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夏流年》陶源

9、Chapter 9

　　佳乙将脸上的泪擦干，继续说道：“或许，在前辈当年去瑞士之前，我还没有完全尽力，但现在，真的已经没有了，所以——”
　　“所以，我因自己的愚蠢而毁了原本应是属于我的东西，对吗？”苏易正的声音没有被拒绝的愤恨，而是在落寞中带着深深的孤寂。
　　“对不起，易正前辈。”佳乙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抱歉地开口。
　　苏易正将抵在佳乙肩胛处的头轻轻摇了几下，“不应该是对不起，佳乙，”他是真的，不想听她说这三个字，将她转过身，眼对着眼，问道，“是因为他？因为你怕和我在一起会伤害他？”
　　见佳乙摇摇头，他垂下眼，自语道：“你不是说过，会好好守护我的？现在，是要将我放弃吗？”
　　“那是我遇见前辈，那时候的人生轨迹，”佳乙轻柔的音线缓缓响起，接着，对上他的眼眸，闪过一抹坚定，“可是现在，轨迹已经改变了。”
　　苏易正绝望的闭上眼，“还是因为他……”
　　因为他吗？会拒绝从前爱着的人，会重拾笑容，会在心里念着的人，就是他？有种拨开迷雾乍见阳光的明亮，佳乙因苏易正的低语而醒悟，的确因为是他，所以她才能跟他一起回到这个曾经不想再回来的地方，因为他，她又懂得了为一个人担心的感觉，想要好好照顾他的感觉。
　　一抹如早春般和煦的笑容出现在她白皙的脸上，佳乙缓缓而肯定地点点头，“是的，因为他，所以，灵魂的伴侣，我找到了。”
　　暖阳的微笑直达眼底，有心而生的动人微笑，因为他，也只因为他。那个总是带着清浅的温暖笑容，却在不经意间用他的暖意温透人心；喜欢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深，只为不想让任何人难过，却将悲伤独留给自己，那个，名叫尹智厚的人。
　　“是吗，”苏易正因她的笑容唇边勾起好看弧度，露出令她一直着迷不已的温暖笑容，他轻轻拥抱了她，靠在她的肩膀将隐没于笑容内的痛苦肆意宣泄着，一会儿后，将苦涩隐藏，将眼底的心碎隐藏，将她轻轻推离，双手放在她的肩上，轻柔地嗓音响起，“那么，就像你那时说的，一定要好好抓紧。”
　　佳乙对他微笑，他心中所想，这个笑容怕是一生都不会遗忘了，只因，那是世上最纯净的微笑，不含一丝杂质。
　　看着她走出去的身影，直到隐没不见，直到她走出他的那里，直到——他的人生再次剩下一人。
　　心痛，在所难免，而他也允许痛一次，扪心自问，后悔吗？
　　想到当年恩在和哥哥结婚的那晚，他看到了恩在出自内心的微笑，所以，他不后悔。
　　而当他喝得酩酊大醉，想起父亲在那晚对他说的
　　「你和易贤两人中，你和我是最相像的，所以，我们只能让她们受到伤害，我们可以轻易交出身体却无法交出那颗心，但世界上的好女人，却只想要这样东西。所以，当初是我让易贤找到恩在的。」
　　酒意的摧残下，他像个孩子般的哭泣，似乎在梦境中见到佳乙，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孩，一直用心来守护着他的人，他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将心中的苦闷和人生的错失全部倾吐了出来。
　　梦中佳乙问他不能再爱人了么？
　　他嘲弄地笑着，说了什么已经忘记了，可却在梦中发现脸上有着湿意，温热咸湿的液体滴落下来的声音，他都能听见，他胡乱地伸着手，之后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当他隔天醒来时，已经在工作室的卧室内，头疼欲裂的他依稀记得梦中的情景，而佳乙在那个梦之后，留给了他一封信离开了。而直到那时，他才惊觉，自以为是梦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回忆是无奈也是伤人的，而此刻他又将那份痛楚领略了一遍，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将他与一切隔绝，又回到了孤寂的人生。
　　曾经没有后悔，而今，对佳乙，他也不会后悔，只因，她发自心底的微笑。

　　Chapter 20
　　一进门，佳乙便闻到了飘散在空气里的食物香味，循着味道走到了客厅，看见身着白色家居服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忙活的尹智厚。
