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忧集》鸷鸟羽光

13、第013章

　　“你那个媳妇为娘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我儿绝不能没人照料，我觉着......”陆夫人不喜程瑾娘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全府上下，大约只有陆老爷不甚清楚，就连陆鸿也能感知到母亲对于大嫂的疏离。

　　从陆夫人的角度来说也没错，媳妇不是自己挑的，又不得自己欢喜。不能跟在儿子身边照顾他，这些年了还没生出个一男半女，想要塞个人到儿子身边多加看顾他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陆夫人似乎忘了，当年陆深外放做官，是她极力要求程瑾娘留在京城的。若是钟慈此刻在这里，听到着母子两的对话，一定会怼道，“你儿子儿媳分割两地三年，儿媳这都能怀孕你敢认吗。”

　　发现了陆夫人的意图，陆深截住了她后面的话。“儿子这三年不在父母身边，是程氏替儿子尽孝，如今儿子回来了，定然不再然母亲忧心。”

　　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幼时便聪慧懂事，长成后更是出类拔萃，年纪轻轻便入朝做官，从来都是陆夫人的骄傲。唯一一点，便是太有主见。

　　“既然你有主意，娘也不多说什么了，娘只希望你好。”在陆夫人眼中，儿子这话便是明明白白地维护程瑾娘。儿子是亲身的又一贯孝顺，她心中便更加不喜程瑾娘，只是不好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只得暂时按下想法不提。

　　*

　　从陆夫人院子离开，陆深便出门了，直至戌时三刻方归。

　　叶声落如雨，月色白似霜。陆深顶着寒风归来，一进门便见到沉浸在书本中，未发现他回来的程瑾娘。直到紧跟着在陆深身后的梦竹提醒。“大爷，外面风寒，快进去吧。”

　　程瑾娘这才发现陆深已进到了房内，将书签夹住正在读的那页，收起放在一旁，她起身迎了上去。

　　“夫君。”在里陆深三尺远处站定，程瑾娘抬眸看向对方。

　　陆深同样看向程瑾娘，两人目光交汇时，不知怎的，他便想起清晨与陆夫人的对话，眼神不自在地移开，大步向房中走去。程瑾娘同样不再言语，待陆深擦身而过后，也跟了上去。

　　在丫鬟服侍下换下外套穿上常服，陆深并未直接休息，而是进到隔间小书房内，按照以往的习惯读书练字。程瑾娘见他暂时离开，回想起头两年相处的经历，知道陆深在里面没有个把时辰不会回来，便也拿起刚刚的书本，继续读了起来。

　　古代没有明亮的照明设备，除了桌台上的晕黄的烛火笼罩下的小片区域，四周都变得昏暗模糊。钟慈悬在程瑾娘的发丝间昏昏欲睡，心中免不了嘀咕这两夫妻还真像。

　　这一次陆深回房程瑾娘马上便发现了，她服侍陆深洗手净面，自己又梳洗一番后，两人分别躺在了床内外。

　　听着内侧的人呼吸平稳，程瑾娘以为今夜也如同以往很多个夜晚一般安眠。她调整心态，告诉自己不过是身边多了个人而已，正打算清空心思入睡。

　　一只宽大的手伸进了她的锦被，程瑾娘陡然睁开刚闭上的双目，随即便看到一个黑影靠了过来。窗幔笼罩下的小小空间内，任何声音和气味都会无限放大，程瑾娘在心底劝服自己放松身体，这是自己的重要职责之一，不要抗拒。

　　*

　　昨日有些累着了，程瑾娘还是在习惯的驱使下早早起来。服侍完陆深出门，又是重复了几百个日夜的日子。也不完全相同，至少每五日她需要履行妻子的责任。

　　两人的交流依旧少得可怜，程瑾娘觉得陆深吩咐丫鬟的话都要比和自己说的多得多。不过也好，她并不想打扰或者说是渗入到他的生活中，就想他想的那般。

　　直到这样略有些改变的日子又过去了两个月，程瑾娘才在无意中得知陆深的态度缘何改变。要知道新婚头两年，两人亲近的日子屈指可数。

　　程瑾娘一直都知晓陆深对她的不喜，可是他的教养让已经娶回了她的他不会恶语相向，只不过是淡漠罢了，她并不在意。

　　原来是为了子嗣。这也难怪，两人成婚五载，陆深已二十又四。若放在其他家庭，他的孩子都该进学了。想来他最近亲近自己的缘故，定然是想要嫡子的。程瑾娘如是想。

　　也对，如陆深这般的君子，定然是希望，至少第一个儿子是嫡出。想到陆深被摁着娶回自己，除了冷待以外，该有的体面也都给了，程瑾娘便觉得为他生下一个嫡子是不能推辞的责任。

　　*

　　又一日，午后，程瑾娘突然被陆夫人召唤至主院。

　　打开厚重的门帘，一股暖气迎面扑来，程瑾娘略顿了顿脚，才提莲步走了进去。

　　门帘刚被放下，程瑾娘便听到了里面有一陌生的清丽女音传来。她不动声色地款步上前，朝着上座的婆母陆夫人行礼。

　　见程瑾娘进来，陆夫人收起了慈爱的面容，淡淡地对她道。“快来见见，这是你崔家表姨家的芙儿表妹。”

　　待表嫂表妹见过礼，陆夫人才接着道。“你表姨母命苦，丈夫早早离她而去，她亦身体不甚强健几年前便随夫而去了，只可怜留下了一对姐妹花儿无人看顾。我与你表姨幼时便交好，此番将她女儿接来家中看顾，你帮我好好安顿你芙儿妹妹吧。”

　　程瑾娘应了一声好，这才抬眸细细看与她见礼后便站在一旁的崔芙。

　　云髻堆鸦，双目含情，一团粉面若银盆，樱桃朱唇微抿露出些许羞涩，着一身绿绒衣裙，端端正正地站着也天然流露出美人风情。

　　陆夫人将程瑾娘唤来亲自吩咐她照顾好崔芙，便是表示自己对崔芙的看重。婆媳两也没旁的话要说，见陆夫人没有其他吩咐，略坐坐程瑾娘便知趣地告辞了。

　　自此日起，崔芙便住在了陆家。程瑾娘每每去陆夫人院中，便能见到随侍左右的崔芙。这般亲近，两人倒不似姨甥，反似母女。

　　有陆夫人的时时看顾，崔芙本人又不是那种喜惹麻烦的人，程瑾娘与她的短短相处时间倒也还算和顺。

　　钟慈日日跟着程瑾娘，虽然不能言语，也不能独自行动，但程瑾娘身边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得明明白白。她第一眼见到陆夫人身边的崔芙就觉得这恶婆婆是要搞事的节奏。然而除了陆夫人自己，或许崔芙也隐隐感觉到了，其他人恐怕都猜不到陆夫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