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曼谷

38、第 38 章

　　夏夜尽带着我回到房里，坐下了，拿起之前的银筷，看着我说：“用膳吧。”
　　为了我救的那个夏国人，他连饭都要给我吃了。可见，那个人真的是很重要的。
　　我就拿起银筷，慢慢的吃自己面前的一碗米。
　　吃着吃着，我捂住嘴，飞快的站起身，就要拉开门向外跑，被夏夜尽抓住了，他问我：“怎么了？”
　　我捂着自己的嘴摇摇头。
　　夏夜尽到屏风后面拿出痰盂，我接过来，把刚才吃下去的那一口饭吐出来，可是还是难受，一直呕个不停，眼里也跟着流泪。
　　夏夜尽站在我身边，问：“怎么了？”
　　我忙着呕吐，根本不能回答他。
　　夏夜尽一只手覆着我的肩，另一只手在很轻的拍我的背。
　　这样呕吐了一会儿之后，我就好了。夏夜尽低头看着我，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高，有些沙哑，听起来很柔软。
　　我原本要摇头的，但是他的声音叫我忍不住说出来：“我难受。”
　　“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能吃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好了。”
　　夏夜尽转过身，扫了一眼满桌子的饭菜，又打开门，对着外面说：“来人。”
　　过了一会儿，就有人端着粥进来。原先的饭菜都被撤下去了，夏夜尽慢条斯理的把粥舀出来，放到我面前：“喝。”
　　我尝了一口，很好喝。于是就接着把那碗粥喝完了。夏夜尽自己不动，只是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抬不起头来。夏夜尽原来是变成了一个这样奇怪的人，一会儿就坏的吓人，一会儿就好的吓人。反正总是吓人。
　　到了我喝完好多粥，夏夜尽才带着一种很满意的笑容对我说：“困了吗？”
　　“我不困。”我真的不困，因为我整个白天都半睡不醒的，已经睡够了。
　　夏夜尽想了想：“那好吧，我困了。”
　　然后他径直走到床榻边，抬手就要解自己的袍子。
　　我应当怎么办？我母妃说了，男人跟女子是不一样的，谁都不能看到谁。我看到穿着衣裳的夏夜尽就脸红了，决计不能见到不穿衣裳的他。
　　我转过身去，慢慢的向着离夏夜尽远的方向走，他的声音含着笑意传过来：“要撞到墙上了。”
　　我赶忙停下，才发现自己离着墙还很远，没有要撞上去。我想了想，说：“我哥哥不会来抢我的，我也不会跟他走，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是应该跟我们国家的人在一起吗？”
　　“不行。我不放心。”夏夜尽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背对着他，原地站了一会儿，总还是觉得有些为难：“我没有地方睡……”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就只能绷在原处。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接着就又静下来，我这样站着，因为不能让自己看到他，就用力的叫自己的头望着前面，到了最后脖子都疼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声音。
　　我叫：“夏夜尽。”
　　没人答应我。
　　我接着叫了一声，还是一样。我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一只眼睛，反正倘若我看了他，那么我就只有一只眼睛是犯了错的，另一只还很好，也不算最坏的情况。
　　夏夜尽身上盖着棉被，他闭着眼睛，睡着了。
　　我看了看外面，已经很黑了，房里还点着很亮的灯火，这样就寝是很不舒服的，因为会刺眼，我把房里四处的灯都吹灭了，只留了一支蜡烛点着，四周都黑漆漆的，我站在与夏夜尽隔着一张桌子的地方看着他。
　　我居然，离着他，这么近了。虽然白天的时候他对我说了那么一些叫我害怕的话，可是，他刚才还出去叫我进来，我难受的时候他还问我是为什么，他还给我盛粥了，可见，兴许日后，夏夜尽也会偶尔对我很好。
　　他温和的样子，总是叫我想起以前的时候。
　　——那，我能不能把他当做以前的那个人，跟他说几句话？反正他是睡了，不会听到我的话，我只要低声说就可以。
　　我慢慢的走到夏夜尽的床榻前，他的脸在晃动的烛火里看不真切，我悄悄地说：“我很想你。”
　　夏夜尽果然没有被我惊醒，我的胆子就放大了一些，接着说：“我原本是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的，见到你之后，就说不出来了。”
　　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我搬着一个木椅过来，轻轻的放到地上，坐在夏夜尽身边，才重新开口，问：“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当然不能回答。
　　我想了想，那件事总是憋在心里，叫我难受极了，当初没能告诉他，现在可以了，我说：“我母妃以前教了我几首曲子，她说，我只能对着自己倾心的人唱的，因为——因为，那里面有许多叫人羞愧的话。当时，当时你走的时候，我很想唱给你听，连羞愧都能忍住了。可是，你没有听。就那样离开了。”
　　我有些想哭：“我也想为了你离开冷宫的，还很犹豫……只是因为舍不得哥哥……你走了之后，我怎么都找不到你，觉得空空荡荡的，总觉得像是丢了东西。”
　　夏夜尽的脸真是太好看了。
　　我很想碰到他的脸，抬了抬手，还是没能放下去，如果他察觉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后来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喜欢上了很多别的女子，把跟对我说的话都忘了。”我让自己的声音更低了一些，生怕他听到，“我以前，只要靠近你，就觉着很高兴，可是现在，就觉得难受。”
　　我自己停住了，因为再说下去就可能忍不住哭。等到心里好了一些，我才对着他继续说：“我也害怕你用我渡血——即使渡血不疼，我也害怕是你用我。如果、如果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就不会这样了……”
　　外面一丝声音都没有，这样的安静叫我觉得心里很平定。
　　我有些希望自己会什么巫术，能叫夏夜尽按照我的话做：“你不要杀了我。我知道……你想报复哥哥，他杀了你的亲人，你再杀他的，也没有什么不公平……可是，我还是很希望你不杀我……即使要杀，也不要叫我知道，你可以叫一个旁的人，趁着我睡觉的时候……”
　　他永远也不知道我曾经这样嘱咐过他，甚至是求他。夏夜尽很可能像我哥哥一样，只在心里放着仇恨，别的人和事情，就都看不到，如果那样，即使是我在他醒着的时候这样嘱咐他，也不会有用的。
　　我也能懂他。如果有一个人杀了我的哥哥，我也会恨那个人的。我也会想让那个人感受到我要忍受的痛苦。夏夜尽怎样对我都不算过分，因为只要想想有人会杀了我哥哥，就已经叫我受不了了。
　　我应当说一些高兴的事，就换了一件事：“我梦到你了。你在梦里的时候对我很好，跟以前一样。”我说完了，自己就觉得失落：“做梦真的很好，可惜梦不能变成真的。”
　　他睡的很沉，我说了一阵子，就只安静的坐着，在我自己也觉得困的时候，夏夜尽突然动了一下，我就又睁开眼，见他已经把棉被掀起来了，我再帮他盖好，接着自己伏在他的床榻边，迷迷糊糊的睡了。

