,也有可能是什么妖啊、鬼啊、夜魔啊,总之还多得很。”
程竞把奶糕塞进萧寒嘴里,堵住这张吐不出好话的臭嘴!
“吃,长身体多吃点,没人和你抢!”
程竞把萧寒喂得像个小松鼠,嘴里塞不下后还拼命往他碗里添菜,不多会萧寒碗里便被移了座小山。
两人正吃着,方才的白衣公子走了过来,向两人行了个礼,道:“小生见过将军,不知这位是?”
白衣公子看了看萧寒,再次对程竞一笑,见两人戒备,便先自报家门:“小生乃礼部侍郎张大人之子,张涵秋。”
程竞道:“原来是小张公子,久仰,程某能见状元真容实是修了三世的福,若不嫌弃,还望状元能赏脸与程某小酌一杯。”
张寒秋:“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荣幸至极”说毕便接过程竞递来的酒杯,一口饮尽。
程竞道:“这位是萧寒,萧洵染,乃我军中一名得力军师。”
萧寒礼貌的向他敬了杯酒,道:“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果然不凡,待先生回京后还望先生代洵染向张大人问好。”
张寒秋道:“哦,想必洵染兄与家父是旧识,洵染必将把话带到。”
萧寒笑着道:“当年家父与我可是一起进京科举的书生,咱两还是在湘水之泮结拜的好兄弟,榜眼大人可是位酒圣呢。”
张寒秋一愣,父亲考科举时不过二十岁,那已是足足三十五年前的事,当时连自己都还未出生。
“晚辈见过军师,既然军师和父亲是结拜兄弟,那我必然得唤军师一声叔叔。”
萧寒:“不必拘谨,咱两何不做忘年交呢?寒秋弟。”
张寒秋本就是江湖游侠,自然也乐于不按辈分形式,喜道:“洵染兄。”
程家向来不问朝中之事,与诸位大人始终保持着非近非远的距离,但他始终对萧寒知晓朝中命官抱有疑惑,轻轻一碰萧寒道:“什么情况?”
萧寒侧过身道:“常在京中混,怎能不讳世道?”
程竞:“科举?”
萧寒:“技不如人,小中状元。”
看着向他得意龇牙的萧寒,连礼记都背不熟的程竞恨不能拔下他的皮,没事找萧老狼谈天——自讨苦吃!
程竞:“寒秋兄游历西北得处处当心,近来边疆可不太平。”
“谢延佑关心,在西北也就唯独这塞上江南常年康盛。”张寒秋看向楼中的一派热闹,楼里红红火火的灯笼在乱世里温暖人心。
“时候不早了,寒秋先行一步,来日京城常聚。”
张寒秋走后,萧寒对程竞道:“不问?”
“问了你就会说?”
“当然。”
程竞赶忙坐下,托着腮道:“你在京中有势力?”
萧寒道:“不止,我想有的地方都有势力。”
“你想干什么?”
“守护我想守护的东西,就像你想守住程家一样。”
“你……京中的人……”
萧寒喝了杯酒,道:“目前不打算参与党争,但不代表以后不会。”
“为什么?”
“如果我所爱之人一世安康,我便一世沉寂。可若这世道折他羽翼,那我也乐于为他翻江倒海,即便要祭了这片净土也在所不惜。”
程家看着他,他太懂这种感觉了:“像。”
“是啊,太像了。”
两人一起笑了,他们真的很像,都是在乱世里寻找黎明的行客啊。
待小召月睡熟后,百里霓音轻吹烛火,蓝焰飘摇,窗外风雪大作,呼啸的北风将小屋冰封,叫嚣着窜出锋利的冰柱。
窗棱被人用特殊的旋律敲了几下,“桃源”倚着窗,递进一封密函,浅浅的紫印躺在信封上。
霓音一挑眉。不解道:“嗯?”
桃源道:“不忘来时路,不问梦归处。”
百里霓音道:“可是……”
“勿问。”
烛火变回明黄,颤巍巍的倚着冷风,那弱不禁风的模样令人怜惜。
霓音盯着密函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给召月掖掖被子,戴上面具潜入深不见底的月色中。
王兽之王在这万里城郭中也不过只是一只残喘苟存的困兽。
宋玥吃着烟袋,浓滑的烟草腾起白烟,撩起一片迷蒙。
宋玥:“下血本呀,我的大人。”
“桃源”拂袖散开烟气,道:“总得付出,拿远点,这东西吃了得肺病。”
宋玥也不恼,撩起耳畔的秀发,道:“不识货,这烟叶可是贵得很。”
“哪家烟叶这么讨你欢心。”
宋大小姐瞅了他一眼,道:“说了你也不懂,浪费唇舌。”
桃源冷哼一声,道:“衣冠不整,这么不守妇德的女人可是拜遍全京城的门都找不出一个男子敢娶你。”
这可戳到宋玥的痛处,宋大小姐咬牙切齿道:“不劳你着急,你那宝贝徒弟更是连个女子的模样都没有,可别忘了疼疼她。”
“桃源”笑道:“人家可是有人上杆子疼她,您有吗,楼主大人?”
