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落》北面西

74、看窗外

　　陈玙和老太太走了之后，梁宵简单收拾完院子，把几个空瓶装进塑料袋里放在大门角落里，想着明天去上课的时候拎出去扔了，他把袋子放下，偏头看到旁边一盆漂亮小花上铺满的雪白，伸手轻轻戳了戳。

　　被寒冷天气冻得有些凉，还真是像雪一样。

　　他抱起那盆花转身进了屋。

　　“爷爷，这盆放哪？”他抱着花四处找着可以放的地方，可客厅几乎都被花盆挤满了。

　　天气冷晚上得把花抱回客厅，不然夜里会被霜冻坏，可不知道老爷子怎么偏偏忘了这一盆，让这小盆花孤零零地和那些树了草的待在一起。

　　“哎呦，差点把它忘了。”老爷子放下水杯，忙走过来接过梁宵手里的花盆，轻轻拨下花瓣上白色的东西，才拿到一边硬生生挤开别的花盆，给它留了个位置。

　　梁宵无奈地笑笑，拍拍指尖粘上的一点土，转身要往楼上去。

　　“我上楼了，您早点睡。”他说

　　老爷子却忙喊道，“等一下等一下，先别急，过来和爷爷坐会儿。”

　　“怎么了？”梁宵疑惑着走过去，往沙发上一坐。

　　“也没怎么。”老爷子又喝了一口水，才道，“你知不知道你妈最近怎么了？”

　　“她怎么了？”梁宵更加疑惑起来，语气也带上些紧张。

　　老爷子盯着他看了几眼才道，“我这不是问你呢嘛，你妈最近老在我耳边念叨些有的没的。”

　　“你也不晓得她怎么了？”老头子皱起眉摸了摸下巴，转而看向梁宵，“不知道那算了，等我自己问她去。”

　　梁宵确确实实不知道，但有隐隐的猜测，他想了想，犹豫着问道，“她和您说什么有的没的了？”

　　“哎呦！乱七八糟的我也听不明白。”他一拍大腿，那神情看起来确实是被烦得不行，“一会儿和我说什么她同事的儿子喜欢什么……喜欢什么自己的朋友，关键那朋友还是个男同学。”

　　梁宵忐忑地看着老爷子的眉头逐渐皱起他，也在心跳七上八下中听到爷爷说。

　　“那不就是同性恋嘛！”老爷子毫不避讳的脱口而出，直愣愣将这三个字扔到梁宵面前，砸得他一时有些眼冒金星。

　　果然是什么书都看的老文化人，见多识广。

　　他没敢搭这这句，试探着老爷子的态度，“然后呢？”

　　“什么然后？”谷爷爷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你说你妈妈啊？”他突然反应过来，“哦哦”两声。

　　看到梁宵肯定的点点头，才继续道，“然后你妈问我该怎么办？”

　　“你说说她是不是莫名其妙？”老爷子越想越觉得离谱，抬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梁宵看着他，又问，“那该怎么办？”

　　“你跟你妈还真是母子连心，都问我怎么办。”老爷子眉一皱，“我一老头子，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知道这东西，但又没见过。”

　　有见过的，你面前这个就是……

　　梁宵蹭了蹭眉尾，这么个问题不像是能让老头这么心烦的样，梁菁菁肯定还说了别的。

　　梁宵想了想，“除了这个呢？还说了什么？”
　　“你也猜到她还说了别的是不是？”老爷子眉一抬，语气带着满满的匪夷所思又把那天梁菁菁在电话里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爸，你女儿我发现好像喜欢上女的了。”梁菁菁下了无数次决心，才把这句话颤抖着说出口。

　　电话这头一直安静。

　　梁菁菁不确定的又喊了一声，“爸？你在听吗？”

　　“你爸没在听！你爸要被你气死了！”谷爷爷忍着把手机从窗外直接扔出，隔空砸到梁菁菁头上的想法，咬牙道，“你怎么不早发现自己喜欢女的？早发现你还能跑出去这么久不回家？”

　　“爸，我错了。”梁菁菁坐在办公室里，好在是独立办公室，没有任何一个员工看到平时雷厉风行的梁总，此时正像个鹌鹑一样，冲着屏幕疯狂道歉，“我错了爸，我真错了，我胡说八道的，我喜欢男的喜欢男的，您别生……”

　　电话被挂断，老爷子两天没再理她。

　　梁宵震惊地听完这一切，他完全不知道在和梁菁菁坦白之后不久，对方就立马采取了行动，旁敲侧击的开始了她的“骚扰”。

　　梁宵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回到卧室后第一时间给梁菁菁发去了消息。

　　妈：跟你妈我别这么客气。

　　妈：虽然效果不大吧，但也不是没有效果，你爷爷开明，他会理解的，别担心啊。

　　没想到对方这么晚了还没睡，梁宵拨通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通电话。

　　“小宵？”梁菁菁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梁宵静静听着，过了会儿才郑重道，“谢谢妈。”

　　持续的安静，梁菁菁听着这句妈，这句谢谢顿时有些想落泪，亲耳听到比看到发过来的文字更加激人眼泪。

　　“哎。”她答应了那声久违的“妈”，继而笑着说道，“不谢不谢，别和我说谢谢。”

　　“不过你跟妈交个底。”梁菁菁顿了顿，“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才决定说的吗？”

　　梁宵没打算糊弄过去，他隔着屏幕一点头，“是，有喜欢的人。”

