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忧集》鸷鸟羽光

117、第117章

　　林新见到林兰时，她脸也黄了，目也呆了，气息微弱，一副随时将要断气的模样。

　　“姐姐。”林新被林兰的模样吓到了，他猜恐怕她已知晓外面的传言。

　　果然，守在林兰身边的嬷嬷哭诉道。“少爷，你可要救救大小姐啊，那些杀千刀的在大小姐面前嚼舌根，把脏水都泼过来，这让大小姐如何活啊。这会要了大小姐的命啊，我苦命的大小姐。”

　　林新很不习惯林兰嬷嬷的做派，林兰本就受了惊吓，才好转些又受了污言碎语撩拨，正是需要温言开导的时候，在她面前哭天喊地是几个意思，堵上添堵啊。

　　然而毕竟是生母留下来的老人，之前又为保护林兰受了伤，林新不好直接表现出不喜。“嬷嬷快别哭了，姐姐正是需要人支持的时候，合该出言安慰才是。在她面前哭哭啼啼不是更让她难受嘛。姐姐她用了饭没有？”

　　在小主人的盯视下嬷嬷不敢再哭，用袖口擦干眼角道。“没有，小姐已两日颗粒未进了。自从听了那起子话，小姐便吃不下东西，一直躺在床上。”

　　“都两日了你们怎么不来找我？”林新怒了。

　　“我想着若是今日大小姐还不用些饭食，便将少爷你和小小姐请过来。”没马上去通知林新这也不能完全怪嬷嬷，林新虽说老持稳重，但毕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童，让她相信他能解决林兰现下的困难，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平息下情绪，林新告诫嬷嬷以后林兰这有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他，又转头劝慰林兰。可惜无论他说什么，林兰都不给一丝反应，依旧睁着双眸呆滞地盯着床顶。

　　腾的一声，林新陡然起身，沉着脸快速向房外跑去。嬷嬷想将生气的少爷追回来，又不敢离开大小姐的身边，一时踌躇间早不见了林新的身影。

　　一刻钟后，林新牵来了林语。小家伙听兄长说大姐生病了不肯吃东西，让她去哄哄她。林兰是她在整个林家最喜欢、对她最好的人，她虽人小，与林兰的姐妹之情却不浅。

　　进了门，林新便松开了手。林语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进去，一把扑到林兰的身上，用担忧而怯懦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姐姐，小小声喊“长姐”。她还太小了，并不明白那些加诸在林兰身上的语言的杀伤力，然而她能看明白此刻林兰的状态，就和她之前生病难受的模样相同。

　　在林语软软唤林兰时，她的眼神有一瞬的闪烁，然而林语却没有发现。林语见林兰并不理她，想着以往她身体不舒服时林兰都抱着她，哄着她吃药吃饭，她便也效仿起来。

　　抛下胆怯与窘迫，林语将绣鞋脱下，爬上了床头，尝试了几次，还是在林新的帮助下将林兰的头揽在怀中，学着长姐曾经哄她的样子哄长姐。

　　外界的声音终于传入了林兰的耳中，软软糯糯地童音让她心中筑起的厚厚围墙无形地倒塌。悲痛、羞耻、茫然......，甚至还有一丝恼怒，种种情绪冲刷着她的心灵。

　　在知晓外界流言的那一刻，她自觉被打入绝境之中，再无翻身的可能。她的名声没了，别说她的将来，便是自家弟妹也会受到影响，然而实际上她没有做错任何事，那些伤人的谣言都是无中生有。

　　林兰真的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她恐惧、她不知所措。绝望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渐渐透不过气来。而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父亲却不在家中，继母，继母对她应该是也有怨言的吧，不然为何连派个人来安慰、探望自己都没有。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放弃吧，别挣扎了，你已经完了的时候，林语的呼唤成了最后的救赎。她想起了娘亲临终前的殷切嘱咐，希望她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妹。而弟弟才九岁，小妹也才五岁，若是她离开了，他们该怎么办。

　　艰涩地转动眼珠，林兰的视线落在了弟妹们焦急的面上。“我在做甚么，作为长姐，本该是弟妹们的支柱的她反过来还有年幼的他们来安慰担忧吗？”林兰自问。

　　“小妹，姐姐没事。”刚开口，林兰感到嗓子拉扯着疼。

　　林新及时地端上一杯温水，递着手送入她的口中。甘甜的水滋润着干渴的唇喉，也让她的心渐渐充盈一起。

　　“姐姐，你先起来吃些东西吧，嬷嬷说你两日未曾进食，别伤了身子。”林新温和地对着林兰道。

　　想着她居然让年幼的弟妹照顾，林兰便强打起精神，她不能垮，她还有林新和林语要看顾。

　　在三人殷切地注视下，林兰喝了半碗粥，胃中暖暖地感觉十分舒适。两日未进颗粒，喝上半碗粥与她而言已是极限。对此林新也不强求，只要肯吃东西，有了精神，一切都会好起来。

　　再次躺下，疲惫地林兰很快进入了梦乡，那里没有纷扰，没有流言蜚语。

　　无论外界如何，在林家，经过林新的努力，一切不好的讯息都被阻隔在了林兰的小院外，林兰的身体已渐渐开始恢复。

　　因着这次林语的功劳，林新在简氏那里报备，让林语在林兰这里多住几日。不管简氏同不同意，反正他只是告知她一声。

　　简氏那边也不敢太过，林兰自己作死与她无关，但若无故拒了姐妹的相聚，林武归家时她也不好交代，毕竟家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随着时间的流失，林兰的身体已然恢复。至于林语，林兰在养病的日子里发现妹妹身上居然带着陈年旧伤，好几处显然不是磕碰到那么简单。知晓林语在简氏那里过得不好，心中更是疼惜她。

　　简氏那边没人来接，林兰也舍不得妹妹，更害怕她再受到虐待，索性将她留了下来，姐妹两日日作伴。

　　*

　　一转眼又过了两个月，外界的谣言在林府不予理会中销声匿迹了。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大事不好了。”简氏的大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

　　简氏此刻正带着两岁的儿子林启在房内玩耍，她让丫鬟将柔软的棉布铺在地面，让儿子光着脚丫在上面坐行。一片欢声笑语的氛围因这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