　　尹智厚轻车熟路地将食材放入瓷锅内炖煮，自己则倚在边墙上安静的等待着，佳乙在身后看着这幅场景，心中不免感叹，此人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她将包轻声搁下，偷偷走到尹智厚身后踮起脚，突地，伸出手将他的双眼蒙住，跟他开起了玩笑。
　　尹智厚没有什么大喊大叫惊吓不已的反应，只是双手环胸任由她保持姿势，而佳乙见他一付杠上的模样也继续蒙着。
　　她没有错估尹智厚的忍耐力，却错估了身高差距所能产生的体力问题，才一眨眼功夫踮起的脚已经有些麻木，无奈之下只得放开了他。
　　“玩够了？”尹智厚回过头灿然一笑。
　　佳乙耸耸肩朝他扁扁嘴，蹲下身在脚踝上捏锤了几下，“你人高，我脚疼啊。”
　　尹智厚出声一笑，轻挂了她的鼻尖，“的确，我的腿真的很长。”
　　“谦虚，谦虚，前辈应该懂吧？”恼他的自大佳乙‘斥责’道。
　　“我没有自大，”尹智厚止住笑，挑衅地看了她一眼，“本来就优秀，所以，不用特别谦虚了吧？”
　　“除了长得好看，身高高一点，钱多一点，脾气好一点，似乎也没有其他特别优秀的啊！” 佳乙一手托着下巴，偏过头细细打量着他，眼内满是狡黠笑意。
　　尹智厚伸手往她头上轻敲一下，“你对优秀的定义太苛刻了吧，上次在花店里的大婶可是要你好好珍惜我这个优秀伴侣啊。”
　　佳乙状似头疼的抚额，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想到上次和他一起去买盆栽，哪知店里的大婶见他温柔体贴的过分一度将他们当成了夫妇，还将她拉到一边一脸语重心长地教导她要好好珍惜。经他此次一提，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罩脸的冲动。
　　尹智厚拔下她脸上覆着的手，凑近后笑道：“我的优点已经是囊概了所有的优秀哦，可遇不可求。”
　　“所以——”佳乙拉下他的手，抬起脸笑睨着他，“你是在提醒我，应该运用一下人脉，帮你找个温柔娴淑和你万分般配的妻子吗？”
　　听完她的话，尹智厚一瞬间有着捏她脸的冲动，可伸手之后还是换成往她头上稍稍用力敲了一记，伴随着她的一声轻呼，故意低沉地开口：“有这个胆量，就去帮我找吧。”
　　委屈的瞥了他一眼，佳乙摸摸自己的头，“真是，用这么大力。”
　　“是怕有的人脑子被东西堵住了，不使力效果不好。”尹智厚闲闲地回道。
　　无良的口才令人有些暴打他一顿的冲动，奈何人家还是武术高手，佳乙象征性地朝他挥了一下，走到了炖着瓷锅边上，打开搅拌了一会儿，还调整了一下火候。
　　忽地，被身后的人圈住腰间，而他也顺势将身子倚着她。
　　尹智厚环住她的纤腰，将头靠在她颈边，唇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缓缓游移摩挲，在佳乙的耳边，他轻声说：“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魔咒般的低语伴着浓浓的情意，在佳乙耳边轻轻响起，怔松片刻后，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晶莹大眼弯成好看的月牙，作似不解地反问：“不是站在智厚前辈前边么？”
　　这丫头是诚心捣乱的，尹智厚心中叹道，看见她的肩膀有着不知名的抖动，他的眼内闪过一丝光亮。
　　在佳乙脖颈上轻轻吻着的唇往前边锁骨处移去，忽地，用力吸吮了一下。
　　佳乙“呀”地叫了声，嚷嚷道，“吸血鬼！”不用看也知道那块皮肤上一定是红了一块，她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不满地喊，“前辈，还怎么出去嘛。”软糯的嗓音听上去有点撒娇的意味。
　　尹智厚爱怜地亲亲她的脸颊，低笑道：“这是给你顽皮的惩罚。”
　　“随便咬人，好像智厚前辈比我更顽皮吧？”佳乙不服气地反问。
　　“那怎么办？”尹智厚在身后闷笑着，倚在她肩上的头望向她，“要不，你也咬我一口？”
　　佳乙又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又不属狗。”
　　“对哦，你吃那么多当然不属狗了，应该是那种属相才是。”他反应迅速地回嘴。
　　尹智厚一付天使下凡的笑脸，可讲出的话却让佳乙认定此人绝对是天使脸庞魔鬼的本质，眼看说不过他，佳乙很识相地挣脱他的怀抱，很认真地搅拌起那锅汤来。
　　而尹智厚也上前几步仍是环住了她，“你还没有给我答案。”
