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落》北面西

77、真的有鬼

　　陈玙坐在教室里无所事事地转着笔，本打算再写道题的，可笔戳到纸上半天也动不起来。

　　陈佳明要给他转学……

　　还是背着他偷偷和老师说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出来混迟早都要还吗？

　　陈玙转笔的速度越来越快，对陈佳明的无奈越来越深，烦躁盛满心头，他眉紧紧皱起，一直到梁宵从后门进来，到了他旁边才发现。

　　黑影笼罩着他，梁宵低下头望着他，陈玙扬起嘴角刚要说话，对方就伸出了手，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眉心。

　　梁宵往四周看了一眼，教室里仅剩的几个人都在埋头写题。

　　光是蹭额头不够，确认不会有人看到后，他才又笑着捏了捏陈玙的脸，“吃饭去。”

　　陈玙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避开了对方的手，站起来捞了一把对方的后颈才觉得舒服了。

　　“走呗。”他笑着往后门一抬下巴。

　　两人顺着去食堂的林荫路肩并肩走着，高一高二的学生昨天下午就放假了，所以经过他们教学楼的时候，路上人依旧很少。

　　人少，枝叶也少，林荫不再，枯叶挂在枝头。

　　“老师说什么了?”陈玙偏头问。

　　梁宵勾起唇角看向他，却是答非所问，“眉不皱了？”

　　“心里皱。”陈玙仰头看天，“我爸想让我转学。”

　　梁宵下意识蹙起眉，“回原来那个学校?”

　　“嗯。”陈玙埋了埋头，眉宇间逐渐染上烦躁，“我晚点和他说，我不转。”

　　“为什么让你转？”梁宵试探着问。

　　“控制欲作怪吧。”陈玙有些苦涩的笑了下，“可能突然反应过来当初怎么就这么放我走了，现在想重新展示一下他身为一家之主的本事。”

　　“没事。”陈玙拍拍梁宵的肩，又勾了下对方的耳廓，“你男朋友不会走的，放心。”

　　梁宵笑着捏了捏陈玙的手指，“老师让我多关注关注同桌的情况。”

　　陈玙一挑眉，“我?”

　　“不是你是林灿?”梁宵问。

　　“关注我什么?”陈玙笑了笑，被梁宵捏过的指尖好似在发烫，他揣进裤兜里，又往梁宵那边靠了靠。

　　“也没什么，就是让多看看你情绪对不对，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梁宵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最后一句，“最重要的是，有没有什么题不会做，用不用同桌手把手教的。”

　　“第二名教第一名写题?”陈玙勾起唇角，“写完之后变成第二名吗？”

　　梁宵瞬间笑起来，他轻轻撞了撞陈玙的肩，“不耻下问啊同学。”

　　“太骄傲了，问不了啊同学。”陈玙反撞回去。

　　两人就这么走几步碰一下肩，不倒翁一样一路撞到食堂，刚开始力气还很小，最后下一梁宵直接被陈玙撞得往边上飞了几步。

　　他拄了下旁边的餐桌才基本稳下来，震惊地头一抬却看到陈玙在旁边笑得肩膀都在不停颤动。

　　梁宵抬起眉，嘴巴微张有些无奈的笑着看向他。

　　不服?

　　陈玙很挑衅的勾起唇一笑。

　　服！很服！！特别服！！！不敢不服！！！！

　　梁宵抱了抱拳。

　　“别演了，那边看着呢。”端着餐盘的唐清默默经过，脚步没停，只随意扫了他们一眼又往餐桌那去。

　　果然……

　　两人齐齐望去，隔着两条过道，四张桌子的那三人正往这边看。

　　陈玙收回眼，没再去看林灿从最后一节课开始就持续诡异的眼神。

　　“我感觉林灿可能知道了。”陈玙接过梁宵递来的餐盘，跟在队伍后面。

　　梁宵跟着往前移了一步，听后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他连忙回头。

　　能不能来个人挡一下，这人怎么跟鬼一样一直盯着。

　　“知道那还省事了。”梁宵轻轻叹了口气。

　　陈玙赞同他的想法，但还是有些好奇，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呢?

　　“可能我们最近有点太明显。”梁宵想了想，除了今早拉了个手腕，偶像剧式地狂奔了几步，其他也没那么明显吧……

　　他对自己说出的话不太赞同。

　　“那确实太明显了，你说是吧，浪漫的共享单车野生代言人。”

　　陈玙看起来倒是很认同这话，他笑了下，随即转回头瞟了梁宵一眼，半秒没到的一眼，他却又看到了林灿那无法忽视的目光。

　　究竟是他视力太好还是林灿真的闲得没事干了!

