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之云嬛传》氤氲焚香

11、妾名水碧

　　话音未落，那人已窜至面前，脸上虽蒙着布遮住口鼻，眉眼之间却颇为熟稔。对方见是云嬛，眼中亦有惊色闪过。
　　“你怎么来了？”来人一把扯下遮面，急语。自己孤身来此就是不想让她犯险，谁知她居然也来了。
　　“墨易潇。”云嬛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字道。胸腔内顿时涌起一股酸酸的味道，几欲垂泫，可是又万分惊喜，他没事，他没事，嘴角在不经意间绽开最灿烂的笑意，于是只站在原地那样定定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云弟你先带这位兄台进屋避一避。”禹秋此时倒不像醉了，眉宇间一片清明，想刚才只是借酒舒臆吧。
　　云嬛略一点头，便和墨易潇避入内屋。甫一抬头却见沿窗立着一女子，容色秀丽，眉间一点嫣红，着大红衣衫，依依而立，似一朵盛放的山茶花，开的如火如荼。深夜此地，这女子应为禹秋的夫人，这别苑的小姐吧。于是微微欠身，“我二人实属无奈，若惊扰了夫人，还望见谅。”
　　那女子只淡淡一笑，“两位公子稍坐片刻，妾身去沏壶茶来。”
　　不一会，一壶腾腾的绿茶已然端来，袅袅的水汽缭绕交缠，然后飘散在空气中。
　　“多谢夫人。”墨易潇接过她递来的杯子，道。
　　云嬛只管细细看她，眼前的女子断然不是禹秋画上的那一个，她比画中女子少几丝俏皮，多几分妩媚雍容，似乎还有几分忧愁。

　　两人前脚刚踏进门槛，后面紧跟的一个人影也落入了院内。却正是昨日墨易潇遇见的那个老者。
　　他四下扫视，只见这庭院之内，除了禹秋一个人闲然坐着自斟自饮，再无他人。
　　“秦老好兴致啊，这么晚出来赏月。”禹秋拈起酒杯晃晃悠悠走到秦老面前斜睨他一眼，“只是，怎么不走正门呢？”
　　“老夫是来找人的。”声音冰冷，似乎并未把禹秋放在眼里。
　　“哼，这里也是你说进就进的么？”禹秋微眯了眼，眸中有一丝冷光闪过，语气已然不善。
　　“相公，更深露重，赶快进屋吧。”正僵持着，禹夫人一手搭着外袍盈盈而来，细心地为禹秋披上，“穿得如此单薄，也不怕冻着。”语气温柔，又带了些嗔怪，回首间看到院内多了一人，她嫣然一笑道：“秦老什么时候来的，进来喝杯茶吧。”
　　那老者微微僵了一下身子，抱拳道，“不用了，老夫还有事在身，小姐和姑爷早些安置。”言罢又尚不死心地四下环视了一圈，才不甘心的离开。
　　待秦老走了，禹秋便收敛了笑容，轻轻将她推开，默然步入屋里。她也不多于话，只静静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多谢两位相帮。”墨易潇见两人进来，赶忙作揖。
　　禹秋轻轻将他扶起，“既是云弟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复吩咐道，“水碧，你带这位公子安排下住处吧。明天我带他们去见你哥哥刘柏。”
　　水碧微微点头，“公子请随我来。”

　　东厢尚余几间空房，虽久无人居住，也常有人打扫，水碧命人稍稍拾掇，便安排墨易潇住下了。一切安置妥当，正欲离开时，却被云嬛出声唤住：“夫人留步。”
　　水碧不由回了身，“公子可是还缺些什么？”
　　云嬛一时语塞，她自己亦不知晓为何要相留，于是讷讷道，“这院内花木都是夫人打理得么？”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是。”
　　“很好看。”
　　“公子谬赞了。”水碧颔首，笑得温婉，又福了一福，“二位早些安置吧。”言罢，转身离去，只留下长长的裙裾曳地的沙沙声。
　　这样一个聪慧美丽的女子，清质淡然，又如此善良美好。只可惜是这南天别苑的小姐。
　　墨易潇和云嬛对视一眼，心下皆有喟叹，目送她远去。
　　“你怎么来了。”墨易潇率先打破沉默，“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么？”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声音坚定，云嬛直视着墨易潇，眼中光华流转。因为知道危险，所以我来了，我绝不留你一人孤身犯险。
　　看着她清亮的目光，墨易潇心下感动，那个瞬间，他只想将那娇小的身影拥入怀中，即使，无关授受。最终却只将视线别开，平复了心情，道：“我已将这别苑的地形查清，只那存粮的地方遍寻不着。”
　　云嬛似有几分失望，亦淡言：“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又勉强笑了笑，仿佛已经累至极。
　　“你既累了，就早些休息吧，一切等明日见了那刘柏再论。”
　　“恩。”
　　他看她进了门又将灯吹熄，才转身回房。
　　云嬛虽熄了蜡烛，然并未睡着，她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心里颇有几分波动，许是为了明日见刘柏之事忧心，许是为了方才那短短的一段对话，许是为了别的一些什么。
　　她用手揉了揉微微有些涨疼的额角，又嫌屋里气闷，起身开了窗子，看着外面树影婆娑。她似乎从来也没有这么心浮气躁过。一低头恰看见先前滴落在宣纸上的墨点，不由莞尔，便执了笔，借着月光细细勾画起来，不时再看，却是一株墨梅，枝丫盘虬曲折，花小而雅，那墨点亦成了众多盘结中的一个，再寻不着踪迹。
　　云嬛落了笔，看着自己画的梅花竟愣起神来。只觉得这梅花太过冷清，少了些喜色，眼前便浮出水碧那身大红的衣衫来。对于水碧，虽是初次见面，说话亦不多，却颇有好感，似乎与她气息相通，也许都是内心寂寞的人吧。无奈得苦笑一下，复书道：
　　自是梅花开较晚，孤负东风。
　　又怔怔看了窗外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方才罢笔。宽了衣，躺在榻上，辗转许久，才生出些睡意。
　　天已经微微有了些亮光，偶尔听得远处公鸡打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