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璀璨》柳青陵

37、起 月迷·星摇

　　好安静啊，黯月公主仿佛又回到了刚刚失聪的那段日子，整个世界都突然沉寂了，没有了千圣鸟清脆的鸣声，也没有了圣罗兰斯山泉叮咚的响声，一切就似乎那么静止了。雾蒙蒙的远处，妈妈的笑脸似乎在呼唤着她，让黯月公主不自觉地想靠近。

　　可是，黯月公主的眼睛却突然刺痛起来，让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眼前哪里有妈妈的笑脸，那焦急的脸，是香雪。

　　公主，你终于醒了。香雪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永璨将军呢？赞阑城没有被他夺去吧？

　　公主放心，永璨将军与你都昏过去了。我把他锁进了朱云台中。

　　黯月公主站起身子，对着香雪招手，一齐向朱云台去了。朱云台是黯黎皇宫囚禁俘虏的地方，四周依据星辰天象，布置有精巧的机关，一旦被关进朱云台，除非是黯黎皇宫自动放人，终其一生也不能出来。

　　走进朱云台暗沉沉的拱门，黯月公主就念动咒语，使她的听力可以借助魔法的力量暂时恢复。可是，黯月公主却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她只看到了永璨将军狂燥地摇动锁在身上的铁链，不时还仰天大叫着什么。

　　黯月公主挥动双手，想问香雪永璨将军究竟在叫些什么，却惊恐地发现，空气中的水雾并没有随着她手的舞动，出现文字。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她失去了法力？黯月公主询问地看着香雪，希望香雪能解释她心中的疑惑。

　　公主，是这样的。与永璨将军的那一战，使公主失去了法力。

　　空中的几个大字，让黯月公主心惊不已。没有了法力，还如何驱逐赞阑城的死气，如何能恢复赞阑城的繁荣？香雪看着黯月公主失望的样子，抑制不住心底的怒火，冲到永璨将军的身边，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都是你这个人，害了王后，害了陛下，现在又来伤害公主！”

　　永璨将军茫然地看着香雪，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打我？我又是谁？做了什么令你生气的事情？”香雪再扬起的手，突然就垂了下来，对这个忘记一切的人发怒，又能挽回些什么？

　　公主，永璨将军失去记忆了。香雪把一切的事情，告诉了黯月公主。原来，当时云团爆炸的威力实在太大，让黯月公主失去了法力，而永璨将军因为犀羝被炸伤，从空中摔下，失去了记忆。

　　黯月公主升起复仇的快感，失去记忆的永璨将军，等于是把生命交到了她的手上。

　　该怎样折磨永璨将军呢？让他也尝尝失去听觉的痛苦，还是让他连视觉也失去？或者让他成为行尸走肉，帮助失去法力的她复城？

　　黯月公主月牙般的脸蛋上，闪出一丝阴毒的表情。永璨将军应该为他以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解开锁在永璨将军身上的铁链，黯月公主用淡紫色的眼睛定定看着永璨将军，仿佛是要看进他内心深处。永璨将军在这样的目光下，眼神也似乎有了神采，空茫茫的记忆，被这无言目光所填满。眼前的这个温柔的女子，也许他在很早以前就见过。

　　“你是谁？我以前认识你吗？……”

　　黯月公主只是微微笑着。

　　“你别问公主了，她不会回答你的。”香雪冷冷打断了永璨将军的话，“公主她听不见任何声音。”永璨将军倒抽一口凉气，再也说不出话来，脸上满是痛惜的神色。那样温婉笑着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幸？

　　香雪看着永璨将军的反应，脸上的神情越发冰冷：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虽然你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但并不能代表你没有做过。香雪并不明白公主将如何处置永璨将军，但她自己决定：不给永璨将军好脸色看。

