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璀璨》柳青陵

47、四 流云

　　在润夜的带领下，纾玑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在流冰岛上的冰面上行走。纾玑好几次暗自打量润夜，却发现他一贯冷漠的脸上有掩不住的喜悦，那种光彩，让润夜身上混合了一种奇怪的魔力，纾玑忍不住想去探索他的过去。

　　“今天天色已晚，就暂时在这个山岩下面休息，明天再走。”润夜丢下一句话，就独自走开了，一直到夜深也没有回到山岩来。

　　等鸢繇和苏拉说着后，纾玑悄悄绕开山岩，看到了坐在海边的润夜。黑暗中的润夜看起来相当的不真实，仿佛是遥远天边最不可捉摸的影子。“你看起来很高兴啊。”纾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你有火一样的热情。”

　　润夜被纾玑的话说得呆住，随即就扬起嘴角笑了：“你还真细心，竟然能看到我的内心的灵魂。”本来准备接受润夜怒骂的纾玑，被润夜的笑容弄得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润夜淡然而热情的笑容。

　　“你应该饿了吧？”润夜的话多起来，“流冰岛没有什么吃的，只有暗流中的乌莹鱼可以吃，我去帮你抓一些来。” 纾玑万万料不到，她的一句话竟然可以让润夜变得如此热情，急急回答道：“不用了，我们精灵族不会因为一两天不吃东西而感到饥饿。”可是润夜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他早已经跳进不远处的冰窟中，不见了踪影。

　　纾玑守在冰窟边，，焦急地张望着冰下黑沉沉的水面，祈祷润夜不要被卷入暗流。不久，润夜从水中冒出来，扬起手大声叫道：“看，我抓了好几条鱼。” 纾玑不禁为润夜孩子气的举动失笑，这个润夜，是苏拉口中性格孤僻冷漠的润夜吗？

　　接过润夜手中的鱼，纾玑把它们全部又放回了冰窟中。润夜看着纾玑的举动，眼神忽然迷离起来，喃喃自语道：“真的很像，真的很像她！”

　　纾玑反问道：“她是谁？”话刚出口，纾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中了诅咒，总问一些不该问的问题。可润夜依旧没有生气，反而很温和地问道：“你想知道？” 纾玑不由自主地点头，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非常想知道润夜过去的。

　　“她叫流云，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我们一直生活在寒冰雪域中最寒冷的荆山上，那时侯，我也是这么抓鱼给她吃的。她也像你一样，把鱼放回了冰窟中。”润夜的眼睛因回忆而闪动着晶亮的神采，纾玑有些黯然，一想到润夜的神采都是为她而发，她就觉得心在隐隐作痛。

　　“那你为什么会离开荆山来流冰岛呢？”纾玑决定不顾一切，要知道润夜过去的经历。润夜的全身忽然弥漫起怒气，眼神也阴鸷起来，一声也不出，只死死盯着翻腾的海面。纾玑知道她的问话触到了润夜的伤心处，低着头再不说话。

　　润夜看着低头的纾玑，忽然散去了怒气，低声叹气：“我有什么资格生气。那是流云自己的选择，我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润夜接着道：“你不用害怕，我从头说给你听。”

　　玄幽族一向聚居在寒冰雪域，所有的族人和睦共处，寒冰雪域到处都是乐融融的一片景象。而且，玄幽族人一向不与外界接触，生活得十分平静，颇有与世无争的感觉。玄幽族流传着一个传说，当冰凌莲台上的冰凌雪莲开放之时，就是玄幽族天神煌降临之日。玄幽们必须把最美丽的少女奉献给天神煌，他才能保护玄幽继续幸福的生活。

　　在所有玄幽人殷殷的期盼下，冰凌雪莲终于绽放于冰凌莲台上。晶莹雪白的花瓣一瓣瓣舒展，让围在周围的玄幽们都兴奋异常。第二天，玄幽族中最权威的巴杰老人就下令，征集玄幽二十岁以下的少女，以便选出最美丽的少女。

　　布告一出，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少女都去应征了。天神煌在玄幽人的心中，是至高无上的，能侍奉天神煌，是每一个玄幽少女的梦想。流云虽然居住在僻远的荆山上，这个消息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中。

　　流云不顾润夜的阻止，毅然报名了。那天晚上，玄幽族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冰凌莲台的周围，大家一起喝着用冰水和雪蜂蜜酿出的美酒，一边还热烈地歌唱：

　　“圣洁的冰凌雪莲已经开放，
　　伟大的天神快要临降，
　　我们最美丽的姑娘，
　　她是谁？
　　谁能享有侍奉天神的荣耀？……”

　　润夜有些落寞地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虽然天神煌在他心中也有很重要的地位，但是，一旦流云被选中，他还能平静地接受这样的结果吗？润夜的心忽然绞痛起来，他知道，如果流云被选中了，那么他今后的生命将不再有任何意义。

　　润夜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流云，和他一起长大，陪着他形影不离的流云，穿着洁白的流苏纱裙，散着瀑布般的长发，如同梦幻中的仙子，飘然进入所有人的视线。流云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动人的微笑，风吹起她的纱裙，飘飞如魅。

