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忧集》鸷鸟羽光

118、第118章

　　简氏抬起头，带着恼怒地问。“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地，没点规矩，吓到启儿了你担当的起吗？”

　　丫鬟见主母发怒，不敢放肆，努力压着声音，带着哽咽道。“夫人，真是出大事了。老爷他，刚家里接到官府的消息，老爷他过身了。”

　　“你说什么？”简氏的神色是迷茫的，这一瞬她似乎听不懂丫鬟话中的意思。正当她反应过来就要呵斥她诅咒家主的时候，大管家在门口求见。

　　“快请。”

　　简氏的目光紧紧盯着大管家，见他面色悲苦，心中沉了又沉。她努力镇定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晓音调中带着的颤音。“林叔，什么事要你亲自跑一趟？”

　　林大管家抬眼看了一眼简氏，又迅速收回目光，用袖口压了压眼角，沉声道。“夫人，刚刚传来消息，老爷他，他殉职了。”

　　“什么，你说什么？”简氏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大管家。哪怕之前丫鬟已经告知她这个消息，她仍旧不敢相信。

　　“夫人节哀，老爷他在维州遇到匪乱，与匪徒作战时殉职了，刚刚官衙才传来的消息。再过几日他们便会将老爷的遗体运回来，只是家里也需早做准备。”林大管家见夫人听了老爷过身的消息悲痛的恸哭，他眼角的泪水也控不住不地流了下来。

　　从林武祖辈起，林大管家的父亲便是林家的大管家，后来这个位置传到了他的手上。他比林武年长十几岁，几乎是看着林武成长，娶妻生子，又看着他的孩子们渐渐长成，谁又能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呢。

　　“我该怎么办？启儿该怎么办？”简氏喃喃道。两行清泪从她眼中滑落，她才二十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儿子更是才两岁，她们母子两就要面对往后无尽孤寂清苦的岁月了吗？

　　*

　　林新沉默地跪在门口的蒲团上，不只是他，还有林兰、林语，就连刚满两岁的林启，也由乳母抱着跪在的灵堂的门口。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原本只是出门公干两三月的林武，居然就此与他们天人永隔。他机械地鞠躬，作为林武的嫡长子，他的位次甚至排在大姐林兰的前面。

　　简氏此刻是真的憔悴了，丈夫陡然过世让她之前的一切争斗都变得没有了意义，林家眼看就要败落了。她甚至有些怨恨为何林新还如此年幼，若是他已成年，那么他们林家就还有机会，她的启儿也就还有机会。

　　林兰几次差点哭晕当场，作为林武第一个孩子，她受尽父母的宠爱长大的。即使在继母的手底下，因林武的偏爱，也没有受什么委屈。现在最宠爱的她，心疼他们兄妹三人的父亲没了，林兰不知以后该如何。她的心茫然而剧痛。

　　另外的两个孩子都太过年幼，哪怕是已五岁的林语也不明白父亲去世的含义。她见最疼她的姐姐哭得泣不成声，她也觉得难过，跟着哭了起来。而更加懵懂的林启，则是被此刻的气氛吓得没有了往日的活泼，跟着兄姐们哭了几声，不久便在乳母的怀中睡着了。

　　守灵是最考验体力和精神的，从获悉林武殉职的消息起，简氏便让厨房停了荤腥。年长些的林兰、林新还好，林语是有些馋肉的，不过她历来听话，兄姐都和她说暂时不能吃，清汤寡水她也努力咽下去。

　　只让他们三兄妹守灵便有些过了，林兰和林新都不同意。林兰不同意林新和林语单独守灵，林新则是不同意林兰和林语守灵。林兰的理由是他们两年纪太小，她最年长，理应由她这个长姐守灵。

　　林新则是觉得林兰身体状态原就不好，怕把她累坏了，而林语确实太小了。自己是林武的嫡长子，年纪也不算太小，能承受得住，应该他来守。

　　简氏可不是好相与的，在她眼中，除了林启，其他人都该为林武守灵，至于她们姐弟三人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这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甚至她还希望发生些意外。最终还是林新与她一番争执，才决定由林兰和林新姐弟两为林武守灵。

　　在维州边界上的匪患最终被绞除，林武的死亡被定义为因公殉职。在他的祭奠上，有朝廷派来的官员为他吊唁，死后哀荣，林武的葬礼有更多得人参加。

　　这么多人盯着，简氏不敢乱来，只得咬牙将林武葬在原配的身边。等林武的下葬后，林家送走客人后，关起门来，简氏向留下的简大郎抱怨。“都怨哥哥将我嫁与这短命鬼，他一伸腿走了，留下我和启儿孤儿寡母的，还不被他们将骨头都啃掉。”

　　简大郎与简氏兄妹关系好，他生性油滑鬼点子多，眼珠一转便给妹妹出主意。“你虽是继母也是他们的母亲，且除了大姐儿，剩下的小崽子年纪都小，还不是都随你摆布。你早早为大姐儿寻个婆家将她嫁出去，既收一份彩礼又少个碍事的人，且不美哉。”

　　“大郎也不过九、十岁年纪，你若看不惯他，便让他在林武的墓边结庐。为父亲守孝，这事既是美谈他也不敢拒绝，他身边的人，一应供给都由你来调拨，该如何除去眼中钉还需哥哥教你嘛。”

　　“剩下那个小的更不用说，在你面前鹌鹑一般，摆布她还不是随手的事。到时候不说这份家业都是你和启儿的，便是林武留下的恩荫也会落到启儿身上。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简氏历来知晓哥哥足智多谋，顺着他的思路想，这样做确实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前面的几个小崽子都解决掉，心中便满意了六七分。又极力挽留简大郎留下用饭，兄妹两嘀嘀咕咕商议具体实施方案。

　　等简大郎离开后，简氏便将林新唤来，让他去给林武守孝。

　　彼时林兰也在，对于给林武守孝这件事，她是认同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弟弟要一个人离开府中住在乡间。

　　“子女为爹娘守孝是本分，结芦守孝方显致孝，大哥儿是夫君的嫡长子，理应未父亲守孝。还是大哥儿不愿意？”简氏眯着眼盯着下方的林新，只要他露出一丝不愿意的样子，她便要让外面的人都知晓林新的不孝。

　　“可是在家也可以守孝啊，为何大弟要独自去乡间？我们都是爹的孩子，若说守孝，合该我们四姐弟都去。”林兰难得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