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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阴叶一路跟着洛宁,没跟两步就顿觉一阵晕眩,差点就没站稳。
      雨势不大,虽然衣服都被打湿了,身上却并不感觉冷。只是阴叶觉得这雨点打在自己的脑袋上,竟是处处生疼。
      恐怕,是这头风病要犯了吧。
      眼看是追不上了,只好容洛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便罢了。

      封洛宁径直跑回了归心山庄,把自己关在的房里。

      才失忆那会儿,洛宁是这么跟阴叶介绍他自己的。
      他儿时生在界川城里的一个小村子里,叫和风村。界川城里的村庄很多,和风村只是那万中之一而已。
      村子里的人各个都是种植的行家,又加上界川城得天独厚的气候和肥沃的土壤,每年都能种出不少昂贵的草药。
      就这样,和风村和万象谷互相依傍着。什么以花入药、药浴养伤、能延年益寿的食补偏方等便盛极一时。

      封洛宁稍稍懂事之时,便常常喜欢一个人去到万象谷后的鬼影林里,找里面的藤条玩。谁曾想,这贪玩的性子竟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他玩的一身臭汗,好不容易回到和风村想着找阿娘给自己洗个澡,便只见那冲天的花光,将夜幕都照成了亮红色。
      他也会永远记得,是万象谷的人放的火,烧了他们整个村子。

      “凭什么,我的族人就要被活活烧死,姓祁的那些人可以天天安然度日。”
      封洛宁把自己关在房里,双手紧握,每处关节都发出绝望的声音,心中难掩的复仇之火。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阴叶在外敲了半天的门,洛宁也不应他,无计可施之下,便也只好回到房内,刚想换下湿透的衣服,却摸到了怀里的粽子糖。

      他心里想着一个人,想着想着就又走出了房间。

      时候不早了,刚刚回来时见山庄里也没什么人在走动,大概也是在境云派散漫惯了,没有什么规矩,阴叶便也就自说自话的往房顶上一跃,将四周环顾了一圈。
      他见东边有一处院落灯火通明。
      还记得,霍深言喜欢在房里点满火烛。
      那眼前这如此敞亮的地方,必定就是霍深言的居所了。

      冒着雨,阴叶一路小跑到了那院落,正巧子衿从里面走出来,便更是应了他的推断。

      “你怎么找来了这里?”子衿发问,又准备数落数落眼前这个落汤鸡,但想着自家公子不知何事急着寻到此人,刚刚未有机会说上话,现下怕是还得让他们见上一见,只得口气一转,“公子都要歇息了。”
      “抱歉,我就说几句话。”
      阴叶本就是语气温和之人,加之现在这样狼狈的模样,子衿竟生出了几分于心不忍,只得挪了个位置,让出了进门的道。

      阴叶一进到院里霍深言就发现了,不等这来人敲门,他便打开了房门。
      兴许连霍深言自己也没有想到,这门一开,他会看到什么。

      只见,阴叶里里外外湿了个遍,境云派特有的缠云丝被雨水打湿,原本白色的轻纱变成了透明,暗红色长衫映了出来,像是穿了一身红衣。
      “你…”霍深言难掩震惊,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竟词不达意起来,只是一直在重复“你”一字。
      霍深言脑海里的回忆翻江倒海般袭来,冰冷的海水、摇晃的火炉、烫嘴的水、还有最后把他放进箱子前的那个温柔的眼神。
      一直以为当年那少年不可能活下来,所以哪怕觉得阴叶有些神似,询问未果之后,便也就没有过多追问。
      加之,被救起之时也不敢正视那少年的脸,只顾瞧他的衣服,可此刻这身红衣,红的竟让霍深言觉得那么的触目惊心。

      怎么,怎么才把你认出来……

      “霍少庄主!霍少庄主!”阴叶深怕自己再淋会儿雨,头风病一烦就要疼的直接在霍深言院里打滚了,“我可以先进来么?”
      霍深言这才意识到自己都没让阴叶进屋,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要跳出来了,嘴上也支支吾吾了半天。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发问,霍深言又想起之前阴叶说过,六年前曾从高处摔下,好些事情都记不得了,只得没再继续问了。

