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内院冲突 ...
-
平京
容温惠料理完南禹那摊子事儿，忙里偷闲了几天，窝在潇湘阁装病，乘机狠狠的补觉，只盼能睡个地老天荒。
这可急坏了许氏，又是请大夫，又是请太医，连紫金观的道士都来了一趟。只苦了这些杏林高手们，把脉半天看不出异样，又唯恐怪罪，只能用万金油方案说气血不足开了一堆补药这才作罢。
导致京中本就传言华国公府嫡出小姐的身子虚弱这一流言，愈演愈烈。本来请好红娘上门说亲的高门人家，都纷纷观望了起来。而那些本来攀不上华国公府的仕族官门，也生出了别的心思，这其中也包括了国公府老太君的娘家前老太傅季家。
存善堂
“嘭--”茶杯落地，碎片飞溅。
一个上身穿着绿竹节宽袖佛相花缎皂衫和玉色软缎，下身暗褐祥纹缠枝花锦万福裙，披了一件深宝蓝京绣云肩，头发高高挽起，灰白的鬓发里插着四支翡翠玉簪点缀着金珠，耳上挂着攒丝绿松石耳环，脚上穿的是金丝线绣宝相花纹云头缎鞋的老太太半倚半坐在存善堂外厅软榻上，眼神明亮，威严不凡。
“气煞我也，去给我叫大太太过来。”老太君明亮的眼睛内盛满怒火，一个茶杯都不够消心头之恨。
存善堂都老嬷嬷亲自去赶去如意苑，请了许氏。嬷嬷路上和许氏悄悄说了季家大夫人上门替次子求结亲，那夫人还明里暗里问大小姐身子是否有碍生育。
许氏一听此言，气的顿时双目圆睁，差点破口大骂。嬷嬷忙在旁边补充说到老太君是如何疾言厉色的赶季家出府。
季家自老太傅仙逝之后，往下三代不论文武都没出过四品以上大员，季家长子季荀之前还与衡哥儿一起在族学读书，如今衡哥儿都中了进士，进了翰林，季荀还是个秀才。而那个次子季吉连个童生都不是，也不知哪来的脸。
“呸，偏不知哪来的破落户，竟敢如此上门羞辱，我非的。”许氏一时气不过，不过想到婆母对季家对态度，忙闭口。毕竟出身季家，这一句破落户连老太太一起骂进去了。
“太太息怒，息怒。老太君也是心疼大小姐，季家大夫人这个侄媳妇今儿在存善堂也得了一个好大的没脸。”这老嬷嬷在容家呆了几十年，十分清楚大太太和老太君凑一起一点就炸，只能先好话劝着。
“跪下！”老太君高坐在首椅上，对着眼前半月没来请安，还把内院子女搞的一团糟的大儿媳是满腹怨气。
许氏向来傲气，与容恒夫妻闹翻，老太太又偏帮儿子，就和存善堂十几年关系不对付。平日就只做面子关系，私下老死不来往。
本想着今日要收着脾气，如今听婆母如此呵斥。顿时不乐意了，只直挺挺的站在堂中：“儿媳不知何事冒犯母亲，竟得如此苛待。”
高高昂起的下巴，语气十分跋扈。许氏今日一袭大红海棠锦妆花锦缎裙，头戴赤金红宝头面，衔珠步摇熠熠生辉，明艳动人，摄人心魄。半点也不像出生在崇尚素雅脱俗的清流许家。
老太太似乎早知她是如此，只撇了撇眼神，冷哼了一句：“许氏，府内庶务我自交出，就不再过问分毫。你做为儿媳，不侍婆母，半月不来请安，我亦未责怪。然而你性情跋扈，行事狂躁，身为大妇无容人之心，身为嫡母无慈爱之情，宠溺嫡女，放任次子，苛待庶子女，你。”
“苛待？”许氏打断了老太君的指责。“苛待？不知母亲从何听到我许清仪苛待庶子女！”许氏火冒三丈。
“你不要叫嚣嚷嚷，嘉哥儿的腿在寒山摔断，再无可能登科，你这个嫡母可有亲自去淳安斋看看？”老太君把帕子一甩，大有今天豁出去的样子，看到旁边的嬷嬷胆战心惊。
盯着许氏继续道：“玉姐儿和秀姐儿为了几个簪子手环在菱花院内大打出手，主子丫鬟打成一片你难道不知？”
见许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毫不辩解的样子，越说越气：“还有惠姐儿，你过于娇惯，一个气血不足就声势浩大的请名医、太医进府，你听听外面传言。一个身子薄弱的贵女，谁家愿意娶为宗妇。寻常高门人家嫡女十二三岁就着手学习庶务，惠姐儿身为嫡长女，年满十五上月已及笄，竟还未学习庶务，将来怎堪为大妇。”
老太太越说越来劲，许氏听到老太太开始数落惠姐儿，气的一脚踹倒旁边的落地宫灯，琉璃碎了一地：“惠姐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的命。她身子差，受不得气，我从未想过让她嫁入高门做宗妇，每年登科及第身家清白的寒门子弟那么多。”
“啪！”老太君一掌啪在黄花梨的小茶几上，顿时满屋肃静，许氏也收了口。
“许清仪，你嫁到我容家，是受气了是吗？所以也不想惠姐儿嫁入高门？”
许氏冷哼了一句，头昂的高高的：“儿媳不敢。”
“我看你是很敢啊。”老太君按了按额头满脸通红，旁边的嬷嬷使劲打扇降温，生怕她被气出好歹。
许氏站在下首不言，只是怨气冲天。
“水仙居那位已经疯了，她所出的一对子女，这些年只要你不伤其性命，其他的我也睁一眼闭一眼。封慕琴也为当年自己种下的因尝到了苦果，家族凋零，父母具无，子女不亲，夫主不爱，她什么都没有了。”