　　第二日早晨我醒的时候，觉得格外暖和。床榻也很软，躺着也很舒服……床榻？躺着？
　　我是坐在木椅上睡着的！
　　睁开眼睛之后，我看到自己正好面对着夏夜尽的脸，他太英俊了。闭着眼也很英俊。
　　——这不是看他是不是英俊的时候，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夏夜尽还在睡，我一定不能叫他知道我半夜里跑到他的床榻上来了，得赶快下去。
　　他的两只手，一只在我的脖子下面叫我枕着，一只在我的腰上面，圈着我。我刚动了一下，夏夜尽就睁开眼了。
　　我于是不能动了，呆呆的看着他。
　　夏夜尽盯着我，没有说话，过了一阵子，才问我：“怎么了？”
　　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它空了。
　　夏夜尽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还继续这样圈着我，问：“还难受吗？”
　　这件事情，母妃是特意嘱咐过我的，万万不能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除非他是我的夫君。这是一件顶严重的大事。
　　夏夜尽现在还很不在意，说明他不知道这件事。
　　我的脸着着火，问他：“你的母亲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吗？”
　　“嗯？”他微微皱起眉。
　　我低声说：“我母妃说了，除了夫君，女子不能跟别的男子睡在一起。因为男子会欺负女子。你不知道吗？”
　　夏夜尽听到我的话，似乎也很震惊，他愣住了。但是，紧接着，他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脸色平静了很多，嘴角还微微勾着。
　　我说：“我们就是……已经……”
　　他的声音很轻，夹杂着一丝沙哑：“嗯？”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很迷惑，至于他的神情……他的神情，应当算是——轻微的高兴？

作者有话说

　　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