      可如今看来,阴叶的这身红衣,“六年”这个时间,再加之他说话慢条斯理的样子,分明就是像极了搭救自己的少年。
      不,不是像极,霍深言认定,阴叶一定就是那少年。
      多加追问也不会问的出什么,既然自己已经认定眼前这个人,又何须再多此一举的反复询问呢。

      真的好开心,我们都活着。

      “你想问什么是吗?“阴叶理了理衣袖,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的狼狈。
      “嗯,想问,你玩的开不开心?”霍深言随便现编了个问题,脸上似乎隐约有一丝笑容。
      阴叶摇了摇头,“虽第一次听曲,但好像不怎么喜欢,想必是我听不懂吧。”
      霍深言应点点头,“我也不喜欢那地方。”

      他眼光未曾离开阴叶片刻。

      觉得霍深言有点怪怪的,阴叶只好继续解释道,“洛宁说要出去逛逛,我们先买了粽子糖,摊主说玄音坊热闹,这才碰巧与霍二公子他们遇到。”

      霍深言扯了一下嘴角,眉头微皱,模样有点似笑非笑。

      “刚刚洛宁不知为何,与祁公子争了起来,我怕他乱跑跑丢了,所以才没顾得上同你说话,只好追着他。”
      阴叶察觉出了霍深言和霍移两人似乎不那么兄友弟恭,只得如此刻意地解释了一通。

      “你是怕我不高兴?”
      霍深言问的真是直击人心。
      “也不是。”阴叶有点尴尬,觉得自己也是刻意了些。

      霍深言没有说话。

      “那下次,你带我们逛逛,可好?“这话不如不说,一说更是尴尬,“毕竟我们是随你下山的。”
      霍深言还是没有说话。
      “粽子糖用来赔礼,吃几颗,可好?”阴叶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慢慢打开,放在桌上,这牛皮纸质量忒好,竟一点也没有湿。
      霍深言依旧没有说话。
      “怎么老不说话。”阴叶笑了笑,“像个小哑巴。”

      阴叶一怔,还没察觉到哪里不妥,就顿觉头疼,从两处太阳穴环绕一圈的抽疼起来。
      幸好阴叶反应快,双手在桌子上一撑。
      桌上的粽子糖都震了震,险些洒落在地上。

      霍深言双手扶住了他。

      阴叶是六年前搭救自己的少年,只怕他那所谓从羽化阁上摔下来的伤也有所蹊跷。

      “坐下。”霍深言轻声说道,待阴叶刚坐下,就按着阴叶的脑袋,细细检查起那伤口。
      伤口已经痊愈了,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疤,平时能被头发盖住,稍稍一拨开,就能看个分明。看得出伤口很深,一定养了很久,落下头风病什么也不足为奇。

      要是从高处摔下,摔出这样的伤口,怕是头也裂成两半了吧。

      所以,受伤是因为我,失忆是因为我,头风病也是因为我……霍深言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不可控地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霍深言沉默着,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阴叶揉了揉脑袋,硬是在脸上扯出笑容,将纸包向霍深言推了推,说道,“吃一颗吧。”
      霍深言看着阴叶,顿了顿,“好。”

      不日,这传闻中的长明筵宴也终于开始了。
      归心山庄里的人顿时比昨天多了一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英雄和大侠。
      形形色色的人群,穿着打扮各自不同,有些手里拿着宝刀宝剑,似乎武艺非凡,还有些蒙着面,很是神秘。

      出于礼貌,阴叶和封洛宁早早的在会客大殿落了座。

      境云派的南容殿和这大殿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与地之间的悬殊。
      在峻嶙山上,一般大家在乌合院吃饭,也都是将食物放在一张很长的方桌之上,从不曾想还能一人一张小桌这般自在。
      小桌上的吃食很是精致,有不常见的时令水果,和峻嶙山上少见的鱼虾贝类。
      阴叶想着,能带一些回境云派给大伙儿尝尝该多好。
      刚想转头和身边的洛宁说说话,就见他依旧闷闷不乐的样子,便也就不开口了。

