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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变故(下) ...

  •   那时的对话我至今也无法忘怀,我从未见到一个如此厚脸皮的人,说话带刺且尖酸刻薄。而如今再次见到他,这种印象更甚了,人模狗样,这是我此刻对他唯一的定义。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不友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轻蔑,嘴上却仍然无比亲切的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听了这句话,我却无不讶异,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我,但我不会因此对他感恩戴德,接着他的话嘲讽道:“是啊,没想到我们又遇见了。”
      “你来这儿做什么?”他的口气就好像是在询问“你吃饭了吗?”那么随意和轻松。我十分厌恶他这样的口气,看起来我们似乎认识了很久似的。而事实上我们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两次,但旁人怎样看?我下意识地望向萧沅,他明显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我们是认识的。我却是欲哭无泪的,再看看旁边的保安,那一脸暧昧的笑容,不由得出离了愤怒,于是十分不客气地说道:“与你无关!”而当这一句一出口,我立即后悔了,因为只有认识的人且在闹别捏的两人才会这么对话。果然,我第二次看向那个保安,那表情已升级为高深莫测了。我彻底无语,而对面的那个罪魁祸首倒是无比逍遥,甚至可以说是惬意。我想他是打定了注意要瞧我笑话的。
      甚至可以说是惬意。我想他是打定了注意要瞧我笑话的。不行,我必须要保持冷静,不要受他影响,现在找到阿姨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想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所以没必要与他一般见识。想到这里,心里稍稍平息了些,缓和了脸色,问道:“你住这里?”
      “算是吧。”他笑得无比灿烂,温和无害。
      什么叫算是吧?我不禁皱了皱眉,但却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开口:“那你对这里一定很熟悉咯?”
      “那当然,也不想想安先生是怎么样的人?”代替他回答的是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保安,那模样还特骄傲,好像是在说他自己一样。然而在他回答完毕之后,却被那个什么安先生瞪了一眼,立马不复刚才的气焰了。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知道?我心里小声嘀咕着。不过,看着那保安畏头畏尾的模样可真是让人看着舒心。因此我在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轻快的色彩。“那你认识这个人吗?”我从包里拿出莫阿姨的照片。而他在接过的瞬间一抹惊讶的神色从脸上拂过。
      “你见过?”我睁大眼睛问道。
      “这不就是…”不知何时,那位坐在驾驶席的司机同志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飘到了他身边,并且惊叫道。然就在司机同志要说出答案的那一瞬却被他使了个眼色拦下来了。但为时已晚,我敢肯定他们是见过阿姨的,而且很有可能确切的知道阿姨现在的所在地。一想到这里,我愈发高兴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道:“你们知道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吗?”
      他拿着照片,又看了我们几眼,缓缓地开口道:“你们是她什么人?”

      我一听这话,怎么觉得特别扭,但无可厚非,毕竟若人是他们找着的,问清楚大致情况也是应该的,总不能不闻不问就随意地把人带过来,要是出了什么事,谁也不好说。
      “我们是她的亲人。”
      “两个都是?”他显然不信。
      “嗯。”
      “据我说知,诈骗可是要判罪的。”他眯着眼睛看着我们,眼里透出丝丝寒光。
      “我们可没有说谎!”我极力辩驳道。
      “是吗?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不会是母女吧?”

      “对。”我想也没想地就回答了。
      “那他呢?难道是你的兄长?”
      “不是,他是我朋友。”
      “那你叫什么名字?”
      “… …”
      我觉得越来越奇怪了,为何现在问的问题已经超出了一般确认信息的范围了,让人感到这里面似乎另有隐情。我狐疑地打量着他,“你究竟想要确认些什么?”
      “我只是比较好奇。”他理所当然地答道。
      “好奇?哼,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你现在所问的问题已经超出了一般好奇很多了。而且你显然不相信我们所说的,不是吗?”
      “哦?”他挑眉道,“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聊了。马司机,开车。”说完,他转身离开。
      “等等,”一直在旁沉默的萧沅抢先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位先生,我们真的很着急,请您告诉我她在哪儿好吗?我保证我们决不是用心险恶之人。”
      “那好,不过你们要先告诉我你们是谁?”