　　黯月公主觉察到香雪态度有异，连忙用手势阻止香雪，她不能让香雪破坏她的计划。黯月公主慢慢地蹲在永璨将军面前，用手指蘸了蘸旁边水碗中的清水，在地上写道：“你叫悠云，是黯黎皇族的远亲，我应该叫你一声表哥。”写到这里，黯月公主抬起头对着永璨将军笑了笑，才又接着写道：

　　“前些年，我们的国家遭到了战火的蹂躏，变成了现在死气沉沉的样子。我们一起努力想重新建设国家，但是琚火城的人还不肯放过我们，表哥就是在与琚火城人交手的时候，不小心受伤，才失去记忆的。”

　　永璨将军信任地看着黯月公主，也学着她的样子，蘸水在地上写道：“你叫什么？我竟然连表妹的名字都忘记了。不过，你放心，就算我失去了记忆，也会帮助表妹的。”

　　黯月公主面有得意之色，永璨将军，你居然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了我的话，看来连上天也在帮助她。

　　“表哥，黯月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黯月公主感激地看着永璨将军，心中却早已经笑翻了。能把恨之入骨的敌人玩弄于骨掌之间，这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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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璨将军将军似乎完全接受了他的新身份，他对黯月公主关怀备至，想让黯月公主忘记身体上的残疾，一心只感受到世间的温情与温暖。他对香雪也异常地忍让，对于香雪时不时的恶言，他从不放在心上。

　　要怎样才能让赞阑城恢复活力，是失忆的永璨将军一直思考的问题。根据他的观察，赞阑城的死气会逐渐越积越重，现在虽然对人没有太大的影响，但若是再这么积累下去，整个赞阑城会变成地狱一般的鬼蜮，没有人能在这里生存。

　　“香雪，赞阑城的死气，是从那场战争之后才开始的？”永璨将军要了解所有的情况，才能找出解决的办法来。香雪给了永璨将军一记白眼，却什么也不说，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疑问。永璨将军虽是碰了个钉子，但却没有生气，只是好脾气地笑笑。香雪冷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不想再搭理永璨将军。

　　你看了这么久，看出那死气是怎么回事情没有？

　　黯月公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来就在地上写字问着永璨将军。

　　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这死气会逐渐积累，会越来越厉害。

　　废话，这我早就知道了。我是问你，究竟知道死气的由来没有。只有知道死气的由来，才能找出根治的办法。

　　永璨将军被黯月公主的话嘲讽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很快写道：

　　也许我可以试试用我的法力驱逐一下。

　　黯月公主冷冷一笑，暗想：这样也好，永璨将军，你就去尝试吧。就算是失败了，对于我和赞阑城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也许，永璨将军还会因为这次尝试而元气大伤，更有可能死去。无论是出现怎样的结果，对于她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

　　黯月公主领着永璨将军走向祭塔。

　　在祭塔长长的甬道中，黯月公主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走进这祭塔甬道的情形。那声声回荡的沉重脚步声，似乎敲在了她的心底，而今又响起。脑中那该死的脚步声，又一次提醒了黯月公主，她永远失去了听到任何声音的权利，就算是这空洞的脚步声，她也听不到了。黯月公主不禁咬紧了牙，她绝对不会让永璨将军好过。

　　祭塔的顶端，永璨将军已经做好准备，只要黯月公主点头，他就会施展全身的法力。黯月公主望向永璨将军信任的眼眸，心里忽然闪过一丝犹疑。过度消耗法力相当危险，尤其现在是在无月的季节，她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永璨将军也看出了黯月公主的犹豫不决，走过来写道：

　　你不用担心的，我说过，我会守护你和赞阑城的。

　　黯月公主身体涌起一股暖流，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妈妈死了，她就再也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香雪虽然是很知心的好姐妹，但是也不曾让她如此感动。黯月公主几乎要阻止永璨将军的行动，可最后，那股仇恨之火，还是将她吞噬。

