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落》北面西

76、草蓝棒棒糖

　　梁宵愣了好一会儿没说话，他看着对方十分认真地说出上同一所学校的样子。

　　藏在桌子下的手交叠，他用力握了握对方指节，笑了下，“我也可以和你上同一所，你考得上的我应该也没问题。”

　　“很自信嘛元宵同学。”陈玙笑起来，书桌下的手反握住对方的，“要是阴差阳错没上同一所怎么办?”

　　“不会。”梁宵挑挑眉，又低声说，“两三分的差距不至于录你不录我吧，要是实在没录上……”

　　他想了想，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他弯了弯嘴角，“那我去一所离你近一点的，半小时共享单车直达你们学校。”

　　“周末还可以约个饭。”梁宵晃了晃桌下的手，“每天约一顿也行。”

　　陈玙瞬间笑起来，“共享单车野生推广大使啊。”

　　“是呢。”梁宵很刻意地抚了抚额前的头发，眉拧起略微思考，最后下定决心，“等会儿就自荐当代言人去。”

　　陈玙抽回书桌底下的手，十分捧场地小声鼓了鼓掌，“我双手鼓掌以表支持，以后发达了千万别忘了我。”

　　梁宵正要为这段莫名其妙开始的小品增添新的色彩，坐在林灿前桌的张智涵突然转回了身，食指往嘴唇上一抵，装作一脸不耐烦道，

　　“你俩学霸小声点，很吵。”

　　被警告的两位齐齐抬头望去，张智涵却已经扭回了头。

　　他怎么了？

　　陈玙拧了下眉，眼珠转了转。

　　不知道啊。

　　梁宵眨了眨眼睛，眉宇间有些疑惑。

　　“怎么了?生活不顺啊你?”坐在前面的唐清回过头，笑着问出了陈玙的疑惑。

　　“一点都不顺！”张智涵咬牙道，随即目光往梁宵那一放，“共享单车模特报名上哪报，带我一个，我可以扛着自行车走梯台。”

　　陈玙惊了，脑中却已经很不礼貌地出现了张智涵身穿共享单车同色系紧身衣裤，头发紧贴头皮，细胳膊上却扛着看上去比他自己还要重的黄色自行车，踩着音乐在台上大步向前的样子。

　　“别恶意脑补啊。”张智涵手一指，“脑补犯法。”

　　嗻。

　　陈玙点了点头，乖乖不想了。

　　“你受什么刺激了?”梁宵看向他。

　　“林灿没和你们说?”张智涵有些疑惑，林灿这大嘴巴居然没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大家！

　　“没说。”唐清摇摇头，她和同桌也一起转回了身，看着张智涵好奇道，“什么事啊?”

　　“哎，别说了。”他叹了口气。

　　梁宵和陈玙低下了头，题后括号里写上B。

　　“别卖关子，到底什么事?”唐清没忍住一掌拍上对方的肩膀。

　　写了一个题的那两位重新抬起头，手上的笔转着，再次看向张智涵。

　　“我靠你轻点！”张智涵瞬间痛得龇牙咧嘴，手不停往被打的膀子上揉，厚重的羽绒服被搓出嚓嚓声。

　　赵蕊眼带警告地走了过来，但是完全没有什么威慑力，她也不是真的想管大家，过来单纯是为了听八卦。

　　虽说是自习，但这会儿没几个人写得进去题，自从知道放学后不能立刻回家，还得在学校里吃一顿饭，下午要去报告厅听讲座后，这群学生就彻底没动力了，这样生无可恋的状态持续了好几节课，现在老师不在教室，他们更加放肆，都在转前转后偷偷聊着天。

　　“那你快说。”唐清的同桌迫不及待地又推了推他。

　　“也没什么。”张智涵还是罗里吧嗦又铺垫了一句，在看到唐清手又高举时才小声说，“我练习生面试第一轮就被刷了。”

　　“妈呀！你还没放弃啊。”赵蕊刚走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看着他。

　　“嘴合起点，下巴都要掉了你。”张智涵瞥她一眼，又有些落寞地说，“梦想哪是这么轻易就能够放弃的。”

　　落寞是真落寞，让人忍不住想笑也是真的。

　　“你来真的啊?”张智涵的同桌也加入了他们的聊天。

　　陈玙和梁宵默默看着没说话，他们也以为是开玩笑的，敢情以前说那些话都是真的?

　　“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张智涵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拒绝内容居然是因为我四肢不协调。”

　　他瞬间义愤填膺，“简直匪夷所思！从幼儿园开始，什么文艺表演不是我上，居然说我四肢不协调。”

　　赵蕊一时没话，纠结半天才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别说了。”

　　“你懂我是吧？”张智涵双眼泛光。

　　“我懂。”赵蕊点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你再说下去我就要同情你投稿那家公司了。”

　　“滚蛋。”张智涵一把推开放在他肩上的手。

　　陈玙听了多久就笑了多久，不是笑对方这个看似荒诞的梦想，而是张智涵的表情动作是超过朱瑞十倍的戏精，他强忍着笑意，却是真心实意的望向张智涵，提议道，“要不换个梦想试试?”