　　巴杰老人和评判立时被流云所吸引，当场决定，流云将被作为献给天神的少女。润夜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毫无征兆地，润夜冲到了流云的身边，用一种很沉很沉的声音问：“你真的决定去侍奉天神煌？”流云坚定地点头，很恳切地说：“润夜，你知道，侍奉天神煌必须是二十以下的少女，我今年已经十七了，最多再过三年，我们就能再次见面。”

　　润夜不置可否，却不再阻止流云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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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七，祭奠大礼开始。

　　流云走上高高的冰凌莲台，脸庞庄严而圣洁，清晰坚定地说：“巴杰大叔，润夜在选圣女的晚上行为鲁莽，应该怎么办？”巴杰老人面带戚容，沉声说道：“润夜冲撞了天神煌，应当流放于流冰岛三年，以示惩戒。”

　　润夜听了，反而笑起来，道：“这样也好。流云，我就去流冰岛等你三年，三年后的今天我一定回来找你。”

　　纾玑默然无语，原来他是这样和流云分开的。“现在三年之期到了吧？”纾玑有点明知故问。润夜含笑不语。三年是一个不短的日子，不知道流云变成了什么样子？虽然到了现在，他一想起流云的决定，还是忍不住会生气，但他就快见到流云了，这过去的事情，也就不再重要了。

　　“我们应该从哪里出去？”纾玑想知道她究竟能帮什么忙。润夜抬头看看天色，道：“也差不多该出发了。你应该知道流冰岛的地势，四面都有暗流涌向岛上只有每月朔日的清晨时分，才有一刻的时间会改变方向。要离岛，只有趁着这段时间离去。”

　　纾玑本想再问，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急匆匆地跑到岩石后面，叫醒了沉睡中的鸢繇和苏拉。“走吧。”润夜转身看了他们一眼，有些急切地说着。

　　小心翼翼走了一段冰层，润夜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冰崖上，他说：“我们要从这里跳下去，跳的时候尽量用力，以便能沉入海底。我们在海底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因此非要借助精灵的念力来筑成结界，防止海水的侵入。”

　　纾玑有点担心地问：“那段距离有多长？我的念力不足以支撑很长的时间。”润夜遗憾地笑笑，道：“我也不知道有多长，我去了三次，都失败了。”纾玑念动咒语，催起灵力形成结界，罩住了四人，道：“那我们赶紧走吧。”说着，率先跳进了海中。

　　一到海中，鸢繇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海中的鱼游来游去。“纾玑姐姐，你说这鱼是什么鱼啊？怎么全身乌黑呢？”苏拉笑着解释说：“这鱼是流冰岛特有的鱼，全身乌黑如墨，鳞片却又闪动着银色的光芒，所以有个名字叫乌莹鱼。”鸢繇仔细瞅着从身边游过的乌莹鱼，果然看见乌莹鱼身上的鳞片闪着暗暗的银光。

　　“好漂亮的鱼啊，我能不能抓几条养啊？”鸢繇问着苏拉，她希望岚汐也能看见这么特别的鱼。

　　“这乌莹鱼只能在流冰岛一里之内的水里生活，你带不走的。”苏拉黝黑脸上的笑容让鸢繇觉得自己好傻，简直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正想着，鸢繇忽然觉得纾玑以念力形成的结界微微在颤动，接着就听见纾玑用精灵语急促地说：“鸢繇，你赶紧催动念力助我，海流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我怕我一个人支持不住。”

　　鸢繇急忙收敛心神，握住纾玑的手，合两人的力量稳住了结界。润夜看了看脸色有点苍白的纾玑，沉吟半响，还是说道：“不行就不要勉强。”纾玑微微摇摇头，坚定地向前走去。苏拉紧紧跟在纾玑后面，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纾玑为自己的坚定暗自吃惊，她清楚地知道，就算加上鸢繇的力量，她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硬撑着要走完这段路，她或许只能用精灵最后的绝招——血炎劫，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更大的灵力。

　　为什么她有如此的决心，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精灵族去寻找圣者手杖和神之泪？不，纾玑知道，她坚定地要尽快离开流冰岛，并不只是单纯地要找到它们，让润夜早些见到流云的愿望，竟然强烈地压倒了一切。她想看看，润夜再次见到流云的时候，会有怎样笑容。

　　海流越来越急，冲击力也越来越大。眼见着一刻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润夜的脸色也失望到了极点。和流云约定好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若这次再失败，那他就还要再苦苦等候一月，才能迎来机会，他不要这么放弃！

　　纾玑急急地念了几个音节，本来已经被海流冲击得变形的结界迅速恢复了原状。鸢繇惊呼道：“纾玑姐姐，你怎么能用血炎劫？快停下来！”纾玑淡淡地笑，苍白的脸上如花绽般美丽。

　　这时，苏拉忽然叫起来：“快看，前面有岩石，我们应该到了！”润夜加快步子，不一会就到了岩石下，第一个从爬上了岩石。纾玑等人，也陆续从岩石爬上。润夜看着几乎要虚脱的纾玑，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纾玑摇头：“没事。只是灵力消耗太大，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那就好。”

　　“苏拉，你准备去哪里？”鸢繇问。“我没有一定的目标，走到哪里都可以。不过，既然来到了神秘的玄幽族生活的寒冰雪域，我自然要去看看玄幽族的生活。”

　　纾玑看着苏拉脸上的神情，只能感激地对苏拉笑笑，她知道，苏拉这么说是为了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