　　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还在看。”陈玙扭回头，轻轻叹了口气。

　　梁宵没回头，跟着陈玙继续往前走，“随他看吧，让他先自己消化一下。”

　　好在长队转过半个弯后，林灿灼人的视线终于被柱子挡住了。

　　在不在看不重要，不去看他就行了。

　　两个人端着餐盘一路目光虚无地往前走，打死不愿意和林灿来半个眼神交流。

　　林灿旁边还有两个空位，但这两人硬是没有坐他旁边，而是绕了远路直接坐到了张智涵身边。

　　“你俩太慢了，我们都快吃完了。”张智涵挑掉菜里的花椒放到一边。

　　陈玙闻言抬头看他一眼，明明林灿就紧挨着张智涵坐的，但他愣是半点余光都没给对方。

　　直视我啊！敢不敢直视我！

　　不敢。

　　陈玙垂下眼，“你今天饭量挺小。”

　　张智涵盯着盘子里去了鸡皮的鸡腿，悲伤道，“哎，我也不想吃这么少啊，那不是得为我准练习生身份做准备嘛。”

　　梁宵抬眼淡淡扫了他一眼，结果一时不备，视线和林灿对上了……

　　直视我!你敢不敢直视我!

　　你谁?

　　梁宵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林灿，又低下头安静吃起饭。

　　“准准准准，在哪高就啊就准上了?”赵蕊不错过任何一个怼张智涵的机会，她冷笑着打量对方一眼，“多吃点吧，梦不梦想的另说，但哪个女生喜欢你这种细蚂蚱啊，能不能有点正确的身材管理?”

　　“谁说我是蚂蚱！”张智涵瞬间怒了，他一把拉起自己的袖子试图展示一下自己的超绝肱二头肌，结果拉到一□□绒服袖子就卡住了。

　　不行！是男人就不能输！

　　扯半天扯不上去，他直接上手去拉拉链，眼看拉链被拽到一半就被林灿按住了手。

　　“哎哎哎，注意影响注意影响，吃饭呢你干嘛？”林灿龇牙咧嘴地压着对方的手，又反手拉了拉对方挂在半臂的袖子，努力保住了张智涵的尊严。

　　“别自取欺辱了。”赵蕊笑着看向面前这个暴怒的小蚂蚱，“你这穿着羽绒服的肩膀还没人梁宵一半的宽。”

　　梁宵菜刚送进嘴里就被噎了一下。

　　陈玙的手却已经就势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看陈玙一眼，又在一众扫向他肩膀的目光中，掌心向外一抬，笑着说，“别带我，我暂时没有扛着共享单车走梯台的想法。”

　　张智涵原以为梁宵不会接这茬，万万没想到！

　　他眼睛越睁越大，没天理了，一群人没一个人站在他这边的。

　　他默默推开林灿拍在他胸口的手，重死了，快把他拍吐血了，一点也没有安慰到。

　　“吃饭吧。”他落寞道。

　　“不是减肥吗？”唐清一脸无辜地提醒着。

　　张智涵却像受了刺激一样拿起筷子就把夹到一边的鸡皮塞进了嘴里。

　　哎呦，不得不说，鸡腿就是得和鸡皮一起吃才叫美味。

　　他心满意足，放下筷子对着旁边几位依次作揖，“饶了我吧，各位姑奶奶、姑爷爷们。”
　　“好的小智。”唐清很受用地点点头，“看在你是个帅蚂蚱的份上，我闭麦。”

　　“谢谢啊。”张智涵埋头扒饭，闻言眼皮上翻，嘴角抽了一下又看向陈玙。

　　“我承认他肩膀是比我宽，但你不吃饭吗大哥?”

　　“吃啊。”陈玙笑着收回搭在梁宵肩上的手，就此单方面结束了和林灿瞪眼挑眉的互动。

　　今天没有午休时间，饭吃完大家就直奔报告厅，一点整，距离讲座开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门还没开，报告厅前就已经站满了学生，大部分都是从食堂直奔这里的，回去教室做会儿题再来的没几个，大家都按耐不住自己飞奔回家的心，倒是有不少人拿了单词本或是公式册在看的。

　　几个人选了个人少一点的地方蹲下，六个人齐齐蹲了一排，路过的人几乎没有不看他们的，甚至还有其他同学稀奇地跟着他们也蹲在了花坛旁。

　　队伍不断壮大，陈玙旁边的一个男生是最先跟着他们蹲下的，他搓了搓手，又往手心呼了口气。

　　白气飞上天，他问陈玙，“这样蹲着会少冷一点?”