      祁翱坐在他们斜对面的位置,和沈昱耳语,“你了解这古怪的境云派吗?”
      “不太清楚呀,但阴公子为人还算随和。”沈昱认真的分析道,“这封公子么,是不是你以前得罪过他,我觉得他很针对你啊。”
      “切,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还真没怕过谁。”祁翱信誓旦旦地说道。
      “除了霍少庄主。”沈昱马上一针见血。
      祁翱没再搭理沈昱,但想着想真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祁翱不知道想到什么坏主意,对着身后的自家弟子使了个眼色,“蓬莱,你潜进北苑里看看去。”
      蓬莱的脸长得就像一肚子坏水的奸佞之人,立马心领神会地去“办事”了。

      须臾,不曾见过的霍夫人和霍家小姐霍秒也出现在大殿,同时霍深言和霍移也随霍庄主到了。
      霍夫人在霍庄主身边落座,霍小姐紧挨在霍夫人旁边。虽说和霍移是双生子,长相倒是不怎么一样,但也算得上是个可心的美人儿了。

      “各位友人,感想大家赏光来我这长明筵宴,在座的有为世人锄奸扶弱的大侠,也有日行一善的大善人,皆是霍某敬佩之人。”霍庄主端起一个小酒盅,“霍某先干为敬。”
      “霍庄主客气,沅洲城如此安定闲适,多亏有你啊。” 纡徐道长起身,“我就一茶代酒了。”
      霍庄主摆摆手,“我是该享清福的时候了,以后啊,还得看这些年轻人啊。”
      “据说霍少庄主年轻轻就武艺非凡,以后一定不可限量啊!” 纡徐道长夸赞起了霍深言。

      纡徐道长长得慈眉善目,轻功了得,故而也算小有名气。与归心山庄素来交好,几次在轻功上指点过霍深言,对霍唯识亦是非常认可。
      听到有人夸赞霍深言,霍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霍移,见霍移没给她任何反应,只好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酒,放酒杯的时候力道有些大,几乎能听到杯底与桌面互碰的声音。

      “久闻孤吟剑派沈老掌门人,数十年如一日,花甲之年日日坚持亲传弟子孤吟剑法,还召开比剑大会,以武会友,实属了不起啊。” 潜龙帮帮主于友慈说道。
      “潜龙帮谦虚了,家父提过,前年旱灾的时候,得亏的你们找到水源,救了不少百姓啊。”沈昱客套道,他应付这种场面倒是娴熟。

      千篇一律的互相互夸,但是形容词倒是用的不带重样,听的阴叶是一愣一愣。

      “虚伪!恶心!”洛宁在旁边不屑的说着,“我呆不下去了,回房间睡会儿。”
      封洛宁没有询问阴叶的意思,直接起身离开了。
      阴叶也没准备拦着他,看了看一眼周围谈笑风生的众人,想到境云派不能一个人都不在席上,也顾不上什么头风病,也只得继续硬撑着了。

      “要不是霍庄主十几年前手刃尧千袭这个大魔头,恐怕如今依旧身处腥风血雨,日子不好过啊。”
      说话的似乎是一个耄耋老人,坐在非常靠角落的位置,不说话都不会有人留意那里有个人。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脸色皆是一沉。

      众人皆知,十五年前这尧千袭的名号可谓是盛极一时,虽不知道他师从何门何派,但其练就的自创心法疏灵心决,可在短时间能贯通各家心法,速成各路武学。
      明面上各门各派对他是喊打喊杀,私底下谁不想看一眼那疏灵心决,谁不想称霸这天下。
      尧千袭为人也非常狂妄,大胆主张天下武学大同,更是纷纷引来众多门派掌门人不满。

      其中属双刃门门主游旷最为反对尧千袭。
      游门主认为各家武学皆是先人心血,如若各家贯通,千篇一律,世间再无百家争鸣,岂不只能永远平庸。
      双刃门当时是弟子众多,游旷的拥趸也是不计其数,所以不久就召开神主大会,并召集了门下所有弟子,集体讨伐尧千袭。
      讨伐的过程没人目睹,只知道游旷重伤,双刃门被灭门,尧千袭疯魔,在错手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尧千裳,也就是霍深言的母亲之后,死于霍唯识之手。

      之后,纡徐道长检查了尧千袭的尸体,发现尸身脖颈处确实有属于霍唯识龙鳞鞭的勒痕,最后命人将尧千袭的尸体焚于峻嶙山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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