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3 ...
-
午饭前张正梅还是领着张念赶了回来,刚一进门,眼见着在卧室发呆的向前,就大呼小喝道,“前前,怎么还不做饭?”
向前从卧室走出,迎面走到两人面前,面色平静,“为什么我的卧室连床都没了?”
张念战战兢兢地开口,又略带歉意,“表姐,对不起。是我房间太小了,放不下书桌,现在是高三书又很多。”
向前瞥她一眼,“你的账我待会算。”她紧盯着张正梅,见她不答,又逐字逐句地重复一遍。
“为什么我的卧室连床都没了?”
张正梅整张脸垮了下来,语气忍不住带上责怪,“前前你不要胡闹了行不行?念念高三要好好读书,你一年到头才在家几天?卧室借给她用用怎么了?还有你要跟念念算什么账,你做姐姐的不要欺负妹妹。”
向前看见张念挽着张正梅好似一对亲母女,仿佛她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外人,不禁嗤笑出声。母亲这些年来因为张念到来,而给她的薄待,她并不想多计较,谁也不想跟失去父母的可怜人多争竞。只是今日,她实在有些熬不住,把她叫回来,又不给她床,是想让她大过年的去外面住?还是跟谁挤在一起?
听说喊她大过年回家相亲这主意还是张念想的,是真的当她软柿子任人拿捏?
她怒极反笑,“妈,我今儿就请您看看什么才叫胡闹?”她转身走进卧室,把桌上的书本扫落一地,连同上面的各类化妆品,一个也不放过,随后冷哼一声,站在一旁。
两人闻声赶来,皆愣在原地,张念先反应过来,慢慢蹲下身,半跪在地上,先是捡起一两本,之后把书抱在怀里,小声抽噎起来,“堂姐,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占用你的房间。可我们是姐妹啊,你要跟我算什么账啊。”她抬起头,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向前。
张正梅见此也反应过来,反手就给向前一巴掌,却被她伶俐躲开,真当她这些年都是在外面吃素长大的?
被躲开她顿感没有面子,还想再来,身边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想起地上还跪了一位连忙扶起,“向前,你太过分了!她是你妹妹!”
“姨妈...对不起,是我惹堂姐不高兴了。”
“不是你的错念念,是向前这小孩在外面都被教坏了!”张正梅揽过张念,一把抱在怀里,抚摸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眼见着怀里的人情绪稍微缓和点,她再次对向前发难,“向前,道歉!”
向前冷眼旁观这一切,就她这一位观众,他们这幅母慈子孝到底在演给谁看?他们倒是演的融洽,显得她倒是十分不孝顺,忤逆母亲,欺负堂妹。
“所以呢,喊我回家到底什么事?”她并不管他们是如何哭作一团,她临行前还想着这次要好好跟张正梅沟通,她也不希望母女关系那么僵硬,只是现下被搞得烦躁不堪。
“向前,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回家就搅得家里鸡犬不宁,我看你在外面几年,是得了疯病了?”张正梅压抑不住怒火,丢了面子,还要找回里子。却忘了,向前才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是啊,我脑残啊,您现在满意吗?”
“您说回家,我哪还有家?这里是您跟您侄女的家,昨晚上去的是父亲的家,哪里还有我的家?”说完,她也不等回话,不管后面的人如何叫喊,拖上行李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世界之大,她早就没有家了。所有人面对选择都避开她,这一次,她不想再做被放弃的,她只能主动出击。
冲动走出家门之后,她跟行李箱站在茫茫白雪之中,因为是大年初一,路上除了车轮印记之外,再无其他。
她还是有一丝后悔,走得太痛快,忘记拿上合照。以及今晚她到底该睡在哪里?大年初一露宿街头?明天会被当成流浪汉吧。还是再去陈年家蹭住?平白惹得陈夏芬担心也不合适。
正当她站在街头思考今晚到底何去何从时,接到合租室友的电话,糕糕委委屈屈打来电话,似乎是伤得不轻,“前前,我在你们医院,我被车撞伤了,我太害怕了。大过年的也不敢告诉家里人,能麻烦你回来一趟吗?”
