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忧集》鸷鸟羽光

14、第014章

　　府中添一个表小姐与程瑾娘来说并无区别，她每日的行程几乎都固定了，只需在特殊的日子进行调整便好。

　　陆深从地方回京后，在陆老爷的活动下留在的京里。虽品级未升，在京城做官到底比在外要精贵些。家里最高兴的便是陆夫人了，长子三年外放，她没有一日不忧心的，如今能一家团聚是最好不过了。

　　品阶未到，陆深不用日日如陆老爷般摸黑上朝。他的作息却是雷打不动的，只要不下雨，必定是在院中打拳练剑。

　　天气已然渐渐回暖，陆深在院中舞了一套拳法，衣衫有些微湿地进入了房内。程瑾娘还未从议事厅中回来，房间内只有大丫鬟清梅在侍。

　　清梅上前想帮陆深擦拭，被陆深挡开了。取过汗巾，陆深擦过额头脖颈，又抹了一把脸，便将巾子递给一旁的清梅。他仍觉身上粘腻，遂吩咐清梅道。“去提些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是。”被陆深拒绝她的服侍，清梅心中有小小地失落，不过她不敢表露出来。听到陆深的吩咐，便出房吩咐檐角的小丫头，让她去厨房传水。

　　待程瑾娘回到房间的时候，陆深恰好出浴，只穿了一件里衣。程瑾娘自然而然地接过丫鬟手中的外衫，为陆深套上。经过四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及多次亲密，两人的关系似乎无形中比最先要温情了些许。虽然夫妻两话依旧很少，却也培养了些默契。

　　只要无事外出，朝食陆深和程瑾娘都是一同进用的。两人的口味都偏清淡，陆深亦不喜奢靡浪费，他在家中的三餐都要求分量合适。这正和程瑾娘契合，陆深是克己慎独，程瑾娘则是幼年时经历过人情及生活的磨砺。

　　*

　　即使已然过了一月，崔芙还是不习惯表嫂站着为陆夫人布菜，而她却坐在一旁。然而第一次她起身之时便被陆夫人按住了，说她是娇客理当安坐，陆家儿媳服侍婆婆这是历来的规矩。她有些不安地看向表嫂，对方向她露出了安抚的微笑。

　　今日程瑾娘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好几次给陆夫人夹菜的时候都迟疑了，流露出忍耐的表情。崔芙有些担忧地看向表嫂，程瑾娘看起来身体似乎有些不适。

　　陆夫人可不会关注程瑾娘的身体状态，只觉得她今日服侍得不经心，心中泛起了一丝恼怒，借着个由头斥责了程瑾娘几句。程瑾娘并不反驳，只垂手敛眸静静听着婆母的教训。

　　终于熬过了服侍婆母用朝食，程瑾娘忍着胃中翻腾的恶心，回到了房间。

　　因陆深还在家中，程瑾娘硬挺着并不露出疲态。两人分别坐在桌子两侧，陆深先拿起筷子。

　　从程瑾娘进门起陆深就发现她的面色不对，他悬停手腕，随后夹了一块藕丸放在她的碗中。

　　程瑾娘看到落到碗中的藕丸略微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她转眸看向陆深。两人目光接触的刹那，程瑾娘嗅到了一阵土腥味，胃部原本压下的翻腾感再次涌了上来。

　　“呕。”程瑾娘刚将身体侧开便呕吐了出来。可惜她先前只吃了两块小糕点垫垫肚子，现在早已就消化吸收了，只干呕出一些水。

　　顾不得陆深在场，墨兰赶紧上前又是给程瑾娘抚背，又是端茶递水，慌慌张张。要知道程瑾娘的身体状况向来不错，几乎很少生病，像如今这般情况更是从未有过。

　　陆深在程瑾娘露出难受表情侧身时便站了起来，就迟疑了一瞬，便被墨兰隔在了一旁。见她身边已经有人看顾，陆深便唤来了霜菊，让她请大夫上门给程瑾娘看诊。

　　胡子花白的大夫将三根指头落在了覆盖着丝帕从床幔里伸出来的手上。在路上大夫身边的药童便打听到是家中夫人身体不适，他捋了捋胡须，待确定了脉案便收回手，对着一旁的陆深道。

　　“脉滑而顺，这应当是滑脉。恭喜大人，尊夫人这是有喜了。”这种喜脉是大夫最喜欢把出的脉象，没有之一。

　　果然，听到大夫的话，身旁的丫鬟立即喜气洋洋地恭喜男女主人，男主人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待陆深引大夫离开时，程瑾娘透过帐子隐隐听到他问大夫孕期有何禁忌与需要注意的地方。她随即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心想，大约是因为它的缘故吧。

　　全程观察前因后果的钟慈在程瑾娘服侍陆夫人露出不适时便有所预感，可惜她只是程瑾娘别在发间的一根簪子，没有办法提醒她。不过幸好陆深做得还不错，看起来他也不是那么差劲。

　　*

　　程瑾娘有孕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整个陆府，无论陆府中的各人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只陆夫人心情复杂。她不喜程瑾娘已经是陆府公开的秘密了，之前和陆深提及子嗣的事情，本意也并非是让程瑾娘给她生孙子。

　　然而无论如何，木已成舟，再不喜孙子的娘，有了孙子陆夫人还是想要的。更何况程瑾娘有了身子便不方便再照顾陆深，反而给陆夫人将崔芙推给陆深制造了机会。

　　作了婆婆的女人，那对儿子和丈夫的要求完全不同。丈夫身边但凡多了一个女人，便是妖精祸害。而儿子身边，她却希望能有多些人照顾他，尤其是其中有人是她自己的人那就更放心了。

　　找了一次陆深来给她请安的机会，陆夫人便提出为了程瑾娘腹中的胎儿分房睡的建议。陆深对此也有没经验，似乎妻子怀孕的夫妻都是这么过来的，当日便搬到了外书房。

　　铺盖、衣物、用品还是程瑾娘帮陆深收拾的。原本他是想留在院中，方便程瑾娘有事他可以就近看顾。一则没有合适的房间，二则陆夫人派来帮他搬运物拾的妈妈也劝说腾挪到外间去。这是陆夫人的意思，这个妈妈明白主母的意图，故而劝说的话也冠冕堂皇。

　　程瑾娘无有不可，陆深不在身边反而让她松了口气。实在是两人在一起数月，却都因个性均是内敛之人，除了一些生活习惯，对对方其实都知之甚少。程瑾娘不想在有身子的情况下，还要时时以陆深为意。

　　当夜便收拾好，陆深挪到了外书房中。不过他到并未因搬离程瑾娘身边便冷待她，反而出乎程瑾娘意料之外，清晨会回到院中和她共进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