　　永璨将军念起咒语，一串串如烟似雾的水气逐渐凝结，随后幻化成一股股清流洒向空中。赞阑城终年不散的死气，忽然逐渐消淡，黯月公主感到了一阵轻松。死气越来越淡了，黯月公主的脸也越来越灿烂，爸爸啊，你的王国终于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就在黯月公主高兴之时，那逐渐散去的死气又聚拢起来。黯月公主一惊，向永璨将军看去，却发现他早已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样？黯月公主想问，偏偏又问不出一句。永璨将军的手在地上动着，写了一句话：

　　对不起，我尽力了。

　　黯月公主看着那用鲜血写出来的话，泪水终于掉落。永璨将军的前面，有一滩殷红的血迹，那分明是永璨将军强自施展法力，导致身体不能负荷而吐的。

　　“永璨，你是傻瓜！”黯月公主嘶哑地吼叫，这是她失去听觉之后，第一次没有借助法力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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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璨将军一直昏睡了三天。这三天，黯月公主一直不眠不休地在旁边照顾他，心底对永璨将军的恨，不知不觉消淡了许多。看着永璨将军苍白沉静的面容，微翘的睫毛轻轻闪动，她就对这张孩子气的面孔恨不起来。

　　为什么，失去记忆的永璨，和以前的那个永璨将军完全是两个人？现在的永璨，全心全意信任她，为了她的愿望，竟然不惜牺牲生命！这样沉甸甸背负着生命的信任，叫她如何能不被感动？

　　香雪，去取辟灵露来。一见永璨将军辗转呻吟，黯月公主就急忙比划着，让香雪去取赞阑城最珍贵的伤药。香雪心有不甘，脸绷得紧紧的，但却还是只能照着黯月公主说的去做。

　　永璨将军睁开双眼，刚好把黯月公主着急的神情收入眼底。这个女子，总是在为别人担心，难道她就从来不会为自己想一想么。永璨将军莫名其妙地就恼怒起来，明知道黯月公主听不见他的话，还是怒声喝道：“黯月，你该去休息，看你的脸色憔悴得像个幽灵！”

　　黯月公主勉强一笑，她完全明白永璨将军的怒气是为了何事，可要是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绝不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在喂永璨将军吃下辟灵露之后，黯月公主逃离般地奔出了永璨将军的卧室，她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她怕一个忍不住，会告诉永璨将军事情的真相。

　　妈妈，你要帮助我！你一定要帮助我！黯月无声地呐喊，她不要被仇人所感动，她需要的冷静的判断力和冷酷的心。

　　黯月公主没有再去看过永璨将军，在日子不知不觉的滑逝中，她似乎遗忘了，软弱的心也重新冰冻起来，找不到一丝裂痕。王宫的百科全书中，记载着这么一个传说：

　　辙海城中有一个世代相传的宝贝，红珊瑚雕成的盒子里，盛装着神奇的碧色季玉珊瑚，这个珊瑚，有着改天换地的力量，却没有人能开启盒子。而且，珊瑚只能使用一次，第二次使用将不会再有效果。

　　黯月公主不禁想到：如果，她拿到了这个珊瑚，那么，赞阑城就会回到以前一样。而现在就是要把那个珊瑚找出来。

　　香雪，我把赞阑城就托付给你了。黯月公主仔细嘱咐着香雪，她决心去寻找那谜一样的珊瑚。永璨将军的伤好了，得知黯月公主要去寻找珊瑚的消息，坚决要陪着她一起去。黯月公主笑笑，永璨将军眼神晶亮晶亮的，让她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陪着一起去，就一起去吧。谁能说得清楚将来的事情？何况，她失去了法力，有永璨将军在身边，或者可以减少很多危险。

　　黯月公主抬头望着暗沉沉的天幕，那浓厚的夜色似乎能将人吞没。长长的无月季节，黑暗伴着缭绕在赞阑城中的死气，让人看不到一点光亮，连心事也特别沉重起来。黯月公主心里千头万绪，一时竟然痴了。