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曼谷

23、番外

　　十九王爷擅自行动偷袭了牧国的军营，结果被秦楚生擒。
　　夏王爷第二天就派使节带着亲笔信到了牧国的三皇子面前。两国之间再如何打，见了使节，都是要一样尊敬的。
　　何况，对于牧国，能借这个机会哄住了夏国，也是一件幸事。
　　牧国三皇子看了信，沉吟了不短的时间之后，起身对着使节说：“这件事情，我是做不得准的。”
　　夏国国富民强，来使很是高傲，只吹着手里的茶：“哦？您是元帅，还有什么事不由您？”
　　秦楚依然很恭敬：“夏王爷的信里，可不是只要一个十九王爷，他希望跟家妹成亲，自此之后两国联姻结好，十年之内免去战争之苦。这件事情，是家妹的婚事，若她愿意做夏王妃，即使夏王爷不退兵，在下也愿意在大战之前将家妹嫁到敌营里去；但是倘若她不同意，即使夏王爷现在打过来把牧国铲平了，在下也不会成全他。”
　　那来使见秦楚恭恭敬敬，心想传言中的三皇子也不过如此，轻蔑的说：“要做夏王妃的人从东海排到天山都有了，这可是一份殊荣——只怕，夏王爷说的，也不是叫公主过去做妃吧？”
　　秦楚没有说话，恭敬的样子也没了，只静静听着来使说，脸上并无表情。
　　使节很不耐烦：“夏王爷，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十七公主，这么些年，您也该厌倦了——送到夏国去，虽说可能只是个暖床的，可总会比待在牧国皇宫里好吧？难得我们王爷——”
　　秦楚二话不说，提起剑出了大帐。周将军也没能拦住他。
　　夏国的十九王爷，被他一剑杀了。秦楚吩咐人把十九王爷的头颅挂在旗杆上，插在夏国军营的正对面，用破席子把剩下的身子裹了，叫使臣送到夏国的军营里。
　　牧国的三皇子叫自己的人在夏国的军营外对着里面所有人喊话：
　　誓要夏王爷和夏国上下记得此战之耻。
　　这无异于自焚。夏国大军一片沸腾，气势汹汹的杀到牧国军营里的时候，个个都抱着要手刃秦楚的心思。
　　怪的是，夏王爷在出兵前下了死令，即便把牧国军营踏成了灰，牧国的三皇子，秦楚，可以伤他，甚至可以废了他，但是不能杀，要生擒。更不能动牧国十七公主一根寒毛。不管是谁见了她，都不许动手伤她，必要的时候还要不惜一切的救她。
　　开始的时候，夏国的进攻出奇的顺利。
　　但是很快，就出了问题。
　　牧国的军营里，虽然秦楚和周轶都在，但是人少了很大一部分，牧国的人，开始的时候，打的很是惨烈，连周轶都受伤了，夏夜尽虽然察觉到了问题，但是即使是中了埋伏，也要把秦楚抓住，就这样，秦楚和周轶用自己的命，引着整个的夏国大军跟着他们足足绕过了一座山。
　　牧国的人越来越少，周轶被夏夜尽重伤。
　　接着，就轮到了秦楚。他护师心切，眼见夏夜尽向着周轶走，就冲过去跟他对上了。
　　对已经受伤的秦楚来说，应付一个夏夜尽已是不易，何况，还有围着他的几个夏国大将。
　　生擒他不是易事，只能先伤了他，还得是重伤，才可能把他擒了。
　　所以，夏夜尽那一剑，也不是要杀秦楚。
　　谁都没有料到，牧国的公主会从他的马肚子下面钻过去，夏国的一名副将冲过来，原想阻止她，结果只来得及喊了那一声公主。
　　马扬起的蹄子落下去，她居然没事。
　　但是马上，夏夜尽的剑落下去，没有葬身马蹄下面，却逃不过那一剑了。
　　夏王爷变了脸色，他自己差点被周轶的箭射中的时候都没有那样大惊失色过。只是，他的剑已经收不回来，直直的扎了下去。
　　那周围的人很明显的静了一瞬。牧国的公主撑不住了，两只手却还是死死抱着秦楚，伏在他的胸口，任凭秦楚如何挣，竟然都不能推开她。
　　秦楚的样子，似乎也不在乎是不是会被人生擒了，失神的抱着她，一声都不出，周围的剑，一个能落下去的都没有。
　　牧国公主整个后背都是血，抱着秦楚的手指指尖都被磨烂了，膝上的伤露出来，嘴里吐着血，闭上眼之前，只来得及对着秦楚叫了一声哥哥。
　　夏王爷从马上跳下来，喊着公主的名字，声音也变的哑了。
　　牧国反攻的人喊杀着从山上漫下来，鼓声，马的嘶鸣声，让人心惊。
　　夏王爷把她从秦楚身上抱起来，一直喊她。她闭着眼，手已经垂下去。
　　秦楚一直没有反应。
　　夏国与牧国的人在厮杀，夏王爷也不喊她了，看着那张脸发呆。
　　他虽然抱着她，手却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好像怕碰疼公主一样，骨节修长，只是直直的伸着，张着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一声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是夏国的一个副将跑过来，冲着夏王爷大喊了一声，他才像是被惊醒似的，把公主放回去，提剑上马。
　　这一仗，打到最后，牧国以少拒多，夏国大败。
　　夏王爷最后带着人杀出一条路来，周轶也没有再下令追杀他。

