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夏流年》陶源

8、Chapter 8

　　佳乙将头一偏让他的唇只扫过她的脸颊，像是预料到她会这般，苏易正放开了她，稍稍整理下自己的衣服，见她睁大着双眸，他别开眼，“抱歉，吓到你了。”
　　往旁边推了一小步，佳乙才敢看他，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只剩下摇摇头。
　　不是没有看见她的退缩，也不是没有感受到她的拒绝，刚才那个未遂的吻，他是真心的，自然也不希望她是被迫，只因她拒绝，所以他没有继续。
　　“听说你找到工作了，为了庆贺，我替你做一套茶杯。”苏易正双手插在裤兜，看着前方，那空旷无垠的田野将他有些郁结的心思理清一些。
　　听他这么说佳乙连忙婉拒，“前辈，不用这么麻烦的。”她十分清楚制陶烧陶工艺有多么繁絮，苏易正实在没必要花费这个时间。
　　“别拒绝，”苏易正伸出中指轻轻摇晃了一下，“算是我给你的礼物，如何？”
　　见他如此坚持，佳乙也不好再拒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那就麻烦前辈了。”
　　苏易正嘴角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夸赞道，“佳乙小姐，似乎越来懂得客气怎么写了。”
　　听他不算夸奖的话，佳乙无奈地偏偏嘴角，而苏易正一把拉过她往工作室走去，“快去选些款式吧，有很多。”
　　去工作室的路上，佳乙看着被苏易正拉住的双手，不着痕迹地想要抽出，可那人却拉的生紧，小力的抽扯根本无用。
　　进入他的工作室，苏易正转身从橱内拿出厚厚一本书放在了佳乙面前，“里面有很多款式，你喜欢哪种，选一下吧。”
　　“其实不用选，前辈不用这么认真。”佳乙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可是，”苏易正轻轻摇摇头，“我认为需要。”
　　他的双眼紧缩住佳乙低头的侧颜，连他自己也未曾发现，他的眼神可以柔至深处，站在她旁边弯下腰一手置于桌上替她讲解着各种样式的特点，吐纳的瞬间微温的热气吹拂在佳乙有些冰凉的脸上。
　　她将头稍稍垂低，柔顺的发丝顺势滑落将方才的气息阻隔开了，也将他可以制造的氛围破坏的一干二净。
　　苏易正嘴角勾起嘲弄一笑，自嘲风水轮回这种惹人厌烦的事居然会发生在他苏易正身上，闭上眼，将眼内的不明情绪隐去后，才慢慢睁开了眼，方才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精光，将陶土搬出放在地上，笑着提议道：“和我一起淘泥，怎么样？”
　　“我……”她下意识想拒绝。可苏易正不待她说完，已经一把拉过她，“好了，快点吧，慢慢吞吞的什么时候能完成啊。”
　　既然都硬要她帮忙事前还问她做什么？佳乙心中恨恨地想着，可对于他大少爷般的行径只能归咎于拿人手短而容忍下来了。
　　“还记得吧，用力均匀，佳乙小姐你用不着心疼它。”苏易正一边踩着泥巴一边指点着佳乙。
　　用力地踩着脚上软软的陶泥，佳乙为自己申述，“我又不是没踩过。”换言之，不需要你来教我也会。
　　苏易正微微挑眉，眼角睨着她，“对哦，差点忘记了，那次你也和我一起踩过。”
　　“好像是的。”佳乙看着脚下的泥巴闷闷地出声。
　　“好像？”苏易正将眉挑的更高，一派闲适地望向她，“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还差点——”他停顿住了，闪着精光的眼眉看着她，只见她最初的一愣过后却是毫无反应，令他插在袋内的手将掌心掐的疼痛。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讥讽，“怎么，佳乙小姐应该不可能忘记吧！”无论是肯定还是反问，苏易正都能确定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忘记。
　　“是啊，易正前辈的自我评价也很正确，”佳乙朝他扬起一抹笑，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玩笑意味，偏过头状似回想一般，“不是好男人却是潇洒的男人。”可是，若真是懂得潇洒，不是应该淡忘过去的那些，不在执着与那场镜花水月。
　　“潇洒的男人更应该懂得拥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并将她归为己有，免得将来后悔。”聪明如苏易正又怎会听不出她的画外音，四两拨千斤地将回答丢给了她。
　　“可是人生不同于前辈脚下的陶泥，可以随你的意愿将它搓扁揉圆，或者，在不需要它时，将它扔进储藏室，待用到它时又能完整不变的取出来，”看着木架上所摆放的瓷器，佳乙柔柔地说道，“人有着生命轨迹，经过一定时间或许会改变也说不定。”
　　曾经她也以为，她应该时刻站在他身边，照顾他，爱他，那才是她想要的人生。但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不再因为想到这个名字而疼痛，不再因为当初的那份无情而难过。
　　记忆中，当那份温柔细腻的体贴拂去心头的郁结之后，当那双温润若水的双眸满含深意地望向她时，原以为早就干涸的心却像是注入了一抹清泉，重新活跃了起来。
　　“佳乙的人生轨迹，我似乎很感兴趣，怎么办？”苏易正因她的失神有些不悦，出声打断她的思路。
　　“我的人生轨迹是，最近才从国外回来。”佳乙对他的问题是这样回答的。
　　苏易正柔柔一笑，说道：“这我知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轨迹变化？”
　　佳乙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我突然发现一些东西不见了，想要给找回来。”
　　低沉的嗓音在工作室内响起，撞进了佳乙的耳内，而她只是愈加认真地踩着脚下的陶泥。
　　一阵悦耳的铃声打破了一室的静寂，佳乙匆匆走到放包的位置将手机拿了出来，“你好，智厚前辈!”听见手机那头的人是尹智厚，佳乙笑着唤道。
　　“回来了吗?”尹智厚温纯的嗓音在那头响起。
　　“你已经回去了？那我马上回来。”
　　收线后，佳乙将手机放入包内便跟苏易正道别了，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的声音在后边冷冷的响起，“就因为他回来了，你就要走？”冰冷的、毫无温度的音调令佳乙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身后的木质地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声音很轻但听得真切，是他。忽地，她被一个炙热的怀抱包围，将身边的清冷空气全部隔绝在那股热意之外。
　　苏易正紧紧地从后拥住她，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肩胛处，喃喃地低语：“不要走…不要走，不要…在离开我了…”最后的几个字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声音已经低的微不可闻。
　　佳乙轻叹一口气，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然后，缓缓地扯开，“前辈的怀抱，很温暖。”
　　“那就继续待着。”苏易正把被她扯开的双手覆上她的手肘。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达至肌肤，熨烫了她的手臂也渐渐熨烫了她的眼，察觉双眼有些湿润，佳乙将头微微仰起借以止住那股温热流出。
　　听到她抽泣的声音，苏易正旋即又拥紧了她，“哭了吗？似乎我过分了，对么！”
　　身后的他没有看见她的泪眼迷离，可却什么都知道一般，伸出手指轻轻拂去她眼内的泪，指尖上的微凉令他的心轻轻抽痛着，他将头靠近她的，似是哀求着说：“不要哭，我们…重新开始。”
　　“记得我说过，前辈，就像是小孩子，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敢去争取，停留在原地，遵循着顺其自然。”佳乙止住泣声，将温热退回眼内，缓缓地说，“只有不断主动地去发掘，才能慢慢地看清一点，但等到真正看清时，我却没有能力恢复到最初那个不怕疲惫主动去挖掘的人了。”
　　“佳乙——”苏易正嘴唇动了动，却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他的人生似乎总有着遗憾，因她，还是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