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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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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寒风凛冽,雪花簌簌落下,融冻成经久不化的积雪,天寒地冻,一派万物凋敝的萧瑟景象。
小屋内,暖融融的炉火旁,伍辛夷依偎在贺映雪胸前,傻乎乎地回答他,“伍辛夷。”
他说他叫伍辛夷。
贺映雪将这三个字在自己舌尖滚了一遍,然后问他:“会写字吗,写给我看。”
伍辛夷点头,他便牵着伍辛夷到窗前一张檀木方桌前,桌上笔墨纸砚俱全。贺映雪抽出来一张白纸铺在桌面上,然后提起毛笔沾墨,递给伍辛夷。
伍辛夷握笔的姿势端正,贺映雪在心里默默审度,可以看出来家里人把他教得很好。
伍辛夷悬腕提笔,纸上很快多出来三个墨迹未干的字迹,端端正正写着“伍辛夷”这三个字。
贺映雪探头看去,不禁哑然失笑,伍辛夷的字迹行笔并不遒劲锋利,甚至称不上流畅漂亮,可却古朴清峻,极单薄极超逸,就像他这个人那样,若细看,还能品出来那不流畅的一撇一捺之间蕴藏的稚嫩,让贺映雪想起他写下每一笔每一画时的认真劲儿。
辛夷,贺映雪知道这取的是中药名,为父母者或许是知道这孩子一生下来便是个脑子不好使的,故取药名补他命中缺拙。
伍辛夷写完便放下笔,定定地看着贺映雪。贺映雪发现他常常会盯着某处看,不是发呆,因为那双黑眼睛里是有神的,一看就是许久。
现在他这样用这样的目光看贺映雪,眼珠转也不转,漂亮的眼睛里有熠熠神采流动。
贺映雪知道他在等他夸他,可他偏不想这么干。
“这名儿不好听,”他蹙眉,“我不喜欢。”
伍辛夷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他变得有些惊慌,急急去抓贺映雪的手,不甘心那般:“为什么?”他重复,“为什么不喜欢?”
贺映雪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这名字太苦了。”
伍辛夷听不懂,还是一遍一遍晃着贺映雪的手臂,重复问“为什么”。问了好几遍贺映雪都不回答,伍辛夷脑筋一转,问贺映雪:“那你叫什么?”
贺映雪这才答他:“贺映雪。”
伍辛夷把毛笔塞到贺映雪手里,指着桌上的白纸,颇有些霸道地命令他:“写给我看。”
贺映雪让他闹得没脾气,接过笔来沾墨,在“伍辛夷”三个字旁边并排写下“贺映雪”。
伍辛夷不知看不看得懂,贺映雪刚收笔,他边抱起手臂来,学着贺映雪的语气:“这名儿不好听,我不喜欢。”
贺映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学他,不禁低低笑了两声,他边笑边问:“为什么不喜欢?”
伍辛夷想了一会儿,认真编了个理由:“这名字太冷了。”
贺映雪哈哈大笑起来,伍辛夷便也跟着笑,虽然不知道贺映雪是在笑什么,但这是他认识贺映雪以来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高兴,伍辛夷也觉得自己很高兴。
两人正说话间,敲门声又响起,然而还没等贺映雪应声,门外之人便推门而入。
“那个小傻子呢,快让我瞧瞧。”
伍辛夷回头,随着灌进来的风雪一起进来的是个同贺映雪差不多身量的男人,穿着件看起来很华贵的狐裘大衣,外表并不像大当家的那样粗犷,苍白面皮上一双狐狸眼,倒是有几分阴柔之气。
贺映雪看见来人,没什么动作,只是点头叫了一声“二哥。”
二当家的走过来,眯着眼睛笑了笑,“听弟兄们说这傻子生得俊,我过来见识一下。”
他明面上跟贺映雪说话,眼神却直直往伍辛夷身上瞄,说完便伸出手来,想往伍辛夷脸上摸上一把。
贺映雪却不动声色地往伍辛夷身前迈了一步,将他和二当家的隔开。
“二哥,”他沉着嗓子,像在提醒又像在警告,“道上的规矩,人质不能乱动。”
二当家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他慢条斯理地把手收回来,笑着道:“你想多了映雪,我不过是来瞧瞧而已。”
贺映雪并不应他。
“我来找你也是正好问问你,下午去猎熊,你去不去?”
寨子地处深山,深冬时节大雪封山,野兽找不到吃的便常常往人聚居的地方跑,近些天寨子里养的家畜经常半夜里被熊咬死偷吃,因此大当家的便决定带弟兄们进山猎熊,除掉后患。
贺映雪枪法好,是一定要去的。
“去。”他沉吟片刻,回头看向静静站在自己身后的伍辛夷,“他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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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时候雪刚好停了,贺映雪带着伍辛夷出门,看见大当家的已经率人牵好了马等在寨门口,风嘶马鸣中,众人戴着羊皮帽,背上背着土枪立在马旁。马喷着白气,在纯白的雪道上留下重重马蹄印。
贺映雪攀住马鞍,翻身跃上一匹黑色的马,动作利落干净。他朝还站在马下的伍辛夷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踩着马鞍,上来。”
伍辛夷照做,紧紧抓住贺映雪的手,踩上马鞍,贺映雪施力将他往上拉,另一手护住他的腰,将他稳稳拽了上来。
伍辛夷第一次骑马,难得觉得稀奇,待坐稳以后急急就要回头,嘴里还叫着贺映雪的名字。
可小傻子忘了自己现在就坐在人家怀里,二人之间距离太短,他冷不防扭过脸,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蹭着自己脸侧蜻蜓点水般一闪而过。
伍辛夷全然没有反应,扭着脸兴奋地叫贺映雪:“贺映雪!”
可却看见贺映雪愣愣的,以手握拳抵在自己唇边。
贺映雪没理他,他就拧着脖子又叫他一遍,黑眼睛亮堂堂的:“贺映雪!”
贺映雪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眉心,冷冰冰地将自己怀里不老实的一颗脑袋抵回去,“知道了,”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嗓音,“老实点,一会儿摔下去你。”
伍辛夷乖乖把头扭了回去,并不知道在他身上,贺映雪嘴角忍不住地勾起。
一直在旁边跟着的一个小伙计听得一愣一愣的,又不敢乱说话,等凑到大当家的身边,他才欲言又止,憋屈地说:“咋三哥对那傻子跟宠自己媳妇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