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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十五匹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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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怎么天天有人成婚。
前几日老回赫王要强娶恩人,今日表弟乌淳又和两小无猜的恋人结婚,再过两日,乌娜也要和木哈那臭小子商议婚事。
全天下好像都在炫耀结婚的喜悦。
乌骏皱眉,今夜饮酒过分了些,扰得他思绪浑乱。他厌恶这种头脑脱离掌控的荒谬之感,仿佛天地撕裂出一张巨口,人在其中颠倒错乱,不知今夕何夕。
人们说的借酒忘愁之乐趣,他从来也体会不到。
借了酒力,乌骏脚下一刻不停,向他心中所向而去。
冷风吹进屋内,陈安醒拢了衣服,支起身来向外看。看也只是习惯性的动作,茫茫白雾罩于眼中,连最起码的光线明暗都难以察觉。
乌骏瞧见恩人一双迷蒙的眼,再想起婚礼上喝下的酒,没来由的一阵委屈。
熟悉的气息来到床前,陈安醒向他试探着伸出手,好像要与他的手掌相握,却又放下,“你来了。我正好有事相告。”
恩人眉眼淡漠,似乎永远不起波澜。但当她笑时,又好像莲花初绽的幽香,如微风拂面,浮世万物在她面前,都倏然失去光彩。
“如今我听觉尚未恢复,但这件事,我却想早些问一问你。你若答应,便握起我的手;倘若不应,那便把我的手掌合拢。总之需让我知道,你的心意究竟如何。”
“您问。”乌骏回应,却又想起恩人还无法听见。石克的人去了那么久,该给个结果回来了。
“倘使我说,我心中有一道声音,它时常变化,说什么,我便不自觉去做。就像它如今,叫我留在北疆,但不久之后,也可能催我回到中原。”
“之前,你的命运明白如话,虽有磨难,却是一条鹏程万里的光明大道。但上次,你送我回来以后,我便再算不出你的命途。我从来也算不出自己。也许不知何时何故,我们的命运已经纠缠在了一起。而眼下,那声音果然......”
她一顿,仿佛在思量如何才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所以我问——“
乌骏屏息以待,高大的身影显出几分童稚般的无措。他害怕恩人说,她又要远走。但如果真是那样,只要让他能了解恩人的去向,那想必,他也会愿意答应。
但他心中。
深埋着一个遥不可及的念头。
下一秒,陈安醒轻声吐出一句让他心颤不已,神魂震动的话。
“……假使我要嫁你为妻,可也许不能常常陪在你左右,也许婚礼之后,我就会遵从内心的声音,去诹城,去隆关,去彭郓,去聿河府,或者更遥远的天边。也许会回来见你,也许永远不会回来。”
“那么,你会接受这样的婚姻么?告诉我,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
嫁我为妻……
这句话入耳的那刻,势不可挡的漫天洪流把他卷起,吞吐着他随着浪涛翻涌。烟花在乌骏脑海间轰然绽开,千百种声音萦绕在他浑热而不住颤抖的内心,携着巨浪把他推到恩人面前,要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回答她的问话。
告诉她,你最虔诚最热切的想法。
告诉她,你日日夜夜翻来覆去,提起却又放下的那个念头。
“……有答案了么?”
“我愿意——”他脱口而出,生怕因为犹豫而错过,只切切地看她。
却又忘了恩人现今耳不能听。
安二姑娘颇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回复,颇疑惑,再次向他伸出手,“你在听么?”
酒意消散大半。
可乌骏咬牙,假趁着酒劲握上陈安醒的玉般纤手,手掌翻转,转而与她十指相扣。带着酒气的高大身躯倾身而上,转瞬间把两只手都箍在掌间。
床幔之间,两道人影紧密相拥。
娇小的人影被牢牢钳制在热烫的怀抱之间。
陈安醒只觉整个人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被乌骏抓住,两手被滚烫的大手扣紧。她下意识想要挣扎,唇齿间却贴上一道更炽烈的力量,转辗之时,酒气更浓,灼得她无法呼吸。
“二姑娘……”
无论您是否对我有过真心爱意。
也无论您所说,是否只为服从天意安排。
我都热烈地爱慕于您。
您的一切,于我都是神明恩赐。
知道乌骏在说些什么,陈安醒却难开口,只被动地承受着乌骏施加的折磨,眸中渐含水色。
他…喝醉了么?