　　“我今天，在易正前辈哪儿。”关上火之后，佳乙没有直接回答他，轻声告知一天的去向。
　　待她话音一落，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佳乙感觉到身后的人听完她的话明显一怔，不着痕迹地松开了腰间的手。
　　尹智厚走到窗边，看着夕阳西挂，心中原本涨满的暖意此刻却令他感觉到了一阵冷意，其实，他清楚佳乙与易正是很难重新开始了，因为他能感觉到，她心中的天枰已经慢慢倾斜在他这一边。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不够自信。
　　佳乙刚到法国时，他一连几天都发现她在阳台哭泣，他并未过去安慰，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闷闷地哭着，然后擦干眼泪看着灰暗的天空，眼中的那种落寞和绝望是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
　　开始之初，他只是心疼她与自己一样，都是渴望去爱和被爱的人。渐渐相处后，最初的怜惜慢慢转化为浓浓的关心，他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般，会不由自主地想去呵护她、照顾她。
　　这份感情从何时变质的他也说不清，或许是看着她流泪的时候，或是睁着满怀忧伤的双眸望着天空的时候，很多或许，很多煞那间，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沦陷了。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深意，在温柔体贴中令她渐渐明白，而她也从最初的排斥转变到之前的接受。第一次吻她时，他虽然表面看似平静，可内心却如走在独木桥上，没有任何的把握。
　　两人现下并不算交往，但相处却与一般情侣无二，或许该称之为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但他害怕她只是习惯使然，只因几年的相处令她可以与他有着超越普通朋友的相处方式。
　　他有过永远都不回来的念头，但也只是一瞬间，原因恐怕是内心深处对她感到的不安全，因为他，并未牢牢抓住她，他的心底没有任何的踏实感。
　　在她作出和自己一同回来的决定时，尽管他心里并不赞同，但还是尊重她的决定。
　　他的内心深处，有着一种叫害怕的生物，也有着一种叫隐忍的特质，明明害怕会失去她，但还是隐忍下自己所有的反面情绪。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过各种结果，而当他脑海中浮现出佳乙因开心而微笑的表情时，心中豁然开朗，因为，没有比她幸福更重要的东西了。
　　他懂得豁达，尊重她的意愿，若真的无法割舍那人，他明白自己应该如何，而若佳乙能接受自己，那他从此是不会再放手了。
　　别人看他总认为他对一切都是游刃有余，一切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份渴望到令他心痛的东西。
　　见他在窗边安静了好一会儿，佳乙走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他，小声地开口：“难道，你不想知道知道我们谈了什么？”她没唤他前辈，而是用了你字。
　　尹智厚转过身俯视她的双眸，“你愿意告诉我吗？”
　　佳乙点点头，与他对视着，轻柔的嗓音缓缓响起，“我们认为，对于灵魂伴侣应该牢牢抓住才是，否则会后悔。”
　　她的眼眸内带着异样的情感，令尹智厚的心一时间跳动的迅速，伴着期待，他低下头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佳乙轻轻颔首，双手绕上他的脖颈，柔柔一笑眼波流转，“不过啊，要好好教训他才是，有事没事就爱挂我的鼻子敲我的脑袋。”
　　心中盈满的感动不及他此刻的幸福感，尹智厚搂住她，额抵着她的，清润的眸内夹带着似水般的柔情，“我帮你教训他，如何？”
　　佳乙斜睨了他一眼，“你就自己挂自己鼻子敲自己脑袋吧。”
　　“这样很无聊哎，”尹智厚不赞同地嚷道，语毕，他粲然一笑，一边低下头一边说道，“还是给些补偿才合理……”随着他愈靠近，他含住了她的唇，最后一个字消失在两人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