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宴雀》小芙蓉he角哀

45、五条鱼

　　那女子转眼，视线停在了给父亲处理伤势的海巫手上，好像也对海巫治病很感兴趣似的。

　　伏明哥神色沉沉，对负责诊治疾病的海巫多了些不满。

　　平时不顶用也就算了，如今，竟叫一个坏女人瞧了笑话。

　　“咳咳——”

　　老族长咳了两声，明显是有了意识。

　　手臂上的伤口虽然被海水泡得发白，但也许人鱼族天赋异禀，不过几息时间，便有明显好转的迹象，至少血液已经不再外渗。

　　腹中的鱼珠也随之平静下来。

　　楚词垂眼，抚了抚肚腹。

　　这神奇的珠子，也许跟陵叶的家族血脉有关。察觉老族长没了生命之忧，便安定了。

　　事情了结，也该回去了。

　　吵闹的鱼群，讨厌的哥哥，全都让她喜欢不起来。

　　只等陵叶回来……

　　有眼尖的鱼虾瞧见楚词的动作，倒吸一口冷气，暗猜，已经…有了？

　　小话以讹传讹，一传十十传百，鱼群再次炸锅。

　　原来陵叶看起来单纯，一找着媳妇，就这么…争气的啊⊙﹏⊙???

　　群众们的八卦之魂再次燃起。

　　这时，没什么存在感的海巫，终于从救治中分神，抬起满是皱纹的脸来，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

　　楚词听不懂。

　　却见伏明哥点了点头。

　　按按眉心，伏明哥舒出一口浊气，望向众鱼，扬声道:

　　“族长伤势已经稳定，从哪来的，便回哪去。不要在这耽误时间，尽干些讨嫌的事。”

　　指桑骂槐得十分明显。

　　并不为妖女和陵叶是否真有不简单的关系而留情面。

　　鱼群吵嚷的声音消减下去，纷纷作鸟兽散。

　　装作没听出弦外之音，楚词划水欲走，却又被叫住。

　　“你往哪儿去？”

　　被鱼三番五次的针对，任谁也无法淡然视之，她的霸总之魂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当然是回陵叶的住处去。”

　　楚词回头，微微挑眉，笑得古怪，“难不成，去你那儿，你请我喝茶吗？”

　　被她以看傻子一般的神情盯着，伏明哥近乎咬牙切齿，“…你的家在陆地，不在这里。这里不欢迎你。”

　　心中还暗想。

　　这女子竟不知廉耻到这种地步，别人赶她，都能腆着脸赖着不走。

　　“别人的耐心，是有条件的。如果不是陵叶叫你一声哥哥，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对话。”

　　楚词自觉话已经说得极其克制本性，然而见伏明哥的脸又黑了一个度。

　　但她不以为意，并不在乎，接着道，“我来，是来加入你们的，不是来破坏你们兄弟感情的。往后，陵叶是我丈夫，我们就是一家人。”

　　“对了，这可不是什么征求意见。”

　　妖女留下一个嘲讽的笑，远走的背影潇洒无比。

　　到海底分明只有半天时间，游水的姿势却好像已经游了八辈子似的娴熟。

　　再看远处没散干净、还在议论不停的虾蟹们，明显是对最美小人鱼的婚事深信不疑。甚至还有几个傻的，连连夸他们郎才女貌十分般配的。

　　伏明哥倍感头痛。

　　这女人，果然手段厉害。

　　*

　　“哥，你快吃，快吃啊——”

　　手里捧着青翠欲滴的晴晴草，腕间的水环上系着几条鱼鳍幽蓝的漂亮小鱼，陵叶急急地催伏明哥，一边分神看向别处。

　　那是他住所的方向。

　　鱼和草都有了，一吃就能好。

　　“快吃快吃，吃完……”陵叶自觉兴奋得太明显，察觉伏明哥看透一切的眼神，略不自在地闭了嘴。

　　吃完好回去看你的心上人是吧……小兔崽子，有了女朋友就把家给忘了。

　　“你……”

　　伏明哥瞧瞧陵叶脸上被划出来的小伤口，和头发里缠着的几根水草，欲言又止。

　　就为了早点回来…见那妖女，三天的路程都缩到一天了么？

　　把自己搞成这么狼狈的样子？

　　伏明哥的头又开始痛了。

　　*

　　陵叶被对方全面压制，从身到心，有些反应不过来。

　　女孩单手撑着墙，缓缓向他靠近，眸光逼视过来，压迫感十足：

　　“你这条铁石心肠的蠢鱼，见到我连招呼也不肯回应，还是说你移情别恋，又看上了别人吗......果然，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蠢货......”