　　“你也滚蛋。”对方丝毫不领情，没法领，对方都快笑到他脸上了，张智涵痛心的手往胸口一捂，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陈玙，“没有梦想的人，你不懂。”

　　“行。”陈玙忙捂住嘴，眼底的笑意却依旧深深刺痛了张智涵。

　　林灿听完训走进来，看话题中心落在了张智涵这，大概也知道了这群人背着他聊了什么，他坐回座位上，也拍了拍前面这人的肩，苦口婆心道，“人家说的也没错，你这梦想太鬼了。”

　　张智涵瞬间把目标转向林灿，他面无表情地咧咧嘴，“你也滚蛋。”

　　“你先滚蛋吧！”林灿给了他背上一掌，“老师让你出去。”

　　后十名将近聊了十分钟才讲完，林灿进来后却只觉得神清气爽，他坐在座位上先是对着窗外的张智涵挤眉弄眼了几下，又转回来，手拄着太阳穴，脚一掂一掂的试图引起陈玙和梁宵的注意。

　　来啊!快来问我啊，快来问我老师说了什么啊？这俩深深伤害了我心的家伙，给你们台阶了怎么还不下，快下啊！

　　他腿越抖越快，前桌忍无可忍地用后背抵住了他的桌子。

　　没敢再抖，林灿想左不想前，十分抱歉地戳了戳前桌的背，给对方递了个棒棒糖。

　　前桌欣然接受，还双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但是出于礼貌，林灿没再犯病，可是隔壁这两人也始终没理他，半个眼神没给，把他当空气，直到接近下课前七八分钟，终于轮到了前五名出去。

　　陈玙站起身，路过林灿的时候往他桌上扔了一个棒棒糖。

　　林灿一脸疑惑地拿起来，正要看看是什么味时，又一个棒棒糖落在了自己桌上。

　　梁宵扔的。

　　两人头也不回的从前面出去，独留林灿看着自己手中的两个棒棒糖发呆。

　　一个蓝莓味一个草莓味。

　　蓝莓味草莓味……

　　蓝色和红色……

　　他脑子飞速运转，最终得出了一个让他冷汗直冒的结论。

　　自古红蓝出CP……

　　我靠！他俩果然有鬼!

　　林灿二话不说，直接撕下一角草稿纸，在上面快速写了几个字，然后弯腰低头下蹲，快步移动到唐清身边，把纸条往对方桌上一扔 。

　　确保对方看到后，他又快速回到自己座位上，双手是汗的紧握着，止不住地抖着腿焦急地等待着唐清的回信。

　　他原以为唐清也会小心谨慎地移动过来，亲自把含有重大秘密，事关走廊上那两人生死的纸条交到自己手上 。

　　可是没想到，唐清直接转回身，把纸条以一个不完美的抛物线扔到了林灿的脚边，还翻了个白眼。

　　林灿没管对方的眼神，他紧张着低下头迅速把纸条一捞，抬起头左右看了看，确认安全后才忐忑打开。

　　——我感觉陈玙和梁宵有点奇怪!!!!

　　——有病。

　　什么有病啊！

　　他无语地把纸条撕得粉碎，就差塞进自己嘴里了，他确认已经看不出内容了才拿出一张纸把碎屑抱住，又拿过胶带裹紧。

　　毁尸灭迹后，林灿看向窗外。

　　站一起就站一起嘛，手还贴的那么近！

　　说话就说话嘛，还对视！

　　对视就对视嘛，还相视一笑是什么意思！

　　有病就有病嘛，还……

　　还什么还！什么有病！这是有鬼！

　　林灿猛抓住自己头发，狠狠揪了两下。

　　越看越不对劲，他收回眼没敢再往窗外看，紧张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两个棒棒糖，崩溃地又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陈玙看着林灿一脸绝望地不知道往外看什么，又埋头狠扯自己的头发，一时出了神。

　　“你们先进去吧，陈玙留一下。”何路拍了拍赵蕊的肩，朝陈玙偏了下头，“陈玙，跟我去办公室一下。”

　　梁宵看他一眼，不明显地提了下嘴角，才走进了教室。

　　想考什么学校?想学什么专业?再努力一把能上更好的学校 。

　　说来讲去就是一些激励的话，陈玙跟在何路身后一时想不出，班主任单独把他叫走是要说什么。

　　“你坐吧，不用站着。”何路说。

　　陈玙跟着何路走进办公室，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会儿办公室里没几个老师，他听到对方又说了一遍“坐吧”，才安静地坐到了办公桌旁的椅子上。

　　“单独叫你来就是要问问最近学习感觉怎么样?”何路坐在办公椅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挺好的。”陈玙说。

　　何路看他一眼，努力把自己的表情缓和得不那么严肃，她又问，“那和同学老师相处方面呢?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没有。”陈玙摇头，看着何路又觉得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太简短了些，才又补充到，“都挺好的，老师同学都很好，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何路点点头，没继续往下说，但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陈玙看着她，不知道对方叫自己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看出对方的欲言又止，但他也没主动去问，就静静等着，手指垂在腿上，他止不住地扣了扣指尖。