　　“能猜猜吗？”梁菁菁扣扣手机，试探着又问。

　　“不用猜了。”梁宵提了口气，“是陈玙。”

　　梁菁菁一时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哈哈两声笑，“小鱼啊？”

　　“不错不错，这儿媳妇我喜欢。”梁菁菁一时嘴没把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居然有一种“果然如此，我就说吧”的命中答案的激动。

　　梁宵被这声儿媳妇噎了一下，愣愣摸了下头发才有些傻的笑起来。

　　“那妈妈知道了。”梁菁菁再次道，“我会看着办的，你放心。”

　　梁宵眼看着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就纠结着要不自己先说再见，然后挂电话。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梁菁菁又问道，“你别嫌我啰嗦啊，我再问一个。”

　　“您说。”梁宵把手机重新移到耳边。

　　梁菁菁缓缓吐出一口气，“你俩……你俩应该是互相喜欢吧？应该没那些小说里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强制……”

　　当着儿子的面说自己看的小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梁菁菁没再说下去，梁宵却懂了，光是问出那个是不是互相喜欢，他就懂了，只是……

　　梁菁菁还有看小说这爱好，他倒是真没看出来。

　　梁宵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去，“是互相喜欢。”

　　“那就行那就行。”梁菁菁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她笑笑，“那晚安了儿子，早点睡。”

　　“晚安。”梁宵抿了抿唇角。

　　“妈，小说少看，注意休息。”他在梁菁菁挂断电话前又说了这么一句才先挂了电话。

　　强制……

　　什么跟什么，梁宵有些无奈的笑笑。

　　他把手机扔到床上，转身往窗子那边去，窗帘一拉开，雾气已经把玻璃彻底蒙住了，隐隐约约，窗外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他拿起纸想擦一下，但纸巾刚擦干净面前的一块，他又瞬间呼呼几口气把雾气散开的那面玻璃蒙上了。

　　梁宵几步过去，拿起手机直接就给陈玙打了电话过去。

　　很快接听。

　　“喂？”

　　陈玙的声音刚传出来，梁宵就马上道，“陈玙，窗帘拉开看我。”

　　“看什么？”陈玙有些疑惑地问，但也听了对方的话，走过去将窗帘一拉。

　　一样都看不见……他的窗户也被雾住了。

　　“打开了吗？”口中呼出的热气支撑不了太久就很快散去，他一边呼着，一边又问，“看到我这边了没？”

　　“等一下。”陈玙几下擦干净，但还是不太能看清对面的梁宵，他好奇着干脆一把推开窗户，“我把窗户打开了！”

　　“好。”梁宵笑着应了一声，立马用手指在玻璃上画出一个爱心，他把心涂成实的，自己的眼睛露出来，“看到了吗？”

　　“看到啦。”陈玙被寒风吹得鼻尖都变得有些红，但心里暖得不行，他提起嘴角，笑了下，“好傻啊梁宵。”

　　对方没应他这句，转而把自己的窗户也大打开，寒风拼命往里闯，几乎是在窗子打开的一瞬间，他手就被冻凉了。

　　但两个人都没关上窗户回去，而是举着手机贴近耳边，彼此的呼吸好似就在身旁，他们就这么静静对视着。

　　“陈玙。”梁宵望着他。

　　“嗯。”陈玙在对面点点头。

　　梁宵看着他，扬了下嘴角，“假雪也算雪吧？”

　　看不清，但对方脸颊上一定出现了那对酒窝。

　　“算的。”陈玙很认真的道。

　　梁宵将手机贴得更紧，郑重道，“那就不分开了吧？”

　　“不分开。”陈玙眼中瞬间漾起泪水。

　　他们挂断电话，关上窗。

　　陈玙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那对逐渐模糊起来的数字。

　　有些悲哀的想，原来不用说清楚，对方其实也是能感受到的吧。

　　他确实在一瞬间有过要不算了吧的想法，在那晚莫名其妙给梁宵发过去的喜欢里，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吧，即使没有明明白白告诉对方，但也是能感受出来的吧。

　　即使只是突然间冒出的一个念头，即使在刚冒出后就将陈玙吓了一跳，从此以后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但还是让陈玙觉得深深的愧疚。

　　那句不会后悔像笑话一样。

　　陈玙在不断的自我谴责中，拿出手机给梁宵发过去。

　　小鱼：对不起。

　　梁宵看着这条消息好久没回复，不敢回复，逃避着不愿意结合前段时间的猜想去回复这条消息，刚刚不是说好了吗？

　　他有些摸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小鱼：梁宵。

　　小汤圆圆圆圆（爱心）：嗯。

　　陈玙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就一个嗯吗？就一个嗯吗？就一个嗯吗？！

　　他按下语音键。

　　小鱼：“好喜欢你啊小汤圆。”

　　小汤圆圆圆圆（爱心）：我也是，但是你现在跟我说这句话我有点害怕。

　　陈玙笑着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

　　“梁宵。”陈玙笑了笑说，“是真的很喜欢你。”

　　梁宵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稳了，他愣了下才犹豫着问道，“单纯说的？”

　　“那当然了，我对你的喜欢一点杂质不掺，单纯得不得了。”陈玙提起的嘴角没放下，依旧说。

　　梁宵这才放下心来，他仰头往床上一倒，重重一声“咚”进陈玙耳朵里。

　　“吓死我了。”梁宵倒头捞过枕头捂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