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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自那天后,墨对程凤与是越发喜欢,对楚金纯也是越发欣赏。今日见他来,她便自己起身出了卧房,免了不少尴尬。倒是小少爷——墨回头看了看床上的程凤与,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大抵是睡着了——偏偏吵着要墨来,哄了半天好不容易哄睡着……不过也挺可爱的。
      正想着,忽然感觉有人入府了,阵势还不小。屏息凝神半晌,居然是听到了故人之音:
      “如此晚了,还是先莫吵扰凤与他们,安静些吧。”
      自从那天换命格后,墨的法力和感知能力便与日渐消,反倒是这小子--腰际传来的拉扯感将他拉回现实,是程凤与。虽仍在熟睡,但眉头微蹙,手也不自觉的扯住了墨。约是感知到了墨欲出去迎程冬宴。墨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便起身离开。
      出了门径直往大堂走,却见门口墙角处蹲了个人。还未等墨询问,那人却先长叹了声:
      “你是真不行啊……”
      那人扶着墙艰难起身,抖了抖沾灰的裙角。看她腿抖的程度,约是蹲了有一会了。墨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也怨自己连如此近在咫尺的人都发现不了,不禁失语半晌。
      “你这……逆女,脑子里天天都装的些什么?下不为例,现在随爹去大堂。”
      “去大堂作甚?”
      墨并未搭理她,只结阵速传。楚金纯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拿了把伞就脚下生风地往大堂赶,边思衬着自己蹲了几天墙角却一无所获的原因。
      “恭迎家主夫人归府。”
      金光闪烁,许是夜色深沉,黯淡几分。转瞬近二十载,旧时桃李鬓染霜。程夫人颔首,顺下的铁甲依稀夜紫,寒雪倾覆。墨侧身,让了条供程家亲兵入府的道,暗暗张望。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忆不起程冬宴的样貌——这人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和普通兵士一般模样,约是认不出的。
      “西席,进屋吧。”
      墨神色一怔,见程夫人眸中黯然,便了其意。程夫人并未回房洗漱,倒是缓步往了莲池。褪了战甲,只着两件素衣,才觉她是如此单薄的一位妇人。萧瑟雪点染即融,吐息白气散余温。
      “丫头,外面这么冷,别冻坏了,快拿伞回屋去!”
      一把伞忽然出现在视野中,程夫人警戒地往后一撤,右脚隐疾让她身形晃了晃,但还是勉强站住,接住了那把抛过来的伞,锁住了掷伞之人的喉。楚金纯显然是太过心急,险些撞了上去。
      “少夫人,这位是程家主的夫人,莫要认错了。”
      墨只是回头去拿了把伞,来时却见这场面。楚金纯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只得尴尬道:
      “小女楚金纯,方才冒失了,无意冒犯伯母。”
      程夫人这才将那把伞放下,打量了打量眼前人,温然一笑。墨向楚金纯使了个眼色,她立即会意,接过那把伞撑了起来。雪如絮但降有声,点跨季莲似云雨奏,却纷落于繖面,不知去留。
      见两人静立雪中,墨也不便烦扰,收伞回了屋。程夫人能回来自是美事一桩,但一想到如此就要和小少爷保持些距离,不免又平添几分愁郁。步至程凤与卧房,本想着已近四更,再入屋怕是要将这好不容易哄睡的小少爷弄醒;奈何心中丝丝缕缕的念想总缠绕打结,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眼。
      “墨?”
      出乎意料的是程凤与居然醒了,正迷迷糊糊地摸索着外衣。墨略感疑惑,细细回想,自己进门确实是没发出声音来,怎就……
      “我正欲去寻你呢。”
      初醒的声调中带了些不甚明了的鼻音。墨哑然失笑。程凤与现在的感知能力强到在睡梦中都能明晰身边人的动向,昭示的却是那一劫的逼近。也罢,反正自己这一生无甚憾恨,只是仍有些许的酸楚,如蛊灼心,如硫朽灵。
      “继续睡吧,我陪你。”
      墨靠床沿坐下,程凤与倒坐了起来,将手里那件皱巴巴的外衣整了整,捣鼓了好一阵才穿好。他冲着墨尴尬一笑,轻声道:
      “睡不着,不如出去看花。”

      “冬宴曾在此取莲,为我煮莲花糕。小纯可知,程府的莲花糕有何寓意?”