不过——
抓了我的手,也算答应了罢。
……
手段狠厉、狼子野心的乌骏如愿娶得意中人的消息,风驰云走般传遍嘉鼎诹山和大半个北疆。
老回赫王近来本就郁愤多时——回赫部族这些日子频遭打击报复,乱如热锅蚂蚁;再一打听,乌骏那狼崽子娶的媳妇,就是他费心费神给儿子寻摸来的神女,当即气得七窍生烟。不多久,也上天见天神去了。
据传,乌小将迎亲时特意打马游街半晌,花轿队伍里轿夫一路抬轿,转遍全城,为的就是让全嘉鼎城的人都知道,他乌骏娶得了心上人,掌中宝。
马背上乌小将雄姿英发,面如冠玉,本不常笑,这下却浑身透出遮掩不住的喜气和笑意。
其妻说是位中原美人。
见过的人都说,那美人不笑时,如九天神女降临凡间世般圣洁脱俗;笑时也该好看,只是从没见过。乌骏小将实在好福气。
恩人怎么不会笑呢。恩人的笑好看极了。
花烛颤舞,喜帐轻拂时,安二姑娘朦朦胧胧地坐在灯影下,火红嫁衣衬得她面容妍绝。一双眼儿蒙蒙然瞧他时,那微微的笑,比圣山上的初雪,冰谷中的溪流更引人心池荡漾。
倘这时…要乌骏把心肝剖出来送她,那他也会毫不迟疑去剜,再以最虔诚恭谨的姿态呈到安二姑娘手中。
安二姑娘马上就成为他乌骏的妻子。
这一念头在心内跳跃翻腾了多时,此刻真到眼前,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可是害羞了?那天吻人,不是很凶么?”良久,感觉乌骏并无动作,恢复了听觉的陈安醒不解问他。
那是酒劲!烈酒乱人心——
乌骏在心里虚虚辩解。
“不妨事。他人给了书籍,我眼目不灵,交给你罢。”
书籍?
乌骏脑中轰然炸开,高大身影略显无措地接过安二姑娘坦然递来的《XXXX十八式》。
……
聿河府。
赵家在接驾之时挪动补西,好容易盖成行宫,却遇上先皇驾崩,精心设计的好一番胜景全做了虚妄。后来不知怎的,又触了新皇眉头,险些满门抄斩。
尽管最终有惊无险,一来二去,赵家也渐渐破落。只有那赵家太爷颇为看重的某个小辈,早早脱了赵家这个泥窝,倒是少受了牵连。
失去了陈姓,赵家又接着败落。
但聿河府仍不失为一块宝地,高门大户腻烦了虞诈的京城,新起小家争着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也都将风水宝地聿河府当作迁家移室的首选。
……
陈家。
祖母年老,眼见陈家迁离之后躲过了朝堂上的折难,根基也渐趋恢复,放下了心,驾鹤而去。陈宣风和赵萃芮久经磨难,终于修成正果,又接连得了儿女,更是生活和美,惹人艳羡。
成婚第三年时,云游四海的二妹妹带着异族夫君回来看望,盍府欢庆了三日。
小住之后,两人再次启程,踏上了不知所向,却自然清净的云游之路。
再后来,也不知是不是那夫君所提,一向事不关己,近乎断情绝爱的二妹妹,竟也知道时不时给家中寄来平安信。只是信上常只有寥寥几句,简洁如其人。
某年某信,写道她眼疾有好转的趋势,渐能望见朦胧人影。
又是某年某信,道她和夫君有了孩儿。遇见某处明秀风景时,小婴孩尚在怀中,就晓得咿咿呀呀,欢舞着手脚,乐呵呵地笑。倒真像是自然的馈赠。
陈宣风安下心来。
总算有人。
把二妹妹从随时会乘风消散的仙人。
变回了渺渺众生。
......
#谁说一厢情愿不能天长地久#
#功在平时,把握机会,才能走上人生之巅#
#娇藏玉户琼楼处,闲涉云山回檐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