　　偌大的战场上，全军上下欢呼声雷动，牧国的皇子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妹妹，没有流泪，也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那样子，像是已经死了。

　　夏国的十万军马只剩了一万，十九王爷尸首分离，夏王爷重伤归来。
　　牧国的六万人剩了三万，神机将军周轶重伤，三皇子轻伤。
　　公主生死未卜。
　　夏王爷与秦楚回到京都之后，出奇一致的都没有向皇帝复命。倒是夏国的皇帝，亲自跑到夏王府里，足足待了一天，回宫之后就下了旨，为感谢牧国皇子对夏王爷手下留情，派使节带着礼品到牧国一行。
　　那礼品里，最贵重的，都是对治伤有奇效的药材，在夏国皇宫里存了许些年，头回被当成礼品一大堆一大堆的送出去。
　　失去了一个弟弟，再加上遭了奇耻大辱，皇帝自然不是真的要感谢牧国的三皇子，这些东西，跟战争是没有多少关系的，跟两国都没有关系，就只是向牧国传个消息：把公主救活了。
　　皇帝和太后再久居宫中，战场上的事情也不会一无所知。下死令不叫人伤敌营里的一个女人，再为了这个女人不杀她的哥哥，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她曾经救了他一次。当年从牧国皇宫里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和夏王爷归国之后的行为，便都有了一个理由。
　　夏国的人私下里，自然愿意牧国公主自此死了。倘若她能活下去，保不准哪天夏王爷就真的跑到那个小国里把她八抬大轿的娶过来，两国结了姻亲，面上还是要一团和气，十九王爷尸首分离的耻辱和大败的仇，就都要暂时压着。一个国里的人，平时不见得好，但是遇见外耻，即便是仇家也能成了亲人，总得先对付外人。
　　牧国人就大不一样，赢了一战，眼前的扬眉吐气早就把公主将军的那些事压过去，战场上死的人多了去了，死一个公主也是没什么的。
　　何况，这个公主，也不是一个真的公主。

　　每一年，每一个月，每天每个时辰，人人都有人人的事，谁也不会总记着当年当天的旧事，公主王爷，将军小姐，都是富贵闲人茶余饭后消遣的碎事，寻常人家还要忙活计，不管多么大的事，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忘了。即使不被人忘了，也会被新的大事很快的盖过去。
　　牧国公主重伤，能不能救活还说不准的时候，夏王爷迅速就用另一桩大事把那一战给盖了下去——他终于还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纳了一房小妾。关于这场婚事盛况的传言还没有落下去，夏王爷就又有了一个更值得传的婚事。
　　男子都是这样，当年能在喊声震天的战场上抱着自己失手伤了的女人七魂皆丧，转眼就会忘了旧人——虽然牧国公主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旧人。夏王爷有了两个如夫人，估计早就忘了公主不公主的事。

　　这个时候，天下好歹又是太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