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湮，可不可以嘛！》清夜扪心

3、回家

　　慈洇谭从回来就在守夜，这三天里他晚上就没合过眼，只在帮忙的人过来之后才回屋眯一下，慈洇谭回去洗了澡，吃过饭后，谭恩便催他去睡觉，这一睡就睡到了暮霭沉沉。
　　楼下，母亲已经在和伯爸伯母商量之后的事宜，父亲的葬礼是伯爸一手操办的，葬礼收的钱刨去开销，他们一分没拿全给了谭恩，这场丧事是以慈洇谭的名义办的，之后的人情也是慈洇谭要还的，而且现在慈缘走了，慈洇谭要上学，谭恩又怀了孕，处处都要花钱，谭恩便没有拒绝，只从一沓钱中数了五十张递给了伯爸
　　“大哥，这个钱你拿着吧，这些天都是你在忙，要不是你，这葬礼还不知道得办成什么样子，您别嫌少，如今慈缘没了，湮湮和我现在都不能工作，没有进项，需要花的钱又多……”
　　“弟妹，旁的话我不说，这钱我收着，只是你以后要有什么难处，别总憋在心里不说，我们能帮的话一定帮。”
　　……
　　“谭恩呐，现在湮湮放假了，你目前也需要修养，干脆先别回去了，就多住一段时间吧。”
　　伯母说这话时伯爸也默认着同意了，他们夫妻俩的意思是让母子俩就住在老家，等慈洇谭要上高中时再回去，这样也方便谭恩安胎；但谭恩却不愿意再麻烦他们了，毕竟这几年两家关系都很一般，如今自家出了事，做哥哥的忙前忙后的帮自己还一点牢骚不发，已经是极顾情份了，而且她也的确想回柏栖了。
　　伯爸伯母便也不再挽留了，只说之后有时间常回来玩儿。
　　第二天一早，谭恩和慈洇谭便开车回柏栖镇了。没有慈缘的家到底还是多了几分冷清，暑假的两个月慈洇谭都在家里照顾谭恩，期间，慈洇谭的中考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稳进西川高等中学，这份喜讯也让谭恩轻松了些。为了这个，慈洇谭专门回了趟老家，给慈缘报喜。
　　进入西中后，慈洇谭报名加入了学校组织的书法协会，他本来就有书法功底，又品行端正，协会里面的书法老师渐渐的也开始欣赏这个学生了，其中，鲜惟老师更是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老师徐银州先生，而后慈洇谭便成了他的师弟，鲜老师给了慈洇谭很大的帮助，因为有了系统的学习，慈洇谭的书法渐入佳境，少年遇挫，让他的心境更加沉稳，笔下也有了神韵。
　　高二下学期，慈洇谭一路披荆斩棘，闯入了国赛，学校甚至专门为他在学校门口挂了横幅。
　　今年的书法赛事是在南方举办，为期半月，西高一直以来都是在文化课成绩上名列前某，在艺体培养方面相较于西川十九中学则显得不够看，为了让慈洇谭在这次比赛中发挥出最好成绩，西川中学包揽了慈洇谭和他的指导老师鲜惟在比赛期间的所有开销。
　　——柏栖镇
　　“湮湮啊，你真不要我和妹妹陪你去？”
　　谭恩抱着一岁多的慈洇楠，站在门口问。
　　“不用了，妈，妹妹现在还小，去一个不熟悉的环境难免会不适应。”
　　“嗯，那你到那儿注意安全，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啊……要不再把蓝色那件外套带上吧，南方那边雨水多，一下雨就降温，带着，免得感冒。”
　　“妈，我已经带了两件外套了，而且也装不下了。”
　　慈洇谭看着自己目前那塞得满满得行李箱，不得已还是反对了再多带一件的提议。
　　谭恩这才注意到箱子已经堆得很高了，熟练的把女儿换了一只手抱。
　　“还是箱子买小了，要不我再出去给你买个更大的？”
　　说完就准备把女儿放下。
　　“不用了，妈，这些已经够穿了，要是不够的话，我到时候在那边买就好了。”
　　慈洇谭一边说一边用手肘压着行李箱，拉上了拉链。
　　“也行。”
　　“额额，额额泡……”
　　等慈洇谭将整理好的行李箱拉到墙角放好后，谭恩怀里的小宝贝就使劲扒拉着手想要从谭恩怀里出来。
　　“哦~楠楠乖，来，哥哥抱。”
　　慈洇谭连忙跑去厨房挤了洗手液洗手，用手帕擦干了水渍才从母亲手里接过了妹妹。
　　“行~让你哥哥抱，湮湮，你抱着妹妹玩儿会儿，我去做饭。”
　　“妈，今天咱们吃手擀面吧，我都好久没吃过了。”
　　谭恩倒是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
　　“嗯？好吧，不过面和好了还得发一会儿，晚上再做吧，中午做些其他的吧。”
　　“好。”
