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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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我每一次经历了很难过的事醒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哥哥守着我。渡血的时候，母妃离世的时候，夏夜尽走了的时候，现在也是。
我有处地方很奇怪，就是不喜欢见到哥哥的胡子。纵使只是青色的胡茬，我见了，也总觉得不舒服——说不出是哪里，就是看到之后就不愿意再抬眼，他长得很好，按道理说，有了胡子也不会影响他的英俊，可是我只见不得他有胡子。
那样让我觉得哥哥陡然间大了很多。
这次醒的时间很不巧，正是夜里，至于是刚入夜还是半夜，我不能分辨出来，长着胡子的哥哥就坐在我身边。
我的手在他的手心里。
我们没有事情，单单只是待在冷宫里平淡度日的时候，我就想着，时间停了，我们再不能过下去是很好的。后来我给他挡剑之后，快要不能看到他的时候，也是想着如果这样停住了也很好。到了现在，在宫灯里看着他伏在我身边睡，虽然担心他这样会辛苦，我却仍旧还愿意叫时间停了。
怎么哥哥总是能叫我想就此停住。
现在他的样子就算是野蛮。头发也野蛮，有了胡子也野蛮。我看着看着哥哥，就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摸摸他，于是我费力的扭着身子，让自己不被他抓着的那只手能勉强碰到他，我的手被白布裹的大了很多，摸他的眉毛的时候，碰到他的不是我的手，而是白布。
这样隔着布也很好，只要确定能碰到他就很好。
或许，我可以试试拔他的胡子。这应该就像拔头发一样，抓紧了稍一用力，也没有什么感觉，头发就下来了。倘若我利用这一夜神不知鬼不觉的拔光了哥哥的胡子，第二天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就装作还没有醒，叫他好奇很久。
这样的想法让我暗自高兴。
可惜手上的白布很碍事，我试着捏了很久，都不能准确的捏住一根胡子，努力了很久之后，我终于成功了。
结果那根胡子没有叫我拔下来，倒是指尖上的疼差点让我喊出来。
可能是那里受了伤——对了，我翻尸体的时候，把手指磨破了的，怎么还没好？
我身上的伤口，不是很快就能愈合吗？哥哥这样包着我的手，看来是上面的伤口并没有好——我睡了几天了？
正疑惑着，哥哥睁开眼了。
我来不及闭上眼，只有跟他对上了视线。
过不了一会儿，我就开始看着别的地方，说：“你长了胡子，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觉得不舒服了。”
他质问我：“所以，你刚才是在拔我的胡子？”
“你怎么知道的？——我没有。”我断然撒谎。
哥哥笑了一声，坐的离我更近了一些，俯下身来仔细看我。
我太不能适应。
他离我太近了，我都能感到他的呼吸打在我脸上。
我不该拔他的胡子，他这个人睁着眼的时候总是很聪明，我在他面前什么小动作都做不了，我没有想到他闭着眼的时候可能比睁着眼的时候还要聪明，我就更该老实一些。
哥哥叫了我一声，我想应者，但是无论如何都出不来声。
“你快答应。未央。”他说。
我哼了一声。
哥哥不说话了，他慢慢的完全俯下身来，把头埋在我的肩颈之间。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不喘气了。
没过一会儿，哥哥就又离我远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离得近了我喘不出气，他离得远了，我反而觉得好像远了的不是他，是我身上的一个什么东西。
“我该跟你说什么？”
他似乎在想一件很难做的事，皱眉看着我。
“我睡的太久了，现在根本不困，”我想动动，却马上就被哥哥按住了，“我这样不动，不舒服。”
他还是不叫我动，就按着我。
如果是平日里，倘若他这样，我就乖乖的不动了，但是现在，我偏偏喜欢不照他的话做，就一定要动。手动不了，腿很疼，身子就更疼，只有头还是好的，我就拼命的摇头。
哥哥被我逗笑了，我仍然不停，一边摇着头一边说：“怎么样，你果然管不了我吧，我偏要动，偏要。”
腰上突然一紧，浑身都被扯得疼，哥哥把我抱起来了。
他的双膝跪在床的木踏脚上，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哭出声来。
我的泪，再也装不住了，一滴一滴的打下来。
这世上，必定能有一个人，他一个就能敌得过千万个，你为了换他，能自私，也能连自私都忘了。
你一定不能少了他。一定不能。