　　“不会。”陈玙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男生疑惑了会儿，又问，“那你们怎么都蹲着?”

　　陈玙这才往自己旁边看了一眼，心里默数了一下，除了他们六个，旁边起码还蹲了四五个人。

　　“可能是站着累吧。”陈玙看他一眼肯定道。

　　结果那男生刚听完就站起来走了。

　　站着不累，蹲着才累！

　　“他怎么走了？”林灿夹在陈玙和梁宵中间问。

　　“你要跟他走？”梁宵不耐烦道。

　　林灿一脸坦然地看他一眼，“不走啊，就问问。”

　　“不走就闭嘴。”梁宵没好气地说完就直接起身走到了陈玙旁边蹲下。

　　“我靠！有这么难舍难分吗？中间空了一个位置给谁蹲?”林灿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结果才说完就瞬间捂住了嘴，他心虚地往边上张望。

　　还好还好，应该没人听到这句话。

　　梁宵如愿待在了陈玙身边，也就没再搭理林灿，谁爱蹲谁蹲，反正有的是人蹲。

　　梁宵离开没过两秒，费阳就很自然地补上了这个空了的位置。

　　他双手插进袖子里，缩着脖子左右看了看，嘿嘿一笑，“干嘛呢你们，我看半天了，在这要饭呢?”

　　“闭嘴。”赵蕊说。

　　“滚蛋。”林灿说。

　　“你谁啊？”张智涵说。

　　白眼一个，唐清送来。

　　陈玙和梁宵没反应，目视前方继续傻不愣登的一个撞一个。

　　团队里出了俩傻子，另外几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继续低着头发呆。

　　费阳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悻悻地也低下头企图融入大家。

　　学校丝毫没有心疼这群寒冬腊月蹲在门口吹冷风的孩子，距离演讲开始还有十分钟才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大家鱼贯而入，蹲蹲小队和其他同学一样，看见门开就激动得站起来，结果腿还没迈出去又被迫蹲下。

　　脚麻了……根本走不了。

　　一群人像癞蛤蟆丧尸一样手拄着地，拧眉等着腿好了才快速冲了进去。

　　其他人几乎都已经坐好了，就这十来个人突兀地站在门口，目光扫射到了自己班级才快步跑进去。

　　几个人三两下跨上台阶，直达班级空着的那排椅子前，梁宵弯着腰率先往里走，等他坐到位置上了扭头才发现，坐在他旁边的不是陈玙，而是……

　　一脸得逞笑的林灿！

　　也不是有什么分离恐惧症吧，但这人实在闲得慌。

　　梁宵拧眉看着身旁的林灿，可这人反倒耸耸肩，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表情。

　　略略略，你打我呀~略略略。

　　这是你自找的！

　　梁宵忍无可忍，握起拳头一拳抡在了林灿大腿上。

　　“同学们好，我是今天给你们演讲的老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台下噼里啪啦响起掌声。

　　压抑在喉咙里的痛呼被热烈的掌声掩盖。

　　林灿痛得歪头倒在了陈玙肩上。

　　结果又被陈玙一把推开了。

　　“王与同学，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从前那个……”

　　手臂垂下，一命呜呼。

　　陈玙和梁宵对视一眼，没忍住偏开头笑了笑。

　　演讲继续，没有意思的继续，让人生无可恋的继续……

　　时钟好似停摆，林灿左看一眼时间右看一眼时间，可是怎么看都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还有多久啊……

　　他如坐针毡，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烦得梁宵又想给他一拳。

　　“哎~怎么这么暴力啊?”林灿呲着大牙，又挤眉弄眼了两下，才凑近梁宵低声道，“是因为我撞破了什么，坏了什么好事吗？”

　　梁宵没理他，只冷笑了一声又继续看向台上。

　　林灿骚扰不成又把目标转向陈玙。

　　结果还没开口，陈玙就突然把手放到了他膝盖上，堪堪搭住，他掌心向上。

　　在林灿“干什么”这三个字才刚出口时，他偏头看向梁宵，紧接着有些不怀好意地对着梁宵抬了抬眉，视线往自己手心上一扫。

　　梁宵马上会意，他提起嘴角，二话没说就把手伸了过去，在林灿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掌心向下，十指交握。

　　只一秒就松开。

　　林灿却像被炮崩了一样，五雷轰顶。

　　“我……靠……”他气若游丝地吐出最后的遗言，手扣住嘴唇，靠在椅子上的身体止不住的往下滑。

　　没人在意他的死活，身旁这两人拄着扶手笑得直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