向前顿时慌了神,坐上最快一班到春江市的高铁,她实在不能丢下糕糕一个人。
风雪交加,她辗转到达医院时,已是半夜。
她对一院熟悉程度堪比自己家,顺利走到病房,单人病房还亮着灯。推开门,糕糕端坐在床上,正在往嘴里塞零食,小桌板上也放着各式各样的零食,如果不是脑门上的绷带,向前丝毫无法想象,她是个病号。四目相对,她停止对自己的喂食,冲向前一笑。
“什么情况?”眼见着她没什么事情,向前也不着急,把慢悠悠地把箱子拖进来,立在墙角。随后抓起床尾的医嘱,仔细端详。
她抬起头,看向床上的人,语气不定,“你就给电瓶车撞了,甚至没骨折,就脑门上蹭破点皮,兴师动众把我叫回来?”
“哎呀,向大医生我这不是怕有内伤!”糕糕谄媚一笑,下床把她拉到椅子上。
“你可真行,所以把我叫回来到底什么事?”
“我可是为了救你于水火,你那个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次叫你回去能是好事?”
向前面无表情,只是抓起水果刀削苹果,“你说晚了,接到你电话时,已经吵过一架,我也不知道叫我回去干什么。”
“还得是你。”糕糕默默比了个大拇指。
“准备什么时候出院?”她把苹果递给床上的人,又捻起香蕉剥给自己吃。她还是早上在陈年家吃的饭,饿了一天,整个人有些站不住。
“过两天吧,我也想好好检查下。”
向前点点头,刚准备开口想回家,明天再来。
“哎,你先别急着走,我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说。”
“我之前一直在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向前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糕糕却是满脸纠结,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知道我是做房地产的,平时也能遇到一些大客户。年前,陆时别来找我咨询买房...虽然后来没影了。但最近网上总是传他准备结婚,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你也别想太多,可能就是买个房,你知道的,他们这些人都很有钱的,买个房不在话下。”她说完抓紧时间找补,生怕惹得那人不开心,毕竟她还要指望她照顾自己。
向前却是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我昨晚还在跟陈年说,我有点想他了。我早上还隐隐在陈年家楼下看到他,我很笃定那就是他。我跟他认识数十载,他的走路习惯,我太熟悉了,可我在背后一直喊,一直跑,他能看见,但是不肯回头。”
“当年分手也是他提的,他不肯回头,当时也只是一味地说,不喜欢了,不爱了。你看到了,这些年我有努力。但感情的事,我也不能强求是吧?”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哽咽,伸手抹了把眼泪,“我要向前走了,赖在过去不是我的作风。”
向前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如何回去的,天寒地冻,怎么也打不到车,她拖着行李箱更是寸步难行。夜晚气温更低,有些地方结了冰,她没注意,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连日来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跌坐在地上,不肯起身,尾椎很疼,但还能动,冬天穿得厚万幸是没伤到筋骨,手掌却还是划破皮。
她顾不得那么多,最开始还是小声抽噎,转瞬就演变成号啕大哭。春江市鳞次栉比,在大街上崩溃的本就不在少数,但在年初一雪地里坐着哭的可能还是头一遭。闪光灯亮起,灭掉。向前并未注意。
等哭够了,她擦擦眼泪,北方凛冽的风似刀子,是利器。若是挂着泪走回家,怕是够她再来医院走一趟。到她这个年纪,早就习惯崩溃之后独自舔舐伤口。
她走到家,才发现手机早已冻关机。等暖好手机,充上电。她那母亲几乎把她电话打爆,信箱也被塞满,一面责骂她,不该欺负妹妹。一面问她死哪去了,怎么还不回去参加相亲。
她现在没有多余的情绪来处理,更何况是凌晨时分。回消息只怕是再讨一顿骂罢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坐起身。
自当年高考之后离家,她回家的日子板板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她来时孑然一身,抱着都可以再买的念头,只带了几件应季的衣服,剩下的就是陈年塞给她的照片,以及一些陆时别送的小玩意,此刻都被束之高阁。
她过了夜深忽梦少年事的年纪,睡前是母亲的催婚短信,睡醒是医院的排班表,生活逼得她喘不来气,当年为了学医早就跟家里闹翻,没有钱在大城市也是寸步难行,但好在她这人多少懂得居安思危,往些年的压岁钱也够她念完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