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忧集》鸷鸟羽光

19、第019章

　　陆夫人简直要气炸了，当着陆深的面她没有发作，等陆深和程瑾娘两人带着大哥儿离开之后，她发了好大的火，砸了平常最喜爱的一个茶杯。

　　“平常就装出一副孝顺贤惠样，我不过是看她白日间要忙家里的事，便想着帮忙看顾下大哥儿，倒像是我要和她抢儿子似的，巴巴地喊了阿深过来。什么意思，这是在我面前示威阿深只听她的不听我这做娘的了吗？”

　　王妈妈赶紧给盛怒下的陆夫人顺毛。“这是哪里的话，全天下就没有儿子不听娘的话。大爷往日间都是孝顺的，定然是听了片面之言，还不明白夫人的苦心。”

　　得，儿子不如意错的一定是儿媳。听了王妈妈的话，陆夫人起伏不定的胸膛才缓缓平静下来，到底表情还阴沉着。

　　王妈妈示意丫鬟重新上茶，亲自端给陆夫人，道。“既然少夫人说自己目前还能忙得过来，那便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到时候夫人再将孙少爷接过来，等少夫人再想挑唆，大爷定是不会听信的。”

　　要让程瑾娘忙起来对于作为婆婆的陆夫人来说太容易了，她思索片刻便有了主意，这才接过王妈妈呈上来的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

　　陆深会随程瑾娘一同去陆夫人那边，完全只是单纯地想早一步接回儿子，还真不知道陆夫人要求程瑾娘每日都将大哥儿送到她那去这件事。

　　自从儿子降生，陆深每日回家便会先去看看儿子。今日却不见儿子在家，便问程瑾娘大哥儿去在哪里。知道儿子在母亲那，陆深便跟着程瑾娘一同去陆夫人处接回儿子。

　　之所以程瑾娘没有提陆夫人要带走大哥儿的事，一则只是白日，晚上还是能接回来，二则陆深和陆夫人两人亲母子。若是程瑾娘直接说自己希望大哥儿一直留在身边，陆深也只会觉得她太霸道了，连祖母要帮忙看孙子还不同意。故而程瑾娘一句未提下午陆夫人说的那些话。

　　不过既然陆夫人误会了，程瑾娘决定将错就错，索性装糊涂不送大哥儿过去。

　　*

　　还有不到半月便是陆夫人的生辰，因不是整生，按惯例不会大办，到时候只邀请亲近的亲戚过来吃杯酒水。然而程瑾娘却开始忙碌起来。

　　陆夫人是绝不可能让自己的生日宴办砸的，也不可能在孙子身上动手脚，但她可以挑剔媳妇的决定与布置。

　　这也不是头一回程瑾娘张罗陆夫人的生日宴，然而这次自己这位婆母特别难缠。程瑾娘是根据往年的惯例来办的，也还算顺手。只是程瑾娘将所列的单子与设想的布置和陆夫人说的时候，几乎是被全盘否定了。

　　陆夫人也不说是哪里不如意，也不告诉程瑾娘需要调整哪里。反正就是不行，要换。至于怎么换，则要程瑾娘自己去琢磨，她只要一份满意的结果。

　　见程瑾娘软弱地答应便回去修改，钟慈再次气炸了。这老婆子也太能折腾了，明显就是找茬，一定是记恨程瑾娘没将孙子抱过来给她。一会又觉对程瑾娘不满，怒其不争。若是自己，受到这种刁难一定将单子拍她脸上，爱要不要，姐不干了。

　　幸而钟慈现在只是一支玉簪，有气有想法也撒不出做不到，只能安静地呆在程瑾娘的青丝间。

　　说道吃苦受人刁难，程瑾娘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忍耐力绝对是超高的。她甚至没有因陆夫人的态度与反复生出一丝气愤来。

　　再来回折腾了程瑾娘几次后陆夫人也挑不出毛病了，终于定下方案，时间也只剩下四日。现在她比之前忙了数倍，在陆夫人视察布置情况，提出不满发了大火后，她便不得不时时盯着。

　　然而与陆夫人设想的不同，程瑾娘并未因日常琐事及安排她的生日宴而疏忽大哥儿的照顾。这段日子，大哥儿不止连个喷嚏都无，甚至还白胖了几斤。倒是程瑾娘自己，不肯吭声，蜡烛两头烧，又要忙事情又要照顾儿子，把自己作病了。

　　昨日感到头痛眼涩，今日添了些咳喘。程瑾娘仍旧按往日作息想要起来，被陆深制止了。“再躺会，你病了，今日便休息一日吧。我去同母亲说。”

　　“咳......”原本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程瑾娘点头。“也好，母亲的生辰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要照着之前的吩咐办不会出错。那就麻烦大爷帮我和娘道声歉休息一日了。”

　　随即程瑾娘便放松下来，又眯了一会。这一放松，反而将之前压制的病症全都显现了出来，程瑾娘发热了。看大夫、煎药、修养，最终到底是让陆夫人如愿了。别说陆夫人，便是陆深都觉得将儿子暂时送到母亲哪照看，等程瑾娘病好了再接回来比较好。

　　理智上程瑾娘明白，她现在生病了，别说照顾儿子，便是靠近他她自己都不放心。然而情感上她确实有种儿子被抢走，丈夫也不支持她的感觉。

　　有时候程瑾娘也会想她与陆深之间是个什么情形。两人被幼时定下的婚约绑定在一起，但在新婚前双方并未见过，完全不了解对方，便成了夫妻。成婚七年，除了陆深外放的那三年，两人也算是朝夕相处。他的人品她是信任的，然而若要说到两人之间夫妻情义，她只有摇头。他并不了解她心中所思所想，她亦然。

　　或许这就是婚姻的真谛吧，相敬如宾，生儿育女，至于其他的，则无须妄想。程瑾娘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看着陆深让乳母将儿子送到陆夫人哪里，垂下了眼眸。

　　*

　　陆深觉得自从母亲生日宴后，他和程瑾娘之前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程瑾娘仍旧贤良淑德，将他、儿子和家都照顾的很好，两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日常的交流依旧如常。但就是会让他觉得不舒适，似乎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陌生而冷淡。

　　还不待陆深想清这其中的缘由，便见到了母亲与妻子之间矛盾的爆发。

　　“大爷，夫人晕倒了，您快去看看吧。”主院中陆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到陆深的院中道。

　　“怎么回事？夫人怎么会突然晕倒？赶紧去请大夫来。”陆深豁然起身，大步向外走。

　　那丫鬟觑了一眼陆深的神色，小声道。“是与少夫人发生争执，似乎是怒急攻心。”

　　陆深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朝着主院方向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