宋玥吃瘪的嘟起嘴,道:“朝中可不太平,老皇帝可是有意把那天下兵马大将军召回京里,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桃源”:“太子那么咄咄逼人,老皇帝不防着才有问题。”
宋玥:“四皇子和二皇子都在展露手脚,他俩比起那位脑子永远跟不上手脚的太子锋芒毕露得多。”
“桃源”:“一山不容二虎。”
宋玥接过“桃源”递来的密函,看后不禁打了个寒战,道:“世人皆知我十八城城府奇深,却不料在‘桃源’面前,十八城不过弱如一日蜉蝣,秒如沧海一粟。”
“桃源”站在月下,看不见有什么表情,只知那抹银发在空气里抽出霜花,给月色平添一阵凄寒。
程竞收到京中的密诏,面色凝重的看着窗外过早的飞雪,塞外还是一如以往的艰辛。
萧寒提了个小食盒,坐在程竞身边,道:“心里有事?”
程竞点点头,指了指那封密诏,道:“天要变了。”
萧寒:“能看吗?”
程竞迫不及待的把密诏塞到他手里,军中一群糙汉,能有个人帮自己出谋划策可不正妙。
萧寒道:“党争开始了。”
“是啊,烦人。”
“总之太子必亡,你必需早日在二皇子和四皇子中做出选择。”
“你知道我不愿参与党争。”
“听闻令夫人与二皇子情同手足,想必将军也会选择……”
不等萧寒说完,程竞就拉着张黑脸,手里的毛笔被拦腰折断,咬牙切齿道:“告诉我,怎么扳倒上宫宇那个畜生。”
萧寒一皱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程竞恨得牙痒痒,只要他程竞还活着,还有一口气,他就要让上宫宇肝肠寸断,永世不得超生。
萧寒问道:“什么时候回京?”
程竞不情愿的道:“就明天。”
“我和你去。”
“嗯?真的!”
“真的。”萧寒答道。
“这可是滩浑水,沾上就洗不净了。”
萧寒给了他一记“糖炒板栗”,道:“无所谓,反正我不怕死。”
“可是……”
“我说过,我会护着你。”
“但是……”
“嘘,我可不是无偿奉献。”萧寒狡黠的一笑,对程竞耳语几句。
程竞呆呆的看着萧寒,扯着嘴角道:“这……你确定?”
“我确定。”
“想不到,你好这口。”
萧寒见他这幅模样便愈发想逗逗他,道:“要是不介意,我还喜欢更烈一些的。”
程竞直接惹了个大红脸,颤着声音道:“你你你……”
“别怕呀,大将军,这可是……”
程竞忙捂住耳朵大叫起来:“啊啊啊,我还有事先走了,告辞!”
萧寒笑了起来,对着那一轮皎皎明月轻声道:“真像。”
萧寒腰间的白玉一闪,亮起的是历经千年的沧桑。
穿梭千年,曾有人对他说“萧寒,在皓月的彼端,有你追寻的故土,那里应该有你想要的家。”
程竞回到将军帐里,桌上插着一只羽箭,这不是军中的箭种,警惕的向四周环视一圈,确认安全后从箭上取出一张纸条。
上宫宇之妻初黎,上宫宇之子程康。若将军不愿声张,满月之时,天泉城颜悦酒楼,望能一仰将军英姿。
程竞攥紧了拳头,传了吴玥和潘乾,三人盯着这张纸条,浸起一层冷汗,赤裸裸的威胁,敌人在暗我在明,这句话要是传出去,可不仅仅是名誉受损,这可是要杀头的重罪,万一这家伙知道得更深,万一他知道初黎的身份……
程竞心里压得难受,他答应过要护住初黎的,绝不能让初黎出事,绝对不能。
程竞:“到时候,和我去一趟天泉城。”
吴玥:“我和你去,潘乾得留下来。”
“我也去。”潘乾说道。
程竞比了个嘘声,道:“不,你留下来,如果我们没有回来,初黎就交给你了,绝对不能把初黎和程康交到上宫宇,不,是所有’上宫‘手里。”
潘乾咬住嘴唇,最终点了点头,大小姐是老侯爷和九公主最最放不下的孩子,无论如何他都会护住大小姐,哪怕走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程竞道:“你们怎么看。”
吴玥:“会会吧,料他们在天泉城也变不出什么幺蛾子。”
天泉城内一片祥和,热闹的吆喝声中暗藏危机。
戴着斗篷的男子坐在颜悦酒楼的隔间中,在酒壶下压好一封密函,往杯中倒入一杯酒后潇洒的离开。
萧寒抱着萧策来到军中,在程竞面前坐下,道:“何时启程?”