      “我们是师范大学的学生,我叫萧沅,她叫简言,还有这是我的学生证。”说着,萧沅便把证件递给他。他拿过去,端详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瞧他这动作,跟地主似的,而我们就是欠他地租的农民。我真想冲过去,扇掉那得意的神情,然后转身帅气的离开。想归想,我知道这诚然不可能的,因此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向我这里走近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也极为不屑的斜眼看着他。然后他竟然俯下身体,离我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我的脸了,我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而他借助死角将我向后倾斜的身体固定在原地,最后在我耳畔说道:“你真是他的女儿?她女儿明明叫莫繁呐。莫不成你改名字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他究竟是什么人?
      “好人。”他温热的气息喷在了我的脖子上,酥酥麻麻。我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脖子。伴随着他轻佻的低笑,我的神经简直蹦到了极点,已经准备好拳头挥过去了。但他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立刻拉开了我两之间的距离。我怒瞪着他,熊熊的火焰正燃烧着我,似要将我的理智烧得灰飞烟灭。我敢肯定我现在的脸色已然难看到极致,因为萧沅正异常担忧地望着我。我强忍着濒临爆发边缘的怒意,扯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依旧不依不饶。
      我深吸一口气,淡淡的开口:“如你所预料的,我的确不是她真正的女儿,而是她女儿的好友。”
      “那你先前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她的女儿呢?”
      “对于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来说,有一个女人可这样关心和爱护自己,待自己亦如亲生女儿般,我为何不可以将她视作自己的母亲呢?”我反问道,却恕不知自己的声音已带上了一丝哽咽。
      他似乎也不再说些什么了,只定定的站在原地。我突然觉得此刻分外的好笑,他那算是什么神情?同情?还是怜悯?可笑!他凭什么那样看着我!我又不是乞丐,不需要这样的眼神。还有我为何要同一个外人说这些,果然自己也有病。我冷笑着,“你为何不问她真正的女儿在哪儿呢?”
      而此刻我看也没看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她女儿死了呢,”接着我才抬眼注视着他,“怎样?这个消息有没有满足你的好奇心呢?”他环抱着身体,不再说话。看到如此,我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你既然那么想知道,那么急欲挖取,那就给你看个够!我见着此时他的表情,心底有说不出的痛快!正在我享受他表情的同时,却听到萧沅的低吼:“够了!简言!”
      我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伤我的心?你昨天说理解我的,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骗我的吗?我悲伤的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也不想让已迅速积蓄地泪水滑落。我曾发誓决不再任何人面前哭泣,尤其是你,萧沅。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所有人都沉默着不再说话。呵呵,大家在表演无声话剧吗?真可笑!黑暗中,我感到有一双手在拉着我,那里原本有我所贪恋的温度,现在我只觉得分外想逃,我甩掉了那只手,睁开眼睛后恢复清冷的神情,毫无情感地说道:“抱歉,刚刚是我失态了,还请原谅。请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她在蝶庄。”
      “是吗?谢谢。”说完,我立马转身准备离开。
      “你们进不去的。”
      “……”
      “那里是私人住宅,但我可以带你们进去。”
      我和萧沅最终是坐上了他的车,跟他一块儿去了蝶庄。当汽车到达蝶庄大门时,我还是不由得在心里倒吸了一口气。这庄园奢侈得更什么似的,中世纪华丽复古风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而放眼向四境望去,,全是低矮的平房,简陋的瓦屋,零零散散的座落着。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鲁迅《药》里的场景:
      西关外靠着城根的地面,本是一块官地;中间歪歪斜斜一条细路,是贪走便道的人,用鞋底造成的,但却成了自然的界限。路的左边,都埋着死刑和瘐毙的人,右边是穷人的丛冢。两面都已埋到层层叠叠,宛然阔人家里祝寿时的馒头。
      虽然不如《药》那般泾渭分明,但随之所勾勒出来的界限不言而喻,宛如乱葬岗里多出的一座活人的墓,显得滑稽无比。穷人与富人的差别?真是讽刺。
      我们在保全的提醒下下了车,跟着他们进入了庄园。庄园里种满了紫色的薰衣草,在凉风的吹拂下荡起一阵阵涟漪,泛出沁人心脾的清香。我们穿过了花田,踏进乳白色的房子。但我和萧沅都没有再向前迈步,停在了门边。
      “你们进来吧,随意一些。”
      “不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接了阿姨就走。”
      “你害怕我吃了你不成?进来吧,作为客人这样可是很是礼仪的。”
      “……”我不再说话,最后还是随他进屋了。我们坐在淡蓝色的琉璃落地窗前,而窗外就是那一片紫色的花海。我想这屋的主人肯定很懂享受生活,在落日的黄昏下,喝着纯正的英国红茶,悠然的望见大片郁郁葱葱的薰衣草,过着诗意的生活,这让旁人看来确实羡慕非凡。我本应欣喜着的,我承认我是一个很世俗的人,向往所有惬意和奢侈的生活,但可惜现在时机不对,我无意于怜惜与倾慕着这些,如今的我只想快些寻回阿姨,带她远离此地。另外,在这座华丽的房子里,我总不能闻见一些人气,我感到这里是一座长久闲置不用的房子,最多是主人度假用的。虽然窗外的花开得如此艳丽和灿烂,它显然是经过园丁长期呵护的结果,而屋子里也不见那些常年不用的房子一般堆积着厚厚的尘埃,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但依旧遮掩不住那空气中所漂浮的霉味,似死人的棺材腐朽的味道,低低的弥漫在尘埃中。大厅里只剩下我和萧沅还有他,死寂在我们的周围扩散开,只剩钟摆滴滴嗒嗒的摆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一遍又一遍的响彻,而这声音也一遍遍的敲击在我的心头,压抑着每一根神经。我不甚耐烦了,这样的感觉让人难受得紧。于是我开口对他说道:“我们还要等多久?”
      “等这屋主出现为止。”
      “那他什么时候出现?”
      “午睡后。”
      “什么!?现在都快下午五点了,这屋的主人还在午睡?”
      “难道你以为有钱人都很闲吗?他们可都是很忙的,能像这样有个空闲的下午休息可是很不容易的。”
      “那你能去叫醒他么?”
      “我可不能,也没这权利。”
      “那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傻等吧?也请你们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我有些恼怒了。这屋的主人也太不懂礼节了吧,让自己不下来迎接就已经很失礼仪的了,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叫客人久等。我对此处的印象又打了个折扣。
      “要不你带我们去见阿姨吧。”哼,你们不过来,我们亲自过去还不成啊?
      “这可不行,在没经过屋主同意下,谁也不能擅自作主。”
      “这又不是在看管犯人!原来你不是也同意带我们去见阿姨的吗?”我不住地激动,声音也开始尖锐。
      “你先冷静一下吧,我也没办法。”他似乎极不喜欢我现在的态度,眉头皱着,隐约有些恼意了。
      “冷静?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我才不管他有没有生气,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愤怒。
      “安先生,请你遵守我们的约定。”这时萧沅也插话进来。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而浑厚的男声在屋里蓦然响起。“子谦,发生了什么事?”
      “姑父,您起了。”
      “嗯。”
      我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正从走下来,他气宇轩昂,身材匀称,步伐稳健,丝毫没有那个年纪的臃肿和虚浮之感。虽然眉宇间透露着些许疲惫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气魄和风度。我猜想他便是这所房子的主人。望着他愈近的身影,我涌起一丝莫名的恐惧,不知为何,他给予我强烈的压迫感,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他也似乎瞧见了我探寻的目光,于是扬起礼貌性的微笑:“你们就是寻小婷的人吧。”全然是肯定的语调,丝毫没有疑问句的不确定性,看来此人的眼光很是尖利。然让我在意的不是这点,而是他对莫阿姨的称呼(莫阿姨的名字叫莫婷)。那么亲切自然的语气,就如同在轻吟着亲人或者是恋人的语气。这是我不禁怀疑他与莫阿姨的关系。当然,我是不可能说的,也没有必要说。
      “是。”我和萧沅简要的回答道。
      接着,他把目光对准了我,“你叫简言?”