　　如果真是这样……

　　楚词怀疑起此行的初衷。

　　要是小人鱼喜欢上别人，那就不会为了变成人去陆地找她而做傻事，不会沦为最后的悲惨结局，那……

　　她现在的一切行动就毫无意义了。

　　那么之后呢，她该…离开么？

　　还是不行，撇开视线，楚词闭了闭眼，眉头紧蹙，锐利的目光又看向他。

　　只要一想到那种陵叶跟其他人或者鱼，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的场面，她体内的怒火便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完全压制不住。

　　不，经历了那种可怖的体验，她绝不可能把陵叶拱手让人——

　　陵叶，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陵叶:……你正常点，我害怕。

　　转动手腕，楚词钳制住陵叶线条流畅的下巴，怒道，“该死的，你是我的人，你的眼光只能投向我知道么！”

　　被壁咚的陵叶脑袋发懵，这都哪儿跟哪儿，根本没有什么铁石心肠懒得回应的事......他只是容易震惊以至于愣住而已。

　　才不是没有礼貌的坏鱼呢。

　　可她这么一骂，那他就是有错。

　　陵叶僵硬地摸摸她的发顶，身高占据优势，俯身凑近她，温和安慰道，“别...别哭嘛，你打我出气好了，我不怕疼的。”

　　说着，一只手抚上她的眉心，将那皱处抚平。

　　霸总压迫感一秒破功。

　　“...你看错了，”

　　楚词吸吸鼻子，冷酷地拍掉头顶的手，竭力维持自己高冷霸道的形象，嘴硬道，“骄傲的总裁怎么可能会哭。”

　　她转过脸，不让他看到她因说谎而变红的脸颊。

　　可天知道，在深深海水里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眼睁睁体会海水咕嘟咕嘟涌进肺管子的窒息感有多么恐怖。

　　她那时想，陵叶到底会不会来救她？

　　救了，皆大欢喜，她会好好对他，绝对不会让他伤心;不救，那就只好死一死了。

　　就算死了，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命换一命，那她就不再欠他什么了。

　　可就像做一个两难抉择时，只能被迫抛硬币那样。

　　帮你做出选择的不是硬币落地的一面，而是在硬币被高高抛起的那一刻，你心中期待的那种感情。

　　沉没在浩瀚海水中时，她期待的是什么呢？回忆起当时面对的那种强烈窒息感...

　　楚词想，她能演戏骗过一帮商界老油条，能冷漠地跟渣爹断绝父女关系，能顶住公司濒死的压力力挽狂澜......

　　可一想到投水时，陵叶坐在海礁上傻愣愣地、不来救她的场面，她的眉头就绷得更紧。

　　谁不爱她都行，都没关系。

　　除了陵叶。

　　答案不言而喻，她期待的，是陵叶救她。

　　投海，像是一个可笑的赌局。陵叶还没为了她下决心踏上陆地，她也还没有嫁错恩人，在这一切还未发生之前便急急下注，的确不符合她的作风。

　　但还好，她赌赢了。

　　这条单纯的、美貌的人鱼来了，取出他最重要的鱼珠，换回她一条性命。

　　还要什么霸总人设，楚词眼眶泛红，顾不上那么多，骄傲的总裁一把将乖巧又貌美的小人鱼抱了个满怀。

　　陵叶的后背被轻轻撞在水晶墙壁上。

　　拥抱突如其来，裹挟着人类的体温，把他惊得心头一跳，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僵硬得像一块铁板。

　　他支支吾吾半晌，脸色涨红，什么话也说不出。

　　“你...你好热......”

　　憋了半天，陵叶竭尽脑汁，最后结结巴巴吐出这么一句，还险些咬到舌头。

　　闷在他胸口的楚词抚抚他的背，一转脸，反而贴着他耳边，轻轻笑出声来:

　　“……陵叶真是我见过最单纯可爱的男孩子。”

　　陵叶：......

　　那种宠溺的古怪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给我听好，以后，谴责你的那种话，只有我才有资格对你讲，”

　　楚词抬起他的脸，霸道地迫使他的目光对上她:

　　“别人要是这么说你，那就是道德绑架，直接一尾巴抽过去，脑袋给他抽开花，眼珠子挖出来当玩具弹着玩儿，懂了么？”

　　说着，楚词危险眯眼，不知道想到什么，满脸戾气，很不好惹。

　　陵叶:……

　　这种匪气十足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被热情的拥抱感染着，陵叶奔波一天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心里还有点暖，想，这是她教他怎么对付坏人呢。

　　好吧，知道她不愿意让他吃亏受伤了。

　　而且，偷偷讲一句，从刚才开始，楚词抱他的手就一直没松过。

　　…虽然那种简单粗暴的对敌方式，有一点点让鱼害怕。

　　“我.......”

　　陵叶顿了顿，眼睛眨巴眨巴，有件事想跟她说，可这件事...太羞鱼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不然再等等吧，反正他还能挺得住。

　　“你的鱼鳞......”

　　怎么暗淡了。

　　楚词有些讶异，终于恢复正常语气，手指抚上陵叶的修长闪耀的健美鱼尾。

　　也许是血脉相承，陵叶的鱼尾和老族长的有几分相似。

　　但陵叶的尾巴却无疑更加漂亮夺目。

　　摆动时光华流转，笼罩着一层梦幻的蓝色荧光，好似笼罩着一层天然的雾气，如梦似幻，在日光照射下，陵叶的尾巴更是美得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