程竞抱过萧策在自己怀里逗着,道:“就等你了。”
“我带的不用考虑。”
程竞知道萧寒有自己的打算,道:“行,给孩子备好食材了没,军里可拿不出那些好东西。”
“无碍,无忧会准备。”
萧寒看着程竞一皱眉,道:“心里有事儿?”
“啊,没什么,昨晚没睡好。”程竞心虚的抱着萧策到书案前把玩着毛笔,他没有底气要求萧寒站在自己身边,更没有把握确定萧寒会保守秘密,萧寒始终不是程家的人,他没有理由要搅入这场纷争之中。
萧寒隐隐知道了些什么,心里堵得难受,但自己确实没有立场打探程竞不愿说的事,嫉妒使他憋屈得难受,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走吧,萧策就坐在车里,天凉可别染了风寒。”
萧策冲程竞道:“皮厚,不病。”
惹得程竞大笑,刮刮他的鼻子道:“谁说的?是不是你爹这个老狼精?”
萧策卖力的点点头,喉咙里发出激动地呜呜声。
萧寒在小家伙脑门上弹了一下,道:“说了多少次,不准发出这个声音。”
被打的黎渊委屈的发出咕噜声,这下又挨了萧寒一个“糖炒板栗”。
“你不是狼,别和他们学。”
小黎渊弓着背龇牙,直到这时程竞才意识到萧寒说的问题有多严重。常年与狼群生活在一起的孩子会本能的认为,不是认可自己是一头狼,他在自己的血脉中强行塞入了野性及兽的狂野。
程竞:“他这样多长时间了?”
萧寒无奈的说:“记事起就这样,很可笑对吧。”
“这不怪你,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萧寒勉强一笑,道:“这孩子,是我对不住他。”
程竞拍拍萧寒的肩,道:“你要是放心的话,不妨把黎渊留在京中和程康做个伴,初黎会照顾好他们的,真的。”
“这么放心我?”萧寒问道。
程竞一愣,道:“不知道,但我愿意相信你。”
“为什么?”
程竞挠挠头,道:“嗐,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我和你见过。”
“见过?嗯,罢了。”
萧寒不客气的坐上马车,无念拎着只小木箱跟了上去。
程竞掀开帘子道:“这么自觉?”
萧寒拿出只白玉茶杯,道:“不是给我准备的?”
“是倒是,但是……”
不等程竞说完,萧寒便手执檀木扇,一下拍掉程竞搭在车窗上的爪子,利索的拉上帘子,道:“启程吧,没事别来烦我。”
程竞好气道:“喂,那是给萧策准备的。”
正说着,小萧策扑到巴尔图怀里,巴尔图化为高大的雪狼,将他拖到自己背上,一跃便消失在眼前。
程竞一笑,道:“好,是我多虑。”
驰刃月向程竞走来,趾高气昂的嗤了声鼻子,抬起蹄子扬长而去。
吴玥把宫羽提到马背上,叮嘱几句后一拍马屁股,惊得宫二少吱哇乱叫,那叫声可比杀猪还精彩。
程竞:“你说这小子能适应吗?”
吴玥插着手,摇了摇头。
潘乾道:“悬,但还没死透。”
程竞:“只要没死透,就必须把他百炼成钢。”
说罢程竞跳上了吴玥的马,嘚瑟的比了个鬼脸,扬起一路飞尘。
吴玥笑着摇摇头:“你说这孩子怎么就长不大呢?”
潘乾一笑:“谁知道呢?”
深山处被竹林层层环绕,溪水潺潺,不时有几只布谷鸟“布谷布谷”的欢唱,戴着斗笠的和尚慢条斯理的砍着竹子,闲适的在溪水中冲洗它表皮沾上的泥土,砍累了,便躺在溪边的大石头上睡觉,听着水声,倒是自在。
白鸽似乎也被这气氛所感染,同那和尚一般慢悠悠的晃着,半晌才磨蹭着向和尚飞去。
忽而,一阵疾风带过,那白鸽便被千万灵箭千疮百孔,箭落不留声——上古灵器玉清弓。
果然,一个黑袍男子踩着竹叶疾驰,竹叶虽小,却意外的能承受男子的每一次飞踏,落步不留痕——绝世轻功追月步。
那男子熟练的接过信鸽,看着血迹斑斑的鸽子一皱眉,嫌弃的掏出手帕将它的残骸包裹住,冲和尚一笑。
和尚起身,向男子行了个礼,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为何要对小僧的信鸽下此毒手?”