      “是。”
      “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我突然有些不明所以了,为什么寻人还要更调查户口似的,弄清家庭背景?我实在想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何种关联。话虽如此,我还是如实地回答了,“我和我爸爸。”
      “那你妈妈呢?”
      奇怪?最近的人怎么都爱打听别人家庭情况?我稍稍有些不悦了,可依旧耐着性子解答:“不懂,从我出生时,就没见过她。”
      “那你就没想过去找她?”
      “为什么要去找?首先,人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其次,如果死了,既然我爸都不愿提及,我为何还要去伤他的心?再者,就算还活着,二十年都不曾找过我们父女,我想我更没有必要去找了。”
      “也许她是有苦衷的呢?”
      “苦衷?能有什么苦衷?我不认为有什么原因能使一个女人连爱人和孩子都可以抛弃,并且二十年毫无音讯。”
      “那是因为你还未曾经历。”
      “……”
      “唉…”他突然长叹一声,接着说道:“我带你们去见她吧。”
      这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觉得他似乎有许多未完的话语,以及那一声若有所思的叹息。

      我们就这样跟着他上楼了,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前,他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我们就这么静悄悄地踏进去了。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十分宽敞的大床,床上躺了一个人。因为被链子遮着,看不太清样貌。不过不难推测那就是阿姨。我小心翼翼的慢步过去。看到阿姨安详的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望着那柔和的睡颜,我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她。萧沅将手搭在我的肩上示意我安心,我轻轻的点点头。大约半刻钟后,我们退出了房间,并将房门轻轻带上,走下楼梯。
      “谢谢您照顾了阿姨。”我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没什么,应该的。”
      “还有…我们可以等到阿姨醒来再带她走吗?”
      “带她走?”他显然很疑惑。
      “是的,我们想接她回家。”
      “可是以她目前的情况不适宜独自一人在家。”
      “嗯,我们知道,所以我们回轮流照顾她的。”
      “可你们是学生,怎么轮流照顾她?”
      “我们课不是很满,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向校方请假。”
      “我看还是将她放在我这儿吧。我这儿有仆人,可以照顾她。”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我看还是我们自己照顾吧。”听他说这样的话我总是不甚放心的,我觉得他远远不止好心这么简单。因此想也没想就马上拒绝了。
      他好像早就料到了我会这样回答,于是采取了迂回战术,笑盈盈地说道:“没关系,我很乐意帮这个忙。而且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欢迎你们随时来蝶庄看她,绝不会受人阻拦。若有需要,我甚至可以派人来接你们。另外,我还承诺一旦她的病情好转我立刻送她回去。怎么样?”
      “这听上去的确很诱人。”我笑着回复。
      “那么…”他显然很高兴。
      “我是说听上去,但很可惜它对我们还没形成让我们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所以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你们真是不识好歹!”这时不知从那里冒出的管家模样的人对我们说道。
      “承蒙抬举。”
      “好了!老张,你先下去吧。”
      “是。”他恭敬地低了头,不甘心的瞪了我一眼才离开。
      关我什么事儿啊?要怪就怪你们主人。我在心里碎碎念道。
      “要不这样吧,你们如果实在不放心,就在这里住下吧,让她也有个熟悉的伴儿,对她的病情也有好处。”
      “这恐怕不太方便吧,打扰您也不好。”我继续推辞。
      “没什么不便的,反正这里的空房很多。”
      我看他这样是压根儿不打算放人了,不由得着烦躁起来,“我看还是不要了吧,我们这种普通百姓住惯了自己的旧房子,可消受不起这样豪华的庄园,那只会折煞我们的。”
      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按理说被这样几次拒绝,一般人都会恼怒的,更何况他看上去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如今他这样的表情,让人不由得心寒,他是个深不可测的人,我再次断定。
      “不过,小婷你们是带不回去了。”
      “你这可是强制扣留人!是违法的!”我愤怒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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