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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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深夜里被人叫醒的。确切的说，也不是叫醒。那个人就是把我抱起来，我睡得很迷糊，还以为是哥哥，睁开眼见到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很惊慌，正想喊，那人说：“公主还是不要出声的好。”
我见他也不是要伤害我，就没有叫出声。那人说：“您待会儿只要听着就好了。”
冷宫里没有人，我喊也没有用处。牧国兵败，哥哥忙的焦头烂额，宫里一片惊慌，这里驻守的士兵早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即使喊出声来，也没有人会来救我。
那个人抱着我，走的屋顶。
我们最后落在一个我不认识的大殿顶上。其实宫里除了冷宫之外的大殿我几乎都不认识。这里很高，又是半夜，黑漆漆的，我不敢动，生怕掉下去。那人揭开一块瓦，对我说：“过来。”
我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向下面看去。
是我哥哥，和夏夜尽。
只有他们两个。我很担心，怕他们打起来。
哥哥说：“深夜叨扰，失礼了。”
这句话说的很奇怪，难道是哥哥半夜里来找夏夜尽？
夏夜尽的声音传过来：“您的功劳，皇兄已经都告诉我了。三皇子不必客气。”
我不明白夏夜尽的话。
哥哥说：“我对你们没有什么功劳，灭了牧国，是我自己的心愿——夏王爷帮了在下一个大忙，应该是在下感谢您才是。”
夏夜尽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对哥哥说：“皇兄已经下了密旨，牧国皇室其他人都将被贬为奴婢，你除外。你提出的条件，皇兄也会一一满足你。”
“好。”
“所以——你是为了——”
“有一事相求。”
“请说。”夏夜尽的话很客气，语气却不好。
“请王爷将牧国皇后极其宗室里的所有人，除掉。至于怎样处置皇帝，在下就没有意见了。”哥哥的声音很冷。
我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哥哥说，灭了牧国也是他的愿望。他也不管父皇的死活。他还要杀了皇后的一家人。
“去年的一战，你杀了……本王的十九弟，就是为了今天？”
哥哥听了夏夜尽的话，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如果不是杀了他，你会这么快就出兵吗？”
“皇子误会了，本王出兵是奉皇命，并无私人恩怨。如果不是周将军身亡，皇兄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同意攻打牧国。”夏夜尽的声音停了一会儿，“所以，您还是去感谢周将军吧。”
“事情既已过去，还是不提的好。请夏王爷答应在下刚才的请求。”
“夏某有一事不明。”
“请讲。”
“皇子手握重权，无论是想让您的父皇一败涂地还是铲除皇后一族，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为什么要等到今天假以他人之手？”
“实不相瞒，”哥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口来，“周将军死前逼我发下誓言，我不能对皇帝和皇后动手，计划进行到一半就结束了。”
“让做皇帝的成了亡国之君，让贵为国母的遭到灭门之祸，皇子报仇报的还真是利落。”
“承蒙夸赞。应当感谢您的皇兄配合的好。”
“现在牧国的皇室和俘虏，都在我手里。皇后在关押期间出什么意外是很正常的，皇子的要求并不难办。难办的是，要让皇后的全部族人都跟着出意外。突然死几百人，在下回去没法交代。”
哥哥问：“所以呢？”
“所以，在下有个条件。希望跟皇子做个交易。”
“请讲。”
“皇子应当知道在下曾经被人暗算，为了以防将来发生类似的事，在下希望向您讨一味药。希望皇子成全。”
夏夜尽说完，我的心就凉了。
我几乎都忘了，我是一味药。
房间里静下来，哥哥不回答，我不停的流泪。
他在犹豫。
我哥哥他在犹豫要不要把我送出去。
“我为您报杀母之仇，您把十七公主给我，皇子不会亏本的。”
但是他没有犹豫多久，我听到哥哥的声音，很干脆，他说：“好。”
我被人送回了房间，躺在冷宫里。那个人可能走了，也可能没有。
哥哥他，为了能给他的母亲报仇，为了杀掉皇后，把我送给夏夜尽了。
夏夜尽提着剑闯到冷宫里的时候，我正坐在断墙上看落日。
哥哥一直没有来。
夏夜尽的人把我从上面提下来，我晕头转向的，看不清楚夏夜尽的脸。周围明晃晃的一片，好像太阳从天上掉下来了，砸碎在地上。