男子一笑,道:“是我无理。”
男子聚起灵力,点点荧光渗入鸽子体内,将伤口一一修复。活死人肉白骨——白泛明若。
鸽子被重新注入生气,腾飞起来,落在和尚肩头,瑟缩着往和尚身边躲。
此时和尚也看清了男子黑袍上用黑丝绣上的卷云图腾,能在玄华门穿上卷云纹黑袍的人,不是园主就是门主。他是冲着信鸽来的,如果计划泄露了,或是他摸到了矛头,或者更糟的,玄华门打算介入,那么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变棘手了。
和尚手里捏了把汗,依旧笑着道:“那么小僧谢过施主,若施主不嫌弃还望施主能赏脸到寺中坐坐。”
男子勾起一个微笑,道:“那就劳烦大师了。”
和尚比了个请的姿势,背起竹篮在前面带路。
“您这青竹可真是格外清透,难免诱得骚客驻足。”
和尚手里抓了一把冷汗,笑道:“鲜竹竹沥清。”
“哦,可这竹沥大寒,您这常年寒湿做伴,可得当心阳气不足,寒毒攻心呀。”
和尚道:“寒气虽重,可这竹沥自古无毒。”
男子一笑,刹那间山石飞转,暴厌的吞灭一片竹林,明若聚成星团将山林抱入怀中,汲取一切灵气,明若间的黑电更加猖狂的咆哮着,释放出咄咄威压。
“施主实是性急,何不妨坐下来品一杯竹沥呢?”
男子道:“中风失语之人,何必挣扎?”
“古籍有载:竹沥清心火、明眼目,治子冒风痉,解射罔毒。”面对威压,和尚只能艰难的站立,尽管如此,他却敢直视男子的眼睛,不低眉折腰的与他对峙。
下一刻,和尚只能感到后颈一凉,一股热液便顺着脖颈的伤口淌下,让人寒毛一竖。
除夕剑锋带起的凌厉崭碎了和尚脖颈上戴着的佛珠,佛印化为巨掌拍下,在大地上雕刻神印。
和尚理好袖口的折痕,道:“小僧见过门主大人,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除夕剑入鞘,雷夕桀笑道:“自古无毒,那不妨请大师赏雷某一碗竹沥,清明拙眼,以正世道。”
和尚将雷夕桀请进寺里,将洗净的竹子劈为短节,升起小火灼烤,棕黄的竹沥好半天才淅淅沥沥的在碗中聚集,汇聚起世间难得的清明。
雷夕桀喝了口茶,在口中细细回味,道:“径山茶,江南名品,在北方实属稀奇。”
和尚道:“友人所寄,若门主不嫌弃,我便将剩下的茶叶取来,当做一点心意。”
“好啊,雷某谢过大师。”雷夕桀倒是毫不推辞,仿佛就是冲这径山茶来的一般,脸不红心不跳的把茶叶一片不剩的塞进自个儿的腰包。
雷夕桀看着在烟火中忙碌的和尚,道:“知道吗,江南可是个人才辈出的好地方,西北程家、西南余家,东南宫家,以及京都护卫——周家。”
和尚往火中添了些柴火,道:“确实,江南最不缺的就是才俊。”
“要说最奇的,还得看他周家,当年的周家小公子可是才俊中的才俊,自打会说话起就没少受过圣上的赏赐,京中谁人不知公子周卿呢?”
和尚道:“周公子三元及第,只可惜没能平步青云,天妒英才。”
雷夕桀晃着茶杯,茶水绿绿的印出那被名为勾心斗角的毒药缠住的王城,道:“公子周卿,当年那么傲的神仙,沾了烟火气,也照样是神仙。”
雷夕桀:“坐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大师的尊号,实乃不敬,不知大师......”
“净恩。”
和尚道:“净恩。”
“和你很配。”
“多谢门主夸赞。”
雷夕桀到:“想必这法号是住持起的,可别做对不起这法号的事呀,净恩。”
净恩道:“大可放心,竹沥清明,自古无毒。”
雷夕桀道:“这是你的事儿,我现在关心的只有我心心念念的径山茶,要是把茶叶弄坏了,我会很难办的。”
净恩道:“我答应你,不过,相应的,你也必须承担等价的交换。”
雷夕桀:“自然,毕竟我只钟意我那只不省心的猹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