　　何路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沉默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你对于这些大学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

　　但不能这么说，像挑衅似的，陈玙抿了下嘴唇才说，“暂时没想好。”

　　“这样啊。”何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老师，是有什么事吗?”陈玙实在忍不住了，他有强烈预感何路要说的绝对不是这件事。

　　“是这样的。“何路看着他，顿了顿才道，“你爸爸前几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大致意思就是问我你学习怎么样？”

　　陈玙眉心不自觉地拧起，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听他的意思是想让你下学期回你们市里去上学。”何路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这件事。”陈玙强压着内心难以言喻的感受，深深吐出一口气才说，“我回去和他沟通，我没有这个想法。”

　　“老师也觉得这样转来转去的不太好，虽然说我们这教学质量确实比不上重点高中，但是一直转学对你的成绩绝对会有影响。”

　　何路抬起的手又放下，最终还是拿起手边的水杯又喝了一口。

　　一杯水很快见了底。

　　“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这些事就先放放，好好把心思放学习上。”

　　陈玙站起身，“我知道老师。”

　　“那你先回去吧。”何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陈玙离开的背影又突然道，“帮我叫一下梁宵吧。”

　　陈玙回过身看着何路点点头才出去。

　　“怎么去这么久都没回来?”林灿掂着腿忐忑不安的脑中瞬间爬上了一个可怖的想法，“该不会是……”

　　他一脸惊恐地看向梁宵。

　　距离下课还有两分钟，大家已经准备好铃响就奔向食堂了，唐清坐到林灿旁边，对着他的后脑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梁宵面无表情地看向林灿，对方瞪着他又抬手指向着陈玙的位置。

　　“是什么?”梁宵忍无可忍，他往后一靠，抱着手看着他。

　　“算了没什么。”林灿收回手，撇了下嘴角，“反正我发现了一个宇宙级别的大秘密，你俩最好小心点。”

　　他耸耸肩，一个黑影掠过。

　　“小心什么?”陈玙看他一眼，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对着梁宵一抬眉，“老师找你。”

　　梁宵微睁了下眼睛，两人对视一眼，见陈玙挑了下眉，他才笑着走了出去。

　　“我靠!果然!”林灿捕捉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猛地叹出口气，“完蛋了完蛋了……”

　　“玩谁的蛋?”张智涵转回身，一脸好奇的望向林灿。

　　“你滚蛋吧张智涵。”林灿皱起眉一脸无语地看向他，怒吼道：“玩你的蛋！”

　　张智涵双臂抱在胸口，头使劲往后一仰，“变态啊我靠！”

　　“我靠了有你变态啊！”林灿不甘示弱。

　　陈玙一脸头疼地看着他们，实在是有些吵，都变态有什么好争的。

　　“略略略，你最变态。”张智涵吐了吐舌。

　　林灿拳头紧捏，“你变态！”

　　“你变态！”

　　“你才变态！”

　　“你……”张智涵刚要反驳。

　　唐清终于受不了了，她把笔砰的拍到桌上，下课铃声按时响起，“都是变态都闭嘴！”

　　“明智啊，终于有人告诉他们这个真相了。”

　　座位离讲台很近的一个女生笑着转回来，举起双手朝唐清竖了两个拇指。

　　“吃饭去吗?”赵蕊抻了个懒腰走过来，她视线往张智涵和林灿身上扫了一眼，“变态们。”

　　两人继被唐清吼了之后再次哑口无言。

　　陈玙笑了笑，“你们先去吧，我等梁宵。”

　　几道目光瞬间移了过来，其他人都还正常，唯独林灿。

　　陈玙无法直视他半勾着唇，似笑非笑的表情。

　　心里打了个寒颤，他偏头清了清嗓子，又说：“你们……你们先去占座。”

　　“行吧。”唐清率先站起来，“那你们一会儿来，我们先走。”

　　陈玙感激的看了唐清一眼。

　　“那我们走了，你们快来啊。”赵蕊两步跳到唐清旁边，挽起对方的手又扯住张智涵才往外走。

　　林灿没有立即离开，仍站在原地手抚下巴，一脸睿智地盯着陈玙。

　　对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先去吧。”陈玙蹭了蹭有些发红的耳廓，“再不去没鸡腿了。”

　　“走不走!”唐清停下了，几步走过来拽住林灿就往外托，“你能不能别一天犯病，总盯着他们干什么！”

　　“你是不是早知道。”林灿反应过来了，瞬间把矛头指向唐清。

　　被怀疑的人噎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

　　知道什么?”张智涵勾住林灿的脖子。

　　对方毫不留情的推开对方的手，瞥他一眼，“管你什么事，别瞎问。”

　　“哎呀我去，林灿你……”

　　“你俩能不能闭嘴！”赵蕊烦得头都快大了，一秒不想和他们多待，拉着唐清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