他的话很简洁：“走。”
接着有人在我的手和脚上都套上很粗的链子，夏夜尽走在前面，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两年前的时候，也曾经这样过。他走在前面，手里提着各种果子，我跟着，我们一同向竹林里走。
他还跟我说，以后他不会用我渡血，他也不会叫别人用我。
但是现在，我成了他的一味药。
他是真的把跟我有关的事都忘记了。
皇宫里还有很多别的人也像我一样被这样套着，夏国的兵士都拿着刀，围在我们四周，不停的喊：“快走！快走！”
我一直走到皇宫外面，也没有见到哥哥。
我很不争气，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能见见他。我心里总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突然窜出来，吓了我一跳。
那个时候，他也没有现在这样高大，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聪明，每次来冷宫里都是鼻青脸肿的，给我带来的好吃的都是在膳房里偷的。他是在一个冬天，突然长得十分快，好像一夜间就比我高出许多，也开始长出我不喜欢的胡子。
他做了周将军的徒弟，成了最有权势的皇子。他不靠的我很近，也不再碰到我。我常常跟他吵，最后总是要对他认错。
我每一年，每一年里的每一天，都是跟他一起过的。即使只能见到他一炷香的时间，即使他只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来我身边坐一会儿，他也总是离着我最近的人，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着他的时候渡过的。
我给哥哥挡住剑的时候，看到他那么难过，我虽然疼，可是总想着他能活下来，心里还是高兴的。我们一同在外面玩儿了好些天，竹林里的房子很好看，我跟他争吵时漂在一个湖上，他还说要用船桨那么长的木板打我。
整整一年里，哥哥都这么宠我，我做什么他都能笑得出来。
如果有一个人死了，我看到他已经不能呼吸，所有人也都说他死了，只要哥哥告诉我这个人只是睡觉，我就能相信，他是睡觉了。我信任他，到了能连自己都可以不相信的地步，到了连所有人都能不相信的地步。
所以，这个人，我哥哥，他究竟是怎么了。
我被用来渡血，过了这么多年，只是希望他能轻松一些，不用累，不用跟夏国打仗，希望他能过的好。我心里总是觉着，倘若他过得好了，兴许就能忘了以前的仇恨。
他原来，只想着他的母妃被人害死的事，别的人他也不能看见，别的事他也不能记住。连我也一样。
我都知道了，既然我都知道了，为什么还想着能在离开前见他一面。
书里说的对，我大概是傻子。我一直都把哥哥当成天一样，好像离开他，无论是哪里都是危险的，现在被送到夏国，心里也还是害怕。
因为我去的地方没有他了。
夏夜尽说的很清楚，我是作为一味药被送过去的。夏国生病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我总天天渡血，总会疼的受不了的，说不定哪天我就不行了。
我想在见我母妃以前能见哥哥一面。我可以装作忘记了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就像是没有过那一个夜晚一样，只把他当做以前的那个对我很好的人，跟他说完再见，然后好好的看他一眼再离开。
可是，我终于还是没能见到哥哥。
后来走过了很长的一条街，路边围满了人，大声喊着。
我听不清楚他们喊的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很厚的棉被包起来了，也听不清楚外面的声音，也看不到外面的人，连气都透不过来。天慢慢的黑下来，我很冷，迷迷糊糊的，不像踩着路，而像是踩在很软的褥子上，飘着。
飘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停住了。好像终于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我想坐下来，就坐下了。
坐下之后我又想躺下，于是就躺下了。
天彻底黑了。我看到哥哥的脸，在烛光底下，忽明忽暗，很英俊。好像回到了一年前，我受伤刚醒的时候，看到他坐在我身边。
他抱着我，哭出声来。
我知道，只有真的很珍惜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连她疼都忘了，把她抱得那么紧。哥哥那次抱着我的样子，就是很珍惜我的。
现在我没有哥哥了，没有人再珍惜我，也没有人再到我身边，让我珍惜他。
我说的话应验了，天上在往下掉神仙。
天塌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