      程夫人语调温和,模糊的眼里溢出的竟是几分笑意。楚金纯摇了摇头,竹伞微颤,惊落栖枝雪。
      “亲手烹煮赠人,其意为:信仰为汝,愿一世坚守,”程夫人声腔忽地一颤,几欲张口续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低头笑了笑,“可惜,他终是违约了……”
      趁程夫人低头分神,莲池对岸蹲着的两个人影连忙起身,侧移躲在了假山后。他们距程夫人约有十余米,冬夜静无寒蝉,任何异样的声响都会被轻易察觉。
      墨抬眼望天,入目皆是飞絮,故意不和程凤与对上眼神。奈何程凤与制夫有方,竟是扯着他的衣袂蹭。是可忍孰不可忍,墨只得忍痛割爱,以所剩无几的法力缔了个结界。四周金光渐起,自己身形也渐渐虚幻,程凤与才撒了手,满意地冲墨点点头。
      寒风过,雪未融。墨忽然感觉周身一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便以后手悄悄撑着假山,不让程凤与看出自己的窘态。见他转身朝着伞下二人走去,墨才如释重负般地重重靠在身后山石上,尽量抑制住法力枯竭的痛苦。
      还好,没被看出什么端倪。
      假山背面,程凤与已到了程夫人面前。玉尘渡影,并未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只是穿过他的身体,静归地衣。程凤与细细端详着面前这位陌生的妇人,思量几番,仍是没有寻到她在自己生命中留下的任何印记。唯一能证明他们关系的兴许就是那双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除了程夫人眼中那种似悲戚似怡笑的空白,是程凤与暂无法参透的。
      “墨,我爹是不是回不来了。”
      假山后的身形一震,缓缓扶壁起身,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你爹……被暂留宫中了,估计很快会回来。”
      “……”
      程凤与咂了咂舌,绕过程夫人,径直走到墨身前。原先组织好的一大段话在与墨对上眼神时却尽数碎裂消散,只剩几个无甚关联、支离破碎的句。
      “走,看花去。”
      程凤与甩了甩头,试图将一些奇怪的想法或是预感摒弃。他拉着墨,只觉得那只手比印象中凉了许多。
      一定是此冬过于寒凉。他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几乎是以一种捏的力道。
      采莲台离程夫人那边有些距离,其间亭台林立,也算是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了。程凤与没想好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度日。金光渐隐,约是墨撤了阵法,自己拉着的那只手也逐渐回温。
      “褚夏的冬,何时这么冷了。”
      此夜无风,身后人的声音也格外清晰,其中倦意自明。程凤与思量片晌,答道:
      “《气云》中言,大贤中南部的气候会逐渐转凉。其原因除了我没太看懂的天象,还有边城巨峰坍塌沙化,阻不了自北而来的寒潮。”
      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叹道:“倒是苦了这些跨季莲。虽说是以法力凝成,仍可再生或苟延,但寒彻天地之势不可挡,还是需要人去养护的。”
      其中意味不甚明确。程凤与张口欲问,回头时只见墨安然浅笑,眼里竟是十足的肯定,虽觉心中异样,却胜千言万语。
      “我会助你,尽我所能。”墨转了转被程凤与捏得死死的手,同他并排而行,“我佑莲池冬常盛,你护人间万月春。”
      眼前之莲盛雪而立,无半分萧瑟,浓霜衬之更艳;目所不及处却尽数凋零,唯留枯枝色幽,隐于玄穹。
      此间迷梦止于銮驾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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