　　其实慈洇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想吃手擀面，就好像他是随口说出来的，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手擀面了，偶尔吃一次也挺好的。
　　厨房里，谭恩系好了围裙，从壁橱里拿出了一包面粉，准备和面，和着和着她不禁想起了从前：和慈缘在一起前，她是不会做饭的，一是因为她父母都是学校老师，学校有食堂一家三口基本上都是在教室食堂吃饭用不着做饭，二是因为她小时候在母亲炒菜的时候调皮，被溅起来烫伤了，从此她对厨房产生了阴影。
　　等和慈缘在一起后，慈缘也没有因为她不会做饭而不满，反而是自己跑到西塔寺去帮了半年的厨，学了手艺，两人结婚后，只要慈缘在家，都是他做饭。可后来慈缘的事业有了起色，出差的时间多了起来，有一次慈缘去外地出差一周，她便带着湮湮下了一周的馆子，本来也没什么，可刚巧慈缘一回来，湮湮就闹肚子疼，背去医院一检查（当时家里没买车），吃坏肚子了。
　　虽然没有大碍，但谭恩从此就开始学着做饭了，学的第一样就是慈缘最擅长的手擀面，还是慈缘手把手亲自教的，后来手擀面便成了她的拿手好面，逢年过节家里都会吃一顿手擀面。
　　可自从丈夫过世，他们家便再没做过了……
　　——两年后
　　卧室里，慈洇谭将妹妹放到专门给她铺的毡毯上，哄着她玩儿。
　　“楠楠，哥哥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奥，奥！”
　　“那好，楠楠，你看哥哥的手，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没，没。”
　　慈洇楠很给面子地摇了摇头，嘴里发着不太标准的音节，因为没有牙齿嘴巴张开的时候还流着口水。
　　“那你看好了哦！”
　　慈洇谭将右手往慈洇楠背后一伸，再握着拳收回来
　　“楠楠，你猜哥哥的手里面有什么？”
　　慈洇楠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瓜。
　　“当当当当~”
　　慈洇谭摊开手，手里面是一个木刻的手镯，像是由一株玉簪花绕成的，看得出雕刻人技术的生涩，但光滑平整的镯面看得出来雕刻人的用心。
　　“呜啊，呜啊！”
　　慈洇楠抓起手镯就往自己手上套，结果怎么都套不上去，急得眼泪直打转。
　　“额额哎！”
　　“好，哥哥给咱们的小公主戴上。”
　　“呵~呵~呵……”
　　突然，慈洇谭耳边响起一声巨响。
　　“啊-”
　　眼前的一切都渐渐远去，再睁开眼，已经是一片漆黑。
　　“是楠楠在想我吗？”
　　慈洇谭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看来是楠楠想他了。打开床头灯，旁边的闹钟指针正好指到四点整，躺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起来了。
　　披上外套，穿上拖鞋，把床头灯拿到靠窗的长桌上，窗外乌色沉沉，依稀间还能听到雨打桂叶的声音，打开右手边的抽屉，里面有三个木盒子，慈洇谭取出左边的那个最小的盒子，将他打算送给楠楠的礼物拿了出来。
　　仍是一个镯子，不过和两年前的那个不一样的是，这个镯子被雕刻成了樱花枝环绕的样式，它已经几近完美了，慈洇谭把它拿到灯下细细端详，可哪怕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不光滑的地方，他还是用自己的手重复仔细的检查着所有的角落。
　　七点十分，因为夜里下了雨，天色显得暗了点，慈洇谭将那三个木盒和手抄的一百张金刚经装进挎包，往西塔寺去了。
　　今天是端午节，西塔寺会在这一天接待香客，让亲人为死者烧香祈祷，所有今天寺里的人会格外多。
　　西塔寺后山竹林
　　“守穷，守稽……守色！”
　　“这守字辈的和尚，怎么取的名字都这么别致啊？”
　　“谁在那里！”
　　这是，一个清理枯枝的小和尚路过这里，突然听见一道虚空的声音，扭头向塔林一瞥，竟看到白雾中出现了一个扭曲的残影，吓了一跳，壮着胆子大吼了一声。
　　……
　　阵阵烟雨过后，西川柏栖镇西塔寺云雾缭绕，二十步外人物难分，香客在其中行走如同置身天宫。
　　而身穿唐装的一个清俊少年却莲步慢移，手持经卷向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