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风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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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雩转过身来，肩膀随着身体的紧绷小幅度晃动，不过帝若并未看到。
就在帝若以为冰雩嫌弃他而不愿来给他更衣时，冰雩迈着步子走来，靴子踩踏在杂草上的声音清澈袭来。
屋中昏暗，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感官被放大了数倍，一如往常的动作平添了几分滋味。
顺着冰雩的手断断续续传来温热，虽然是饮鸩止渴，但是这传递过来的一点热量倒是像个屏障，阻拦了风吹来的寒气。
冰雩在天界已经为帝若更衣五百年，早已熟稔。
动作迅速的帮帝若退去全部外衣，又转身面对着墙。
“里衣好换，快换上吧，之前我教过你怎么穿的”
帝若扯下里衣，迅速换上了冰雩给他的衣服的里衣，冰雩就像往常一样为他更衣。
这么一会儿的相处方式让帝若放松了不少。
帝若拽着有些大了的衣袍。袖子长了不止一点，连衣裳都拖拖拉拉落在地上。
好像不是有些大，是非常大。
“你过来。”帝若拽着衣袍，像是突然意识到语气不太对，“我有点事和你说。”
语气都放缓了不少。
冰雩非常听话的走了过来，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帝若面前，洗耳恭听。
帝若看着自己堪堪到达冰雩下颚的身高，不禁眯了眯眼。
以前到是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地方。
帝若尴尬的咳了一声，找了个借口支走他，“我们今晚住在何处？”
“就这里。”
“就这里？！”
“这里是我的居身之所。”冰雩很认真的回答。
“……”
帝若竟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以前八年你都会住哪？”
冰雩那边低头收拾了一些稻草，平铺地上，接了话：“有桥洞了就住桥洞，有时候也会选择去山里面的庙里，就是出行不便。偶尔遇到了好一点的人会去借宿，但是也不敢多叨扰……”
听着冰雩这么随意的说着，帝若有些难以想象。冰雩好歹也是刚从美梦历经雷劫就去了润泽天水的神仙。润泽天水奢靡的不行，九重天难有几处宫殿可以媲美。
“帝尊……”冰雩顿了一下，“条件比不上润泽天水，将就一下吧。”
帝若嫌弃的看着这张简易的稻草床，嫌弃自心底涌起。
风伏戏在的话是不会容许他过活的如此……惨不忍睹的。
可眼前的这个人是冰雩，又不是风伏戏。
“你先歇息吧。”帝若觉得自己能忍着不睡。
但是他有点高估自己了。
庙门外狂风大作，呼啸着扰乱了帝若的心神。
折腾一天了，本来就疲倦的不行，这会儿哪是说熬就熬的动的。
他拉不下来面子，试探性的开口：“你现在收集多少碎片了。”
“没多少。”冰雩答。
“能使用术法吗？”帝若还是不死心。
“能用一点神力。”
“你要不使一个共情的术法……”才说到这帝若立即噤声，他又忘记了冰雩神魂不全，从来都学不会与灵魂有关的术法。
共情就是个与灵魂有关的术法。
想要共情之人，可以以一个物件为载体，创造一个虚妄且存在的世界。
是风伏戏自创的仙法。
帝若认命，生无可恋的就要往稻草上躺下去。
冰雩出声制止了他，将自己外套脱下，手指摩挲了一下，还有些湿，便又将里面的深衣脱下铺在稻草上。
“帝尊，请就寝。”
“嗯……”帝若沉沉的应下了，“你说，我既已成凡人，还有望位列仙班吗……”
“帝尊定能位列仙班，我也会帮你的。”冰雩俯身收拾了一下身子下面的稻草，铺的整整齐齐，侧身躺下。
帝若揪着衣角，做了神仙那么久第一次下凡，说不心慌那都是骗人的。他既已知道结果，又这么问，无非就是心里不安宁罢了。
“天色已晚，无论何等要紧的事，都先放一放，早些歇息。”冰雩已经挨着刚铺好的稻草坐下，又不知从哪里摸来一张薄毯。
将薄毯盖在了帝若身上，冰雩穿好外套，和衣躺在外侧。
“好了，睡吧。”
衣服倒是柔软，可身下的稻草一点也不柔软，即使隔着一层衣物，还是很折磨人，躺着也是极不舒适的。
这样的环境应当是难以入睡的。
可帝若身心俱疲，不知多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不知道怎么给这个梦归类。
他梦到了五百年前。
五百年前，润泽天水——
那天一如往常，山影重重，雀鸟嘤咛，水雾氤氲之中，他遇见了个有趣的小神仙。
金堂大殿，灯火通明。
帝若刚从众神宴上回来，他喝了不少酒，是万里桃林的仙君自己酿造的百年桃花酿。