或许宫灯的光也很亮，蜡烛的光也能照清楚四周，月光也很美，可是，人总还是想着太阳的光。黑夜过了，也是只有在看到阳光的时候才能判断出来的。这个人就好像太阳的光一样。离了他就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来。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见哥哥哭过，他小的时候忙着变强大，强大了之后就又想着照顾我，哭的从来都是我，他能对着我笑，生气，奇怪，但总是不哭。有一次我哭完了，很委屈的对着哄我的哥哥说：
我们这样是不公平的。我因为你哭了这么多次，你却一次都没有因为我哭过。
他说：
所以，到了下次我跟你生气的时候，你就学着胆子大点儿，别总被吓哭了。你看我，从来不被你吓哭就是因为我胆子大。
他的胆子大了这么多年，现在也终于小了一次。
可是，我想着，以后，我宁肯自己胆子小的找都找不到了，也不愿意哥哥的胆子再变小一点儿。
他抱着我哭，实在是比我抱着他哭要叫我难过的多。比渡血难过，比恨也难过。我十六年里做过的最自豪的事，就是能从夏夜尽的马肚子钻过去扑在哥哥身上，可能等我过完了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最高兴的事，也都是这一件。我只想着自己的高兴和自豪，却没能想到哥哥的害怕和难过。
我如何珍惜他，自然他也就如何珍惜我。
哥哥从来都不舍得我疼，但是这次却根本不在乎了，就是紧紧地抱着我，一直不肯放。
我自己也不想叫他放开，总觉得好像我们很多年都不见了，找的很辛苦，毫无希望，现今是出了奇迹，才又能重逢。
好像在我小的时候哥哥也不曾这样抱过我，他那时候只是拉我的手或者捏我的脸，后来我们只是靠的近，并不碰到。现在他可能是太思念我了，就不舍得放开。
过了很久之后，哥哥的声音闷闷的传过来，他说：
“你放心，夏夜尽没有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我们之间的事情，哥哥只是不对我说，他并不是不知道。我听了哥哥的话，只是应了一声，我不想提起夏夜尽。
虽然我担心他，我也不想跟哥哥提起他。
夏夜尽已经明确的拒绝了我，他也明确的忘记了我。在他面前，我既还存着倾心，同时又狼狈。倘若不说他，起码我能装作我也把他给忘了。
哥哥似乎能懂得我的心思，只说了那么一句，就不再提夏夜尽，似乎我们两国之间没有打那一仗，我也没有挨他一剑。
这样最好。
哥哥能这么完好的在我身边，我已经满足了。别的可以不要。
冷宫里变了一点儿样子，因为我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哥哥也不可能总是在这里陪着我，他就叫了几个婢女来侍候我。她们都长得很端庄秀美，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很和善，帮我做好多的事。哥哥下了很无理的命令，叫我不能下床。
事后我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都好了，哥哥把我的手和膝盖都那样严实的包起来，是害怕我不小心碰到什么硬的东西，伤口没了，照样也很疼。每天都被弄成一个包子的样式躺在床榻上，还叫别人做着我该做的活，又没有任何事可以干，我觉得很闷。只有哥哥回来的时候能好一些，他自己吃着饭，同时抽出间隙来喂我，我就源源不断的跟他说废话，有时候是说他的袍子，有时候是说关于他的佩玉，哥哥很有耐心，从来不打断我，还能一直微笑。
他大概是根本不回天行宫了。母妃在世的时候哥哥从来都睡在那里，只有白天过来，后来他就总睡在这里，白天可能要回去一两次，现在他是白天也不回去，夜里也不回去，按照道理，我应该跟他说，那边还有很多女人等着他照顾，可是每次都不能真的跟他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我私心里就是隐隐的不想说。
我这一点也很不对，母妃对我说过，哥哥有很多妹妹，而且那些妹妹都是跟他有血缘的，是他真正的亲人，我只是她们之中与哥哥最为疏远的一个，不应该总是想着霸占他。哥哥的那些妹妹我没有见过，只是自己推测着，她们一定都长得不好，心地也不好，什么都不好，所以我才连见都没见就已经不喜欢她们了。母妃说的更叫我不高兴的话是，严格的说来，我跟我哥哥并不算是一家。他的那一家应该包含了他的妻妾和子女，我被排除在外。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不合理——倘若哥哥有了孩子，我一定会很疼他，谁叫他摊上了一个好爸爸。可是，他的妻妾们就说不准了，哥哥自己也不叫我见她们，可见哥哥没有把她们当做一家人看，她们难道能比我更能做哥哥的家人？那断然的不可能。
所以这么久以来，母妃说母妃的，我自己想我自己的。他就是我的家人，我也是他的家人，我们最近，别的都不要说。我霸道是霸道了些，但是我只霸道了这一个人，并且为了这一个还能连别的都能割舍——譬如夏夜尽。因此我霸道的也并不多，还算不上是贪心。我父皇那样的，他可是霸道着一个宫的女人，那才是真的霸道，我望尘莫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