像是想起往事故人，老太君闭上眼睛，缓缓靠着后背软枕上，继续道：“这些年你这口气该出了，封家若不是因为卷进那案子，以她的出身气性，怎么会甘心沦落为妾。”
京城前些年有一折常听常新的戏，改编至太昌和佑安年间故事，后来被当今圣上下令禁止。
西路大将军封云修和医女汤琴于战场相遇，两人跨越身份、阶级、家族相爱了。轰动上京城，后来汤琴诞下独女。其女独爱武器不爱红妆，自幼长于军营，巾帼不让须眉，习得一身好武艺。太昌十二年马祐事变，封家叛国，证据确凿，封云修畏罪自尽于沧州，封家满门抄斩，其妻女不知所踪。
“许氏，你要仁慈！”这是老太君最后对她说的。
发生在存善堂的一切，容温惠都不知道。
南禹城内，官衙后院。
一行人暗夜秘密入府，南禹新上任的直督巡抚柳大人，正站在屋内行俯首大礼。
“请太子殿下恕臣无礼，不曾到码头亲迎。”三十来岁的年轻巡抚大人，身着红袍，白面长须，气度自如，进退有度。像极戏文里清正名臣的形象。
“柳大人免礼，孤乃暗访，你是南禹最高长官，若你亲临码头，这就是明访。”李霁笑着扶起柳谡，两人一番君臣互夸。见面仪式就结束了。
舟车劳顿，众人清理洗漱之后，更换洁衣。夜间侧院书房灯火下，李霁端坐于书桌前细细详读各方发过来的最新文书信件。左下方的小几上摆着一盘未下完棋局。
“扣扣”屋内发出声响，外面侍卫随即上前。
“请柳大人过来。”李霁合上信书，清俊的面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柳谡似知道太子今夜定会召见，身着整齐青衫，未见有任何休息动作。
“柳卿，寒山一别已是半载，当初未完的棋局，咱们继续。”李霁坐定在棋盘前，手执黑子，也未抬头，微微蹙眉，似在思考这密密麻麻黑白交错的棋盘，下一步活路在何方。
柳谡未再行大礼，只拱手作揖，便在对面坐下，执起白子，便清脆落定，似乎他这一步也早已思考万千。
李霁微微笑到，一身气派舒展闲适：“柳大人想好了？”
“落子无悔。”柳谡气定神闲，干净利落的回复道。
双方你来我往，黑白厮杀激烈，白方刚刚吞并黑子，黑方三步之内转头绞杀白子。
这一个小小的棋盘格之上，道生道灭，万事无常。
“啪！”时间似乎静止，就如这局棋，应该结束了。李霁黑子落下，棋局瞬间万变，明明白子已占上风的局面，直接打散，首尾不能相连，前后无法相接。
柳谡起身行礼：“臣自愧弗如！”
李霁也缓缓站起，越过柳谡，行至书桌后方，说道：“有卿为臣，是南国之幸。”
柳谡再行礼。
“如今城内的一切，说说吧！”李霁单手置于身后，手持紫毫，在桌面白纸上开始挥洒。
“是，如今南禹城......瀛匪逃遁之后，周边百姓开始向城内聚拢，根据之前城区规划，做了几个调整.......南禹是经济重地，原南禹世代的财阀如今只剩五家。圣上念其主动开门迎大军入城，原财阀不奖不罚，保留其原有外贸经营权。至于是否还对其他商户发放港口外贸经商令牌，就看商家体量和南禹发展情况.......为加快速度，也引进其他商行进入城内落地，其中格外出色的就是温家。”
“温家？”李霁放下笔，看着柳谡。“好好说一说你对温家了解。”
柳谡心里一愣，就好像背了很多答案，但先生出了考试范围之外的试题。
硬着头皮不懂声色继续道：“温家是三年前发迹于燕州的，当时燕州刚刚和波斯、黎拖、大乌等开通互市，很多商家不敢向前，是温家商行首先响应。温氏钱庄便是首家在燕州做介子兑换的钱庄.......如今温家核心生意是钱庄、粮油、赌坊、酒楼和燕州贸易运转。”
“那如今温家如此积极进入南禹，目的是港口外贸经商令牌？”李霁问道。
“是，也不是。”柳谡摇了摇头，继续说：“我未达南禹之时，温家在城里生意来势汹汹，誓有不拿到外贸经商牌照不罢休的打算。然而我入城之前，温家就开始收敛动作，老老实实筹备酒楼、粮店、银庄等。安排在五大财阀的人来信，温氏和五大财阀之间似乎达成了交易，具体就探不到了。”
李霁点了点头，说道：“你如今新官上任，南禹又主经济，也该请这些财阀们来府衙开一个宴。”
“如今南禹很多要职还未到任，原计是等五方官员都到齐之后，开一个大宴。”柳谡为难的说到。
“城稅主事已到，此次只谈经济，不言其他。温家也一起邀请，不然怎能看出背后目的。”
“是.....”柳谡应道。
“柳卿在犹豫什么？”李霁眸色暗深，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在脸庞上，看不出态度。
“毕竟是首次开宴，微臣在考量是否要邀请城中驻军指挥史。”柳谡答道。
李霁沉思了片刻：“送去帖子。”
直到深夜，君臣相谈结束，一只灰鸽悄悄的飞出了南禹巡抚府。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内院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