原本打算今日不回润泽天水了，酒后还能去地藏王的庙宇里下一会儿棋。可耐不住酒劲太大，怕自己一会儿控制不住自己装疯卖傻，忍着醉意打道回府。
帝若扶着门，遥遥欲坠。
模糊间看到殿中地上跪了个神仙。
双手合十，朝着他平日里坐的太师椅拜了下去。
这小神仙到是尊敬。
帝若难得起了兴致，忍不住勾唇看着这虔诚的小神仙，背影到是刚劲有力的模样，肩膀有些消瘦了，莫不是平日里伙食不行？可是天界之人哪有什么需要靠吃东西长身体的，怕不是这小神仙本就单薄。
帝若靠在门框，柔声道：“小神仙，汝在做甚。”
他明知故问。
小神仙慌乱起身，低头整理衣袍，不敢去看帝若的眼神。
“小神仙，你过来。”帝若朝那个小神仙招了招手。
小神仙腿像灌了铅似的，缓慢的挪动着。
帝若被酒劲冲的脑袋晕乎乎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小神仙，你叫什么。”
这是他与别人套近乎一贯的法子。
帝若一手抵着额头，心想：
这桃花酿的后劲挺大，不过就是与一众神仙喝了一宿，竟是晕乎的不行，酒量到是退步了不少。
“冰雩，”小神仙回答，语气甚为认真，“寒水为冰，祈雨为雩。”
“是个好名字，你是新飞升的？”帝若歪头笑着，心中暗暗发誓下次绝不贪杯。
眼下还得多说几句，拉进一下关系，不然万一他让这小神仙帮忙，人跑了怎么办。不能用空间移动类的术法，不然美梦地界的无涯又要坍塌了，那可是个大问题。自己醉醺醺的在自家宫殿撒酒疯也是个大问题。
“昨个来的。”小神仙倒是老实回答。
昨天中午就去参加了众神宴，现在早已入了丑时，怪不得不知道。
帝若倚着门觉的身子没了力气，刚才拜托地藏王把他送过来的，他有坐骑，可以带着他在润泽天水随意奔走，可是刚才地藏王自己也吐的满地都是。他嫌弃的不行，就自己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
可是他的金銮殿还有一段距离。
这不刚好碰见了个帮手。
《神律》的修订让他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歇下来，润泽天水的事物到是没有心力去管了。
帝若见那小神仙半天才挪动了没多远，轻笑着打趣：“小神仙，汝走快些，本尊还能吃了你不成。”
冰雩愣了一下，却也听话的大步走到帝若面前。
帝若伸手搭在冰雩肩膀上：“扶着本尊。”说完整个人的体重都压了过去。
他不会把这小神仙给压坏吧。
可是脑袋实在是晕的不行，容不得他多做思考。
“金銮殿在后面……”
后来他意识下沉，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时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口干舌燥，手脚也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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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喉咙像是被钝刀割过一般，又痒又疼，头好重啊，呼吸不上来了……
帝若睁眼，入目不是香帐朦胧的金銮殿，是冷风扑面的破旧庙宇……
是风尘仆仆，饥寒交迫……
“帝尊大人。”
轻唤声起，温热的水已经浸润了裂开皮的唇。
喝到了水，喉咙的疼缓解了一些。
“冰雩……我们要尽快赶回九重天……”
他就是不肯不死心。
“好。”
想要重新回到九重天有多么难，他们二人都很清楚，但是又不是不能一试。
一抹冰凉覆上额头，帝若眼神迷茫的看着冰雩。
“帝尊大人，你染了风寒，我带你去看大夫。”冰雩的手离开帝若额头的时候，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抖什么。”帝若一把拍开冰雩，脾气没来由的就上来了。
风寒是何物，帝若不懂，只觉得浑身难受，提不起一丝力气。他也不懂为何有了风寒要看大夫。
“这个叫大夫的当真如此厉害？神仙也能治？哪家仙门，竟能如此神奇。”
冰雩很有耐心的回答：“不是仙门，是一个人，专门给人看病的。”
“我没病。”
帝若从来都是嘴硬的不行。
过了一会儿，帝若意识恍惚间，只能看清那道刚毅的下颚线，“冰雩，本尊要死了吗。”
有时候竟然觉得死了也挺解脱的，活的时间够久了。
“别怕，我昨天见过这边有家医馆，我带你去。”
冰雩沉声道